郁凌林的进化状态彻底暴走。
左舒烨捡回郁凌林的时候，郁凌林便在一种随时分崩离析的癫狂状态。
如果不是看在项今歌的情分上，左舒烨在看到郁凌林的第一眼便会当场除掉他。
郁凌林如果进化失控，一定会危害一方，陨落之地不需要新的邪神了。
但项今歌已经身死陨落，并且在他陨落之前重创了黑山羊，毁掉了几乎整个黑山羊教会的领地，这种情况下黑山羊纵使未死，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有卷土重来的本事。
他是这片土地的恩人。
纵使此时的陨落之地处于混乱的状态，狂风不息，混乱的污染气息彼此碰撞，
但左舒烨看得见，这片土地在逐渐变好，项今歌带走了这片土地上的最大毒瘤，许多低级污染物都在这次变故之中尸骨无存。
郁凌林是项今歌的未亡人，左舒烨不能见死不救。
她是在项今歌陨落的三天后捡回郁凌林的。
混乱之下冒险进入陨落之地，一来是想确认一下具体情况。二来是不死心，想着也许圣子运气好，还未死。
但她在陨落之地只找到了郁凌林一个活物。
因为项今歌再次割离了自己的部分精神领域保护郁凌林，也是郁凌林运气好——没有主人保护的精神领域，脆弱的仿佛鸡蛋壳，但他偏偏就在乱象丛生的陨落之地活下来了。
左舒烨将人带回之后，便让觉醒者对他进行了检查，然后得到了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
郁凌林身上有三块沉睡者之心，再加上自己的体质特殊，有望安然度过进化期。
但在进化的过程中他似乎受到了某种冲击，已经对他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左舒烨：“也就是说活下来的他很有可能变成是异食者？”
觉醒者摇了摇头，“准确来说，他现在就是异食者。”
左舒烨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觉醒者：“从他的情况来看，虽然他的进化期还没过，也没醒，但他应该已经吃过‘东西’了，很有可能是其它变异种的精神体，而且吃下的精神体境界绝对不低，我怀疑是……”
左舒烨：？
觉醒者：“我怀疑是圣子阁下的精神体碎片。极有可能是在混乱的污染气息风暴之中，碎片被卷到他的身体附近，然后被他凭借本能捕食——这可能也是他现在进化情况稳定的原因之一。”
左舒烨：……
他对郁凌林和项今歌的关系所知不多，只是初见的时候隐约看出两人之间关系暧.昧，此时听到觉醒者这般说，也不知心中该做何感想。
左舒烨：“他大概什么时候会醒？”
觉醒者摇了摇头，“难说。”
郁凌林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很难说算不算美梦。
一开始是进化期的挣扎。
一边是心理上的愤怒恨意难以消解，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他有种被项今歌戏弄的感觉，认知和三观都被项今歌的行径颠覆。他不知道项今歌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那一瞬间的关切做不了假，可如果是爱他的，为什么会对自己要杀了他无动于衷？一定是恨他的，他就是想看自己露出不可置信愤怒的神情……
另一边是肉.体上的挣扎，身体的异变使他筋疲力尽，他被卡在进化期中上下不得，沉睡者之心努力维持他的精神状态。可他放不下恨意与暴怒，明明他自己也知道，只要放下自己就能摆脱这样的状态，可他做不到。
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在意过项今歌。
甚至可以说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在意过任何人，包括那个背叛了他的弟弟。
唯一确定的是，不论项今歌是爱他的还是恨他的，郁凌林都恨项今歌恨的牙痒痒。
恨不得生吃其肉，恨不得一口一口.活生生的把他身上的肉都咬下来。
那个男人不仅仅是毁了郁凌林在他身上筹谋的快乐，甚至毁了郁凌林对弟弟的恨意。
对弟弟的恨不及对项今歌的恨的万分之一。
这要他如何放得下？
就在这种挣扎徘徊之间，他先是梦到有人在自己的额头轻吻，似乎对自己说了些什么，但他没听清。
然后“那人”似乎融入了自己的身体。
接下来身上的疼痛不适都消失了，他的身体像是泡在温暖的海洋里，或者更确切的说，像是在子.宫的羊水里。
温暖，舒适，在水中轻轻荡漾。
郁凌林平静了一瞬，但也只有一瞬。
也许正常人会觉得这样在水中轻轻荡漾的感觉比之前的状态舒服，但郁凌林却突然觉得无比恶心。
如果有的选，他宁愿回到之前的那种状态里。
温暖的让人不适。
他更喜欢疼痛。
可惜他没得选，只能在这样的感受之中缓缓荡漾，被洗涤。
醒不过来，也无法离开。
甚至吐不出来。
在这样的环境中，他想到了许多，也都是些很恶心的记忆。
譬如，他的母亲。
那个女人藏在记忆深处，只在他和他弟弟很小的时候出现过，毕竟死的很早。
那个女人有着郁凌林所讨厌的一切品质，温柔，善良，乐观……
让一个人变得不幸的品质她全都有。
所以她才死的早。
这个女人近乎微妙的开始和项今歌画上等号。
有些相似，又不大一样。
体谅，包容。
不赞同你，但不需要你为他而改变。
……永不对你失望。
就如同郁凌林分不清弟弟对他的喜欢和项今歌对他的喜欢的区别。
此时郁凌林也分不开母亲和项今歌的区别。
但唯一确定的是，项今歌和母亲一样被划入了他讨厌的行列。
不止讨厌，也许还有一些自己不愿意承认的惧怕。
……不过惊天好消息是他们再也不会靠近自己了。
不值得害怕，他们都死了。
这样一想，郁凌林才终于又开心了一点。
开心过后又是迷惘。
他死了，那自己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对待自己。
到底是爱，还是恨……
为什么……
为什么被自己洞穿心脏他就不生气不绝望不愤怒……
.
