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隔衣抱

  叶羁怀一直在太子殿内待到午后。

  等到楚旸安稳睡下, 他才离开。

  就在他离开之时,李德却忽然从背后叫住了他。

  “叶大人。”

  听到德公公的声音,叶羁怀停住步子,缓缓转身, 揖礼道:“德公公。”

  李德神色似笑非笑, 对叶羁怀道:“叶大人, 可否借一步说话。”

  叶羁怀跟着李德去了一处偏殿, 已经有几个小太监等在那里, 李德一来, 便立刻替他拉开门。

  叶羁怀随着李德进了屋。

  尽管屋外阳光刺眼,热度攀升,屋里却十分阴凉。

  李德坐下后,倒了两杯茶, 朝叶羁怀请道:

  “叶大人, 来,尝尝这杯野生红茶。”

  深褐色的茶汤圈在青瓷器皿里,叶羁怀端起茶水, 慢慢啜饮。

  李德拿腔拿调道:“叶大人, 这茶水, 如何啊?”

  叶羁怀笑道:“德公公的茶, 自然是好茶。”

  李德呵呵笑了两声:“叶大人看得上就好。”

  叶羁怀喝了一口, 放下茶杯。

  李德开口道:“叶大人是明白人,我也不同您绕弯子。如今朝局有变, 还望今后叶大人多多照拂老奴。”

  叶羁怀答:“德公公言重了, 该说是相互照拂。”

  李德道:“叶大人深得圣心, 朝中想攀附叶大人者不计其数。比如那位钟公公, 原先不过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如今却……这叫老奴寝食难安呐。”

  叶羁怀答:“德公公深孚众望,实属是多虑了。”

  李德却忽然凝了笑容,对叶羁怀道:“叶大人,老奴已经拿出诚意了。”

  李德话音一落,一个小太监推门进屋,往李德身前递了一本册子。

  李德接过册子,摊开,推到叶羁怀面前。

  叶羁怀看到上边的名字,第一个便是许睿之,其余的全部都是三个月前在箭厂胡同带头闹事的学生。

  这三个月来,这些学生在诏狱受审,但叶羁怀已经让徐千打好招呼,学生们在监狱不仅不会被用刑,还能读书。

  如今风头已过,金直也已倒台,这些学生被转到刑部,叶羁怀也已经开始活动,将慢慢把他们无罪释放。

  然而李德现在却突然弄出这么一个册子。

  叶羁怀眸底短暂地闪过一丝寒光。

  李德却十分得意道:“叶大人,可能老奴在这朝中还有几分薄面,这名册上的学生将按照出身和罪行,或划归‘贱民’,或划归奸臣之后,总之,今后将一律不得再参加科考。”

  叶羁怀闻言,合上册子,淡笑道:“德公公大概还不知道,如今玉声在外边,已经在被学生如何骂了,德公公此举,是想叫玉声永无宁日呀。”

  德公公忽然板起脸色,拔高音量道:“叶大人,老奴得罪,须同叶大人讲一句罪宦金直之言。”

  叶羁怀不动声色道:“德公公但讲无妨。”

  李德一字一顿道:“老奴记得,罪宦金直曾对老奴说,替圣上做事,便要做好被骂的准备,若这骂声咱们做奴才的不担下,便会伤了主子!叶大人,可老奴听说,这些学生在诏狱三个月,连点皮都没破!难不成是叶大人打了招呼,还想要落个受天下学子景仰之名?”

