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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苏州程家有着当地最大的织坊,百台提花楼机、千名织工和绣娘,规模堪比朝廷设在苏州的织造局,世代以织造幕本锻为主,也产一些别的缎料,但只要一提到幕本缎,自然而然想到的便是苏州程家的。

年中的时候严家的铺子向程家订了一批布料,快近中秋的时候程家差人来说严大人要的布料都已经好了,是不是要去看一眼后再装船。

严玉阙是个做事仔细谨慎的人,心想订了这匹布料的不少都是朝中大员,运来京城之后再发现问题倒是真的会惹上一些麻烦,虽然自己跑一趟是桩麻烦事,但好歹亲自确认过了总是放心一些,于是便启程去了苏州。

在严玉阙当上绫锦院的监官之前,严家的生意做得很大,不仅在各地都有分号,还有自己的织坊,大多织物都直接供给绫锦院或者进贡给朝廷,尤其是京城的织坊,有着各种手艺精湛的织工和绣娘,所出织物或绣画精美无比,堪称稀世奇珍。

等严玉阙坐上了绫锦院监官的位置之后,他爹的年纪也大了,严家的生意疏于打理便渐渐放了下来,比起风光的时候在各地有不少分号,现在虽只留着京城的几处,但严家的名声依然响亮,在京城的商会中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况且如今会光顾严家铺子的,多少都是些有来头的人家,有朝中官员,甚至还有亲王世家。

严玉阙又要监管绫锦院,又要打理自家的生意,常年忙得不可开交,以前的时候还有闲心和一同做生意的人到处游历一番,如今却很少能够离开京城,而上一次去江南,便是两年前去临安找连玉楼的那一次了……

到了苏州之后,程家当家告诉严玉阙他们要的布料都在织坊,邀他同去织坊。

严玉阙想,货物在不在织坊也许并不重要,程家此举或是在有意无意地像自己展示程家织坊的规模和实力。

严玉阙暗地里为这种一眼就被看穿的幼稚举动嗤笑了一下,不过难得离开京城,就随便走走当做散心好了。

严家织坊占地很阔,但不像绫锦院这样中规中矩地安排,楼机安排在一个大屋子里,「咔咔」声响此起彼落,程家的织坊尽显江南建筑精致秀雅的特色,小楼疏里,庭院错落,中庭还有一个大荷塘,湖心小亭,九曲通幽,处处透着静谧与隽秀。

程家当家带着严玉阙走了一半,就被下人匆匆给叫走了,离开前让严玉阙自己一个人转转,若是不认得路,随便找个人问一下便成了。

对于这样的待客之道,严玉阙心里虽有几分不悦,但没在脸上表现出来,独自绕着庭院走了一会儿,没有程家当家在耳边呱噪,倒也觉得惬意。

不远处的小楼有「咔咔」的机杼声传来,严玉阙想着程家的幕本缎这么有名,确实有必要看一下织工们的工艺,说不定以后绫锦院可以用到,便朝着那小楼走了过去。

只才刚走到门口,就见听到里面吵吵嚷嚷的声音。

「还给我!」

「丑八怪,跟人学什么编花本?长成这样去街上要饭肯定比你在这儿有出息!」

「快点还给我,不然我要去找师父了!」  「少拿师父来压我们,师父老夸你有悟性有灵气,那又怎样?丑八怪还是丑八怪!」

几个十七、八岁的学徒正将一块类似花本的东西丢来丢去,另一个要去抢,但无奈个头上有些差距,手伸得再长都勾不到。

「来呀~来拿呀~你拿不到~拿不到~」

接到花本的学徒将手一扬,那个花本高高飞了起来,一心要把花本抢回去的学徒见状跑过去要接,有人伸出脚来往他身前一横,那个学徒只顾着抬头看上方掉下来的花本,没注意脚下,往前一绊,整个人从台阶上扑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双手还维持着伸手去接花本的姿势,而那花本则掉在不远处的地上,「咔嗒」一声,整个绷子都散了。

蓦地惊见有不认识的人站在那里,那几个欺负人的学徒面露惊讶和疑惑,站在那里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严玉阙弯下腰拾起身前地上的那个花本,只是因为绷子散了,上面编好的丝线有几处也乱了。

虽然有几处丝线乱了,而且这个花本也不是可以正式上花楼机用的花本,但可以看得出来编结之人花费了很大的心思,他将原本是应该用于大花楼机才能织造的大团锦图案予以了简化,又加入了「兰桂齐芳」的纹样,使得原本富丽繁复的大团锦纹样有了江南独有的那一份典雅清秀的气息。

若是真能织出来,应该是一匹不错的锦缎。

这样想着的严玉阙拿着那个花本走到还趴在地上没有起来的人跟前,「你要不要紧?」

那个人听到声音,但没有动静,于是严玉阙又问了一遍,对方才似乎极其不情愿地把头抬了起来,然后那张面容把严玉阙给吓了一跳。 难怪刚才那些欺负他的学徒要叫他丑八怪……

这人和那些学徒的年纪差不多大,十七、八岁的样子,但个头明显要小些,让严玉阙吓 了 一跳的是这个学徒的脸似乎受过什么很严重的伤,整个左脸都坑洼不平的,右边脸上也有一些伤痕,几乎看不出他原来是长什么样子的。

