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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世界都崩塌了,你会怎么办

  雾来了,

  踮着猫的细步。

  他弓起腰蹲着,

  静静地俯视

  海港和城市,

  又再往前走。

  ————《雾》卡尔·桑德堡(美)

  这好比:

  我们是一艘艘的船只,在生命之河上洇渡,拼命朝一个方向往前划——倏地猛然一回头,却发现方向竟是错的······

  或是夜晚中一个人慢慢在路上走着,原本有温柔的月光陪伴,却发现生命中原来有个太阳,它一直隐匿着——从未出现·······

  在那座古典的别墅,胥余一个人回到家里,池曦的母亲似有心灵感应般的跟到他身边,喃喃低语。

  “亲爱的,你怎么做······”

  “阿晓,是时候还给我们的女儿真正的权力了。”

  “你觉得正是现在?不怕慕家······”

  “不,这次我有足够的把握。”

  这时的中央美术学院上空,天正雨过天晴。

  空气中还余存着暴雨过后的湿润气息,它如一条蟒蛇般蜿蜒前行,打湿人们的衣角和鞋边。

  在中央美院的画室里,池曦还在完成这星期的周作。一个人静静地画着,她本来正仔仔细细地进行着最后的渲染和上色——

  这时,班主任突然站在画室门口,一下将她的思路打断了:“池曦!你必须马上收拾东西回家!老师帮你休了半个学期学,赶紧收好东西回家看看,你家里好像有大事要发生······”

  “是什么事,老师您清楚吗?”

  “不。孩子,快回去吧······”

  这下池曦的心里才有了一些不好预感,她急匆匆拿起画具一路跑到回宿舍,胡乱地收拾好衣服和书本就走出了校园。

  在中央美术学院标志性的校门口,她马上上了一辆空的的士,那的士师傅开得飞快,只让她的心更加揪心——如果,万一发生了预想中的任何一件事——不会的,她都会从容面对。

  对······天塌不了的。

  溽热的风刮擦着车窗边缘,把她的头发吹得纷乱不堪,池曦忙着把头发梳理清楚,看向路边的风景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在一阵心慌中,她很庆幸地快到了那座别墅门前。

  门敞开着,里面仿佛有幽暗的力量在涌动,池曦希望那只是她的错觉。于是她给自己打气地走了进去,穿过那长长的门廊,来到灯火辉煌的大厅——只见母亲站在继父的沙发旁边,她脸上的笑容有一种陌生感,自她出生以来从未见过的那种疑惑与未知。

  “刘医生,烦请你做一个DNA测验吧,她来了。”这时,胥余先生终于和蔼地说话了——和以前一样和蔼可亲,但眼神中似乎多出了一丝亮光。

  那位看起来有着丰富经验的医生走到池曦面前,轻轻地扯了她的一根头发,“不好意思了,池小姐。”

  “妈,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和他需要做什么DNA鉴定······”池曦既讶异又疑惑。

  “小曦,来坐会儿。等会儿你就会知道了。”母亲还是那样地微笑,让她感觉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一个小时后,刘医生带着报告走进了别墅。

  “胥余先生,结果出来了。您和这位小姐的确如您预想的那样,是亲生父女。”那位医生十分平淡地说着检测结果。

  “什么??!”池曦惊讶得叫出了声,于是她走过去看了看检测报告,但上面的白纸黑字写得十分明确:检测报告结果显示,池曦和胥余先生是亲生父女。看書喇

  “嗯,很好。刘医生劳烦您了,等一下马上就有司机送您回医院,今天的事辛苦你了。”胥余先生笑得喜悦,已经细心地安排好了一切。

  天空中仿佛有一个晴天霹雳砸在了池曦的身上,眼前的所有的事物开始变得很陌生······那么,她过去一直那么深爱的父亲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这个有钱有地位的陌生男人是她的亲生父亲?而母亲还笑得那么地开心。在做梦吧,这梦做了这么长也该醒了······

  别相信,这不是现实······

  她用力攥紧手,指甲都嵌进肉里,可她觉得并不痛——这不是真的,不是······可是妈妈怎么笑得那么开心。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为什么突然间就要告诉我‘事实’了??难道,之前你和爸爸的感情都是假的吗?我真讨厌这虚假的亲情······”池曦忍住眼泪,走过去恼怒地对他们喊道。