  叶羁怀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

  显然,李德是在威胁他。

  但不得不说,金直的这番话却是没一点破绽的。

  正泰帝最不喜欢的,就是沽名钓誉之人,还有那些为了自己的好名声,上书骂他的言官。

  而正泰帝这些年之所以对叶羁怀愈加信任,不是因为他不知道叶羁怀在帮金直买官卖官,正是因为看见叶羁怀如今在朝中腹背受敌、在天下声名狼藉,反而才对叶羁怀更为倚重。

  因为只有这样,叶羁怀才必须对他尽忠,也必须满足他的所有享乐跟贪欲。

  然而面对李德的威胁,叶羁怀却将那本册子收进了袖中,开口道:“德公公放心,玉声与钟公公只是逢场作戏,玉声的心,永远只向着圣上与太子殿下,必然与德公公是在一处的。至于这些学生,德公公便交由玉声处置吧。”

  听完叶羁怀的话,李德皮笑肉不笑地给自己续了杯茶,却没给叶羁怀加茶。

  “叶大人不知道,为了叶大人的好名声,苦的可是老奴啊。这批学生先前骂的是罪宦金直,今后骂的不就是老奴了吗?若还叫他们有机会入朝为官,那老奴今后的日子该如何过?”

  就在这时,叶羁怀淡笑一声,道:“金直在京郊有一处花园宅邸,玉声一直不知如何处置,德公公日夜伺候太子殿下,甚是辛苦,玉声便想着,将此处宅邸送与德公公,平日作休养生息之用,德公公放心,宅子还在玉声名下,若是有谁说三道四,也定不会牵扯到德公公。”

  李德听到这番话,才终于露出笑脸,提起茶壶给叶羁怀的杯子斟满茶水:“叶大人深明大义,老奴怎会有不放心的地方?”

  然而叶羁怀却没去喝那杯茶。

  他只伸手转了转那茶杯,淡声道:“不过德公公,野生红茶还是用白瓷杯盛更为合适。”

  叶羁怀说完,便起身朝李德恭敬拱手告辞。

  然而在叶羁怀走远后,李德却朝着进来伺候的小太监扔了叶羁怀的茶杯。

  茶汁飞溅,青瓷器在地上碎裂,小太监吓得连忙跪地求饶。

  李德脸色十分阴郁。

  他知道叶羁怀是在讽刺他学金直却学得不像,更是在敲打他不可妄想能像曾经的金直那般嚣张。

  只是李德气归气,却也不得不忌惮如今的叶羁怀。

  这位叶大人都能收拾得了他干爹,又同小太子关系那般亲密,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缺少同其掰腕子的资格。

  所以他再如何不满,除了忍耐,竟也别无他法。

  但等李德冷静下来,坐回椅子里后,却也慢慢想通了。

  叶羁怀的这一招先礼后兵着实厉害。

  竟能叫他从气头上下来后,还不得不念叶大人的好,不得不打从心底想清楚,如今这朝堂之上,谁才说了算。

  而今后若还想要前途,就不得不听谁的话。

  李德咽下了那一杯冷掉的茶水,从喉咙里高声挤出几个字:“叶大人,慢走!”

  早已听不见李德声音的叶羁怀匆匆赶往了户部。

  他要将这册子之事处理掉,解开李德加在这些学生身上的终生枷锁。

  对李德来说,处理这些学生不过是杜绝自己可能面临的后患,堵住那些骂他最大的声音,然而对这些学生中的大部分人而言,无法科举入仕,却是毁掉了一生。

  等叶羁怀离开皇宫时,已近黄昏。

  然而叶羁怀还是去了一趟国子监。

  秋闱将近,各地选送来的学生当中不少不久后便会返乡参加乡试,需加紧课业进度。

  可当他走小路去往办公处之时,却没听见围墙里传出以往那般的朗朗读书声或是学生们的争论之音。

  就在这时,肖虎与冯龙二人匆匆跑来,在叶羁怀跟前慌慌张张站定。

  半天后,还是冯龙开口道:“叶大人……咱们要不,今日就先回府吧?您看已经这样晚了……就……”

  叶羁怀却没听冯龙讲完,直接大步往前走。

  肖虎与冯龙无奈,只得继续跟着。

  很快,叶羁怀见到了这两个侍卫不愿他过来的原因。

  他办公的院落,此时已是一片废墟。

  那块写着祭酒厢房的牌匾折成两半,掉落在地,院子里散落着被撕毁的书籍,跟拆毁的桌椅板凳。

  但最为触目惊心的还是屋墙上用红色漆料泼的那些大字——狗官去死。

  叶羁怀看到所有这些,神色却仍旧如常。

  只是在蹲下捡起那些书页之时,眉宇间才显现出几份痛心。

  他轻声问道:“今日发生了何事?”