郁凌林不知道的是，在他陷入沉睡之时，他的肚子早已高高隆起。
一开始左舒烨和觉醒者并没有发现郁凌林肚子的异常，他们只是知道里面有个胎儿，但并不知道胎儿的状态已经不正常。
还是到了夜间，领了任务的人去查看郁凌林情况，这才发现郁凌林的肚子肉眼可见的变高了，已经到了临盆的大小。
那人几乎立刻就去找左舒烨汇报。
可此时的左舒烨正与凌沙待在一起。
凌沙也算大难不死，不过付出的代价不小。
他身体的几乎所有组织器官都被蜘蛛毒素重伤过，重伤难愈，最乐观的情况下以后也要靠轮椅行走。
当然，不排除进化治愈身体的可能性，凌沙毕竟是变异种，如果有能力能爬到高阶，一切皆有可能。
凌沙醒来听到这个结果深受打击。
人都是贪心不足，面临绝境的时候想着，只要能完成她对自己的期望，即使付出生命也可以。
从这个期望的角度来看，现在的结果大抵算是最好的，凌沙保全了吊坠里面的活人祭品，完成了任务，甚至成功活下来了。
可此时的凌沙却觉得自己不如死了。
原本追逐左舒烨便是他自不量力的追逐月亮。
以前自己年少，总觉得假以时日自己一定能与左舒烨比肩，就算不能比肩，自己努努力也不会差的太多。
可自己现在成了这副模样……
.
左舒烨忙了一整天，到了夜间才听说了凌沙绝食的事情，这才过去看望。
说绝食多少有些夸张了，凌沙就是吃不下，所以一直没有吃东西而已。
听到左舒烨进来，凌沙第一反应就是往被子里藏。
某些人嘴上天天嚷嚷着自己已经成年了，实际上一到左舒烨的面前还是会变成小孩子做派。
凌沙自己也不想这样，可此时此刻他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左舒烨。
在左舒烨进来之前，其他人已经安慰了他许多。
譬如他能够活下来就已经是极致的幸运；或者只要他来日境界提升，就有恢复的可能性；再离谱一些的，会提到一个人的成就和他的身体健全没有绝对关系，这世界仍有许多伟人他们的肢体残缺。
这些道理凌沙都明白，但它们此时慰藉不了身体残缺的伤痛。
凌沙已经不想再听更多了，哪怕那些话是由左舒烨来说出。
左舒烨静静在床边站了片刻。
因为已经到了夜间，身上不是如同白日一般穿着笔挺的军装。
左舒烨穿了一件白衬衫，扣子并没有扣到顶，红色的长发披散下来。即使面容仍旧和平时一般端庄肃丽，但因为打扮的变化，无端多了几分随性在身上。
左舒烨没说话，凌沙也没有从被子里出来的打算。
白色被子下的身躯缩成一团，跟一只大型蚕宝宝一样，一动不动。
左舒烨静静看着。
总体来讲，她绝对称得上是一位负责的将军，这些年陨落之地在她的手底下确实在逐日变好。她待属下也算公正，自认不曾有什么偏颇的地方。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凌沙这个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在凌沙身上倾注了自己都未曾想过的耐心和关爱。
被子里的凌沙听到了一声火机的轻响。
左舒烨有抽烟的坏毛病，是她刚刚到陨落之地颓废落魄时落下的。
但是这些年已经抽的比较少了。
乍听这声响，凌沙还有些陌生。
紧接着他便觉得左舒烨抬脚踹了踹自己的被子——大概是体谅凌沙身体过于残破，也没有太过用力。
凌沙：……
左舒烨：“出来。”
声音带着不容置疑，这是一个命令。
凌沙别别扭扭的从被窝中爬出来，刚刚露出来，就被烟圈喷了一脸。
左舒烨守株待兔，一张堪称美艳的脸近在咫尺。
烟草味中还夹杂着一点淡淡的薄荷味，隐约间似乎还有些新雪气息，清新冷冽。
听说左舒烨的信息素是雪松。
凌沙是beta，他从来没有闻到过左舒烨的信息素味，就这个说法还是他听别人说的。
凌沙大脑有点宕机，可下一瞬间便有两片温软贴到了他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