  “你让我怎么面对这个事情,怎么能相信他是我父亲······妈妈,你一直都在骗人是吗!?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残忍······”

  她拼命忍住不哭泣,但是眼泪还是像河流一般溢出了。那一刻她感觉世界崩塌了,再也无法回到从前的······平静生活了。

  眼眸突然间觉得晕眩,眼前的天花板倏地在眼前掉落······

  她不想要看见那两个人虚假的笑容,觉得厌恶,可是泪水又不停地掉下来。

  醒来时,迷迷糊糊看见了卧室熟悉的浅蓝色窗帘,外面已经是暮色了。床前是母亲擅长做的红糖水,摸摸还正温热。

  池曦渐渐平静下来的心情,和泪水过后的丰润,有一种好像一切从未发生的轻松。

  而未知的未来,一切全部冲过来撕咬。仿佛已经是一片荒沙郊外的自己,正被毫无征兆的狂暴风沙团团围住,使她不能呼吸······

  七点半的英国。

  黄昏中,慕继明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他卸下小提琴琴盒,走到茶几前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地喝下。这个夏天真的很炎热,他在街边卖艺,衣服都湿过好几身了。不过幸好他还挺受欢迎,这个月的房租赚回来是没问题的。

  他的手在一年前飞机失事时受伤,现在拉琴是没有问题,但是再也不能碰那些高难度的炫技曲了。那些有可能会让他的手指旧伤复发,医生特别嘱咐过。

  在狭窄的窗边,慕继明看着阳光一点点褪去,渐渐消失于视野。无边的黑暗,手中宁静抚顺的风,他想要看见自己的心——到底要不要继续,坚持十几年来一直做的事。

  也许不会成功。

  也许会一败涂地——也许会让自己后悔曾做出的选择。

  静静地——那把小提琴就安稳地躺在舒适的琴盒里,那一刻慕继明看着它,仿佛在看一个鲜艳的生命。一直以来它陪伴着他成长,见证了年龄增长,岁月的变换沉淀,在他心里小提琴是一个绝对不可以抛弃的东西。

  于是他快步走到床前,兴奋地打开琴盒,他立马就看到了小提琴优雅瑰丽的亮泽,于是忍不住去抚摸它的琴身——仿佛她是一个他至亲的人,甚至挚爱。

  只见他悠扬而平稳地拉起曲子,像是在和她对话,诉说生命的苦和磨砺,而小提琴也细腻地回应。此时此刻,慕继明的内心无比满足,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睡觉前。

  他想给池曦打个电话,已经按下了电话号码但是没有拨出,家里已经给他了消息,胥余的亲生女儿就是自己的女朋友——池曦。他想此刻她应该非常难过,但换做别人应该会开心死吧——自己的亲生父亲是C城数一数二的富豪。

  但对她而言,她的“爸爸”已经走了。只会是永久地离去······不再存在了。

  慕继明知道在亲子鉴定结果出来那一刻,她应该会感到世界崩塌了,不会再出现新的太阳了吧······

  面对池曦,他的心变得从未有过的柔软,对她的心疼甚至更多于喜欢。他只想替她挡住所有的暴风雪,不让她的心再受伤害了。

  如果世界上没有了太阳,他就会成为她的太阳。

  躺在床上,吹着夜晚的风,他不知不觉地想——如果就任性一次,去做别人认为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会怎样呢?

  慕继明在心中发誓,他在未来会成为一个世界瞩目的小提琴家。

  夜里的十一点,他进入了梦乡。

  在窗边阵阵温柔的晚风中,慕继明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个小女孩在角落里低低地哭泣,他一心疼想在身上找纸巾,却发现几个口袋都是空的。最后,他没有办法了,有些窘迫地摸着口袋,直接走到女孩身边,伸出自己袖子说:“我今天没带纸巾,这个衣袖给你,擦眼泪吧!”

  瞬间小女孩笑了,笑得很可爱。梦的这个画面一直停留,循环着······

  仿佛间——成为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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