  冯龙立刻答:“回大人,刚才我去问了,说下午应典大人来了一趟国子监,去学生当中讲了一番话,具体讲的什么他们不记得了,只记得好像说了什么同窗受苦之类的,哎呀反正之后就……局面就不受控制了。”

  叶羁怀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书页一本本全捡回了屋中,冯龙肖虎在院子里清理垃圾的时候,他便开始有条不紊地写教案,仿若丝毫没受这件事情影响。

  其实三个月前叶羁怀升官吏部右侍郎,开始为正泰帝大修祭坛之时,学生群体间反应就十分剧烈,那个时候写来骂叶羁怀的文章比京城春日的柳絮还要绵密。

  为此,就连叶仕堂都看不下去了,跑来同叶羁怀商量,一是叫他这个儿子低调处事,凡事别再冒尖,二是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堵学生们的嘴,这么长久下去对叶羁怀定不是好事。

  然而叶羁怀那时对他父亲只说了一句话:“这些乃我大魏将来安邦定国之臣,少时若不血气方刚,那我大魏的希望在何方?”便没再多说。

  叶仕堂自然也没等到儿子说出什么应对的法子,最后只得摇摇头离开。

  所以叶羁怀早有预料,他的政敌们到了山穷水尽之时,必然会利用这些学生来攻击他。

  然而他无法对这些学生有何怨言。

  因为他今日如此苟且行事,是为给这些孩子创造一个不必苟且的明日。

  他甚至还应庆幸,若不是他吸收了全部火力,这些笨拙的招术若用来对付那位陆大人,陆大人可不会有同他一样的好脾气,这些学生面临的,将会是非常手腕的报复,可那样,大魏朝损失的,将是一大批仍有血性、仍敢直言的未来栋梁!

  酉时刚过,叶羁怀才回宅。

  他脱下官袍递给阿福,问:“小少爷呢?”

  阿福努嘴道:“上午不知道跑哪去了,半下午回的家,然后就躲房里不出来了。”

  叶羁怀知道今日小崽子定要同他闹别扭,揉了揉眉心,无奈勾了勾嘴角。

  此时躺在屋里假寐的路石峋确实很生气。

  因为他现在每每回想起今日在宫里,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冲向他义父的画面,他心脏就会揪扯着疼。

  他气急了自己为何那般听话!

  如果他义父今日真的被伤了分毫,那无论他义父会如何责备他,他都定会出手!

  他才不管那样的筹谋背后到底有什么大仁大义,因为在他这里,没有任何事能比他义父来得重要!

  可路石峋再生气,也不能对他义父气。

  可怜他如今表达不满的手段,也只有绝食这一条了。

  只是直到日落西山,天色完全暗下去,路石峋仍旧没等到他义父来叫他吃饭。

  甚至连阿福都没出现。

  路石峋实在绷不住了,自己下了床,跑出屋。

  阿福这会儿正端着吃的走进他院子。

  路石峋问:“是义父叫你送来的?”

  阿福撇嘴,不高兴道:“是,少爷自己都没吃几口,却还要惦记你。哎,你去哪啊?”

  阿福端着盘子,随路石峋跑出去的身影也转了身,却只看见少年身影风一般消失在了院外。

  路石峋憋不住了,他想去同他义父说清楚。

  可是他刚跑到外院,余光却瞥见一个身影正走出了宅门。

  那身影不是别人,正是他义父!

