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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灵魂,勇气,与触碰

  一年之后。

  在池曦的卧室里。

  梦······

  梦。

  继续梦,不要醒来。

  沉睡中的池曦关上了意识,把自己封闭在如深海般的梦境里不愿上浮,任由她失重的身体潜在那海底中浮动着——这里的周围,既没有环游而行的鱼群,也没有五彩斑斓的珊瑚礁,空无一人。

  只有一片黑暗和无限的孤寂。

  可是她不愿意醒来。因为一睁开眼的世界,是比梦中那无声的黑暗,还要可怕的孤独与沉寂。况且现实的镜子不会放跑任何一个人,不论你是富有还是贫穷,不论你是善良还是邪恶。

  身在美国的司空涧,则是到了八月份才得到池曦和她亲生父亲相认的消息。

  当时,他正在房间里弹着钢琴,手机上的提示音一出声就被他的双耳敏锐地捕捉到,内心也有些许感应。于是,司空马上用手滑开解锁——是姐姐发来的消息:“涧,消息已经C城已经传开了,你的同班同学池曦已被鉴定为富豪胥余的亲生女儿,并且胥余已经在媒体上发布消息称以后将由池曦继承自己的家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速回······”

  司空涧看着这则消息,竟有些愣神,这时他满脑子都在想:谁都不会预知到胥余先生就是池曦的亲生父亲吧。原来,她的身份竟是这么特殊,也不知道池曦现在怎么样了,她正在干什么呢——现在估计已经被学校封锁在家里了吧。毕竟慕家和胥家的世代恩怨那么深,也不知道到底,池曦会不会也有生命安全的危险······

  不行,我要赶紧回国——眼下的这场钢琴比赛不能继续参加了。

  于是司空涧第一时间打电话给钢琴赛事举办方,借因个人原因不能继续参赛。然后他和美国柯蒂斯音乐学院在校园系统官网上协助办理了休学手续,收拾好行李直奔费城机场。

  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他收到了美国茱莉亚音乐学院发来的研究生入学邀请函,校方声称为他提供全年奖学金,“因您在柯蒂斯学院大三学年的专业优异,我校还免费提供在校期间的住宿和生活费,我们一直在此欢迎您的到来!”

  看来导师已经把他推荐给了茱莉亚学院继续深造琴艺,那这次的休学恐怕他也已经知道了。

  司空涧看着这则消息,内心像是被左右拉扯,难以平衡。在一分钟之后,他拨通了美国茱莉亚方面的电话,称:“入学邀请函已经收到,可是他现在要回中国处理一些急事,入学的时间能不能延缓一些?”

  校方那边安静了一会,然后回复说,对于您的特殊情况在一定期限内是可以的。但如果您在一年之后还没有入学,我们将会自动取消您的入学资格。最后,祝您一切顺利!

  一年。他只有一年的时间,如果来得及的话······

  很快,司空搭乘了中午最早的一班飞机回C城,起飞之后飞机一瞬飞驰上高空。待飞行逐渐平稳后,往下可以看到低低的云雾遍布脚下,触手可及的灿烂阳光直射进舷窗,温暖又夺目。

  六个小时后,飞机终于安全落地C城。

  当司空涧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走下飞机,顺着接机廊桥走向陆地,扑面而来的本能让人觉得亲近的空气,司空涧突然间有了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司空言雪在机场拿着接机牌“司空涧!”在等着他,司空立刻开心地向她招手,“姐,你怎么舍得时间来接我,学院那边的事结束了吗?”

  “这个,你就别担心了。池曦的事你已经清楚了吗?听说她一个人在家状态很不好,一直闷在家里不肯出去,饭也不愿意吃······”言雪的眼里多是担心,但是她更担心自家的这个弟弟。

  “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那你的态度我也清楚了。过几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吧。”司空言雪微笑着说。

  这时正是下午五点半,司空言雪开着车行驶在机场直通大道上,黄昏温柔的光线轻柔地洒落在机场的草坪、建筑表面。眼前的夕阳似圆盘一点一点下潜,好似带着些不舍······

  暖橘色的光芒在视线闪过最后的一道光线,司空涧一个人看着窗外,眼前的这些景象都有种温暖而异常亲切的感觉——有种把国外生活的孤独和苦涩统统丢往脑后的“轻松感”。所以,他尽情地感受着着这片土地自然拂来的清香,风儿自由的抚摸,就仿佛自己儿时在母亲怀里撒娇时的温柔与依恋。

  回到了那座白色别墅。司空言雪率先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翘起二郎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涧,你这次回来只是为了池曦吧,那你现在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这时候,司空涧把行李拖到客厅门口,有些迷茫走过去说,“还,没有想好。”他的眼里装的满是担心,木木在那站着不知所措。

  “傻弟弟,你要知道,如果你要和慕家对抗的话,我们家会承担下一些风险。可如果池曦她······”

  “姐,你别说了,我还没有想那么多。你先休息,我回房间了。”司空拿着行李安静地走进房间,轻轻地关好门。

  而里面什么动静都听不到······

  干净整洁的卧室里。

  只见司空涧静静地低着头坐在床上,手放在腿边,眼泪却已经汹涌成河······

  他有办法可以对抗慕家,也有办法让池曦好起来,可他没办法面对自己左右撕扯的内心啊——他真的要去和自己的兄弟慕继明去抢池曦的心意吗。

  但是她只有一颗心啊······如果是宁愿让自己变得破碎,也要替自己争取到去爱的机会的话——那我是真的很爱她吧。

  这时司空不禁让自己的身体瘫软在床上,感觉着它的温暖柔软,多么平静而温柔的怀抱······他多么想和也能喜欢的人这么接触,互相糅合,在这世上永不分离。

  那晚,宛如卸下所有重担的——他睡了一整夜,从黄昏伊始到黎明破晓。自从睁开眼的那一刻起,司空涧的意识清醒地明白,他该去爱了。或许是用自己所有的温柔去融化她,哪怕烧成灰烬也要让最后的火花刻骨铭心。

  这样才算,世上的不后悔吧。

  “吻我吧,你的唇多冷!

  你的臂膀搂着我的颈——它虽柔软但也似冰;

  你的泪滴地落在我的脸上,像凝结的铅那样灼伤。”

  ——雪莱

  黎明之后,天亮了。

  阳光从地平面上照射进来,但这座精致古典的别墅却还如黑夜般死气沉沉。

  池曦还是固步自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动也不动。天黑了就睡觉,天一亮就在窗边拿着画笔不停地画画,仿佛想要从画纸中找到某种东西。只见她没日没夜地画,画完了的画稿也不断地都被丢在地上,它们的面容还未经细看就都被冷落了。

  每当饭点到了,张姨在饭点敲门来送饭,她就开条缝当着她的面扒了两口饭,然后立马又要赶人出去,不管对方怎么敲门都不会回应。

  她仿佛要透支掉自己的精力······不遗余力地······想要忘记什么。

  每天每天地,她疯狂地进行画画,仿佛从来不需要能量,也不需要停顿和休息。每画完一张画,她就马上丢弃然后接着对着空白画稿画下第二张,仿佛这样她才可以忘记她不想面对的事。

  她固执而执着地在寻找某一种东西,或者说,某一个画面,甚至于仅仅是一个触动——可以让她短暂地回到过去,回到那样平静而安详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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