  而他义父怀里抱着的不是别的东西,是他送的那把琴!

  路石峋心念一动,步子却不会动了。

  难到他义父今夜要去梅花斋?

  路石峋也没时间多想,跟了出去,一路尾随叶羁怀的轿子。

  可出乎路石峋意料的是,那顶轿子不仅没去梅花斋,而且还出了城。

  轿子出城后,又穿过一片小树林,最后在一间简朴的茅屋院落前停下,叶羁怀抱着路石峋送的那把琴,下了轿。

  叶羁怀望了望那扇敞开的大门,眼底浮起一丝类似孩童的喜悦。

  叶羁怀抱着琴,走进院落,推开木门,进了屋。

  屋中点着一盏微弱油灯,油灯后面,是一个老人的背影。

  老人头发花白,脊背因苍老而弯折。

  叶羁怀在油灯前跪坐下去,尽管老人始终没转身看他一眼,还是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敬师礼。

  起身后,叶羁怀开口喊道:“于大人。”

  于征和布满皱纹的双眼在听到叶羁怀的声音后,缓缓张大,然而却很快再次黯淡下去。

  “我不是说,叫你不要再来了吗?”

  叶羁怀答:“于大人,玉声得了一把很喜欢的琴,实在忍不住如此好物不能入于大人之耳,故来分享琴音。”

  叶羁怀说完,等了许久,却还听不见于征和的回答。

  他正打算把琴从布包里拿出来,却听老人这时开口道:“不要弹。更不许在我面前弹。”

  叶羁怀的手僵在了半空。

  于征和继续道,“我早说过,我第一日不收你为徒,这辈子都不会收你为徒,不是因为你非京中之人,只因你本不是可弹琴之人。抚琴者,非怀一颗清微淡远之心,则为毁琴。你如今已懂得了为官之道,又何必来扰琴的清静呢?”

  叶羁怀刚刚来见于征和时眼底带的那点天真跟兴奋,在这一刻尽数不见。

  僵持半晌,叶羁怀还是朝于征和的背影拜了三拜。

  “于大人好生休息,玉声不打扰了。”

  说完,叶羁怀抱着琴,原路退出了茅屋。

  叶羁怀走出院子,轿夫正要掀帘,叶羁怀却抬手制止,抱着琴一直走进了树林。

  盛夏蝉鸣聒噪 ,蛙声滔天。

  叶羁怀一直走到一条潺潺小溪旁,才停下步子。

  他在溪边一块大石头前坐下,将琴取出,放了上去。

  可虽取出了琴,叶羁怀却并未抚上去。

  他坐对着溪水,与不远处黑森森的林木,目光出神。

  三年前的大年夜,他把于征和从流放途中救下,又将人秘密送回了老家。

  可于征和的家人全数被陆果迫害而亡,他只剩下孤身一人,最后选择了回京,叶羁怀便给他在京郊置办了这样一处简易茅屋,平日里也会差人来照应。

  于征和爱琴,也善琴,琴术与琴艺天下闻名。

  这是当初叶羁怀来京城,第一件事便是去于府拜码头最关键的原因。

  可是于征和不仅没收他为徒,还言语直接地指出,他若想做官,便不该弹琴。

  上一世初入京城的叶羁怀听到这句话很受打击,也全然想不通于征和话里的意思。

  然而后头的日子里,这位不肯收他为徒的倔强老头,却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一再向正泰帝举荐他。

  当时他在京城锋芒正盛,几乎得罪了所有在朝大官。

  若不是于征和的一力保举,就算他殿试中了状元,也一定避免不了被各层官吏藏匿,最后候不到一官半职,只能打道回苏州府的结局。

  但是于征和一面坚决拒绝了收他为嫡系,却另一面亲手将他送上了大魏朝堂,亲手把他推进了这个帝国的权力漩涡中央。

  那个时候的叶羁怀不懂于老的那句——“若想做官,便不该弹琴”。

  可如今的他,却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更懂得这句话。

  可叶羁怀又多希望,他还是当初那个一丁点也不懂的愣头青。

  他也不过一副血肉之躯。

  被天下学子恨之入骨,被他亲手教出的学生们痛骂“狗官”,被他最想得到认可的人拒之门外——

  他即便明白,这全是他自己的选择,即便早已下定决心不可回头。

  然而,他可以不生气,可以不后悔,却做不到不伤心,不难过。

  难听的话入了耳,漫天的恨意刺了心,难言的失望入了骨……

  是个人,就会痛。

  只不过,他就算痛,也不能喊罢了。

  就这样静静地在溪边坐了不知多久。

  叶羁怀的手指,还是抚上了琴弦。

  就像一滴浓墨滴进了质厚的砚台。

  一声低鸣沉痛的音律从琴弦之上拨开,传入风中,传进林里。

  琴音一开始如一声愁闷的呐喊,慢慢化作了遥远的呼唤。

  从开始的晨钟暮鼓,化作一丝微凉的夏风,轻轻吹开了那堆覆在历史高台之上,不被看见,也从未有人愿意触碰的厚积尘埃。

  衣衫单薄的抚琴之人也仿佛化为一缕细风,融进了夜色。

  可就在叶羁怀一曲弹毕之际,忽然,一件丝袍盖上了他背脊。

  同时而来的,是一片带着他熟悉气味的温暖。

  路石峋单膝跪地,给他义父披上袍子的同时,双手也从背后紧紧将他义父抱进了怀中。

  他原本还带着怒意与不解。

  可在听到他义父的琴音之后,刚才的所有情绪全然不见,只独独剩下了心疼。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他义父究竟想做什么。

  他只想通了一件事。

  今日他义父问那个大魏太子,虎为何能成为百兽之王?

  他义父的答案,是因为强。

  可他却不全然这样认为。

  同样体型的牛羊为何甘为奴隶,细棍一般的花蛇却叫人害怕?

  不单是因为强,更是因为想。

  而如今,他也找到了想要变强的全部理由。

  这三年来,因为有叶羁怀的全力庇护,他在大魏的日子过得无忧无虑,还得以学了一身立足的本事。

  或许曾经,路石峋觉得待在他义父身边就够了。然而现在,他迫切地想要变得足够强,足以保护他义父的强。

  到那一日,他会将他义父的全部痛与忍,都化解在一个足以承载这一切的臂弯之中。

  今夜是他僭越。他借披衣之机,偷偷将他在这世上最心悦之人揽进了怀里。

  可来日,他要他的僭越即便正大光明,也无一人胆敢置喙!

  从背后爬来的点滴温度,叫叶羁怀眉眼终是展开了。

  旁人不叫他弹,他便不能弹了吗?

  旁人还不想叫他继续做官,他便也要不做了吗?

  他叶羁怀从来无惧人言,只要自身俯仰无愧于天地!

  更何况,他竟还生出点私心。

  就算所有人骂他恨他,嫌怨他如避蛇鼠虫蝇。

  就算所有人不理解不接受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还有一个人可以从不在乎这些家国大义,只会为他在风里披上一件衣袍。

  就算他的琴音从今往后再无法被任何人所听见,至少此刻,还有这个少年情愿跪坐听音,与他心意相通,还能给他一个温暖的怀抱。

  叶羁怀指尖缓缓寻向了少年扣在他臂侧的手指,安抚地轻拍了两下。

  路石峋的下颌随即顺着他义父后背,滑向那清瘦的肩骨,将头深深埋进了他义父颈窝里,轻轻闭上了眼。

  两个无言之人隔着几层薄薄的衣料,怀背紧紧相连。

  这一瞬,天地万籁歇止,抵足相拥之人,只余怦动的心跳。

  溪泥散发着青涩的苦味。过林风一穿,接连乱了月色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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