此刻因为刚才摔在地上的那一撞,脸上沾了灰土,鼻子还流着血,脏兮兮的看起来恶心。

严玉阙本来要伸手拉他起来的,但在看到他的样子后,不由一愣,伸出去的手也停在了半空,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那个学徒一起身就从严玉阙手里抢回花本,抓在手里紧紧拽着,脑袋则深深低着,像是知道自己样子丑陋不想让旁人多看两眼似的。

是人自然喜好美好的事物,漂亮的缎子,漂亮的女子,严玉阙也不例外。

以往碰到这样的人总会退避三舍,免得污了自己的眼睛,刚才这人又摔在地上,一身的灰,恐怕扶他的时候还脏了自己的手,但严玉阙的视线总离不开他手里的花本,觉得能有心编结出这样一幅花本的人,应该是心思精巧的人,这和他的外貌是没有太多的关系的。

严玉阙抬头看了一眼那几个站在台阶上一脸戒备望着自己的学徒,伸手按在那人的肩膀,「也难怪他们会嫉妒你的技艺,身为挑花工,连自己的心血都不懂得保护,可想而知又能编出怎样了不起的花本?」

手下的肩膀像是被微微撼动了那样颤了一颤,那个学徒缓缓抬起头来,还是一脸的脏污,但是望过来的眸子却墨如点漆,清澄明净。

站在台阶上的几人听见严玉阙变相训斥他们,不由怒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在这里教训小爷?」

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有人训斥他们,「严大人说的没错,好好的技艺不肯学,整天整些歪门邪道的欺负人!明儿就收拾包袱回去,我们程家教不了你们几个丨」

一见来人是程家当家,再听那人称呼这个人为「严大人」,那几个学徒便知是阅祸了,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几张脸立时垮了下来,哀声求饶,「老爷,我们只是和他开个玩笑,不是故意要欺负他……」

程家当家初时见面看着年纪还小又笑嘻嘻的,给人很亲和的感觉,但这个时候,一家之主的威仪便就表现了出来,他一甩衣袖手指小楼的后门,「收拾东西,别让我找护院动手!」

那几个学徒见求饶不成,也改变不了程家当家的决心,只能垂着头丧家犬那样夹着尾巴悻悻走了。

被欺负的学徒见程家当家向他们走来,抱着花本一个劲往后缩,声音小小地嗫嚅,「其实他们只是和我开个玩笑,爷不必赶他们走。」

程家当家却是肃着脸色道:「你别替他们说话,我其实早就知道了他们几个本事不学就知道欺压其它学徒,只不过之前没这么过分,所以我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计较,今日他们几个实在太过分太无礼了!」

程家当家说完,那个学徒也没应声,就一个劲缩着,反倒像是严玉阙和程家当家在欺负他一般,见状,程家当家有些无奈的轻笑出声,「大人不要见怪,他就是这样,小心翼翼的,也不和其它学徒多说话,但师父说他在编结花本这一技艺上很有天赋,将来必有所作为。」

严玉阙又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花本,道:「是啊,好好学,学成之后来京城绫锦院找我,绫锦院里就需要你这样的人。」

这话不由被程家当家嗤嘲,「大人不愧为大人,直接就在别人的地盘上抢人啊……」然后转向那个学徒,「听见没有?好好学,大人可是在绫锦院里给你留了一席之地呢。」

那个学徒像是收受不起这样的夸赞,用力摇了摇头,依然还是声音很小地嗫嚅,「我、我身上脏,师父也马上要来看我的功课,我、我先进去里头了……」说完一个转身就落荒而逃似的跑了。

之后严玉阙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也不是真心惜才到要在别人的地方抢人,其实说的很多都是客套话,况且谁知道几年之后此人的技艺是不是真的能成气候?  确认了程家所制造的锦缎都没有问题后,严玉阙又盯着人将其全部装船,故而比原定计划在苏州多留了两日,启程返回京城的前一晚正好是中秋夜。

抬头一轮明月,万家团圆,但严玉阙却独自一人在这里没办法赶回去过节,心里虽然没有太多的寂寞,但也因为周遭的气氛,少许有那么几分低落。

待在房里也没事,严玉阙就让人送些点心和酒到织坊的湖心亭,他一个人便边赏月边独酌,也有一番滋味。

但是到了湖心亭,却发现已经有人在那倚着围栏举目望月,柔和的光华下,严玉阙看到 有什么精光一闪从他脸颊滑了下来。

约莫是听到了脚步声,那人回头,却是前几日在织坊里帮过的那个面容很丑的学徒。

严玉阙不由奇怪,「织坊应该是允了你们回去过节的,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那人低下头,用袖子抹了抹脸,轻声道:「我没有家人……」

严玉阙心里「咯噔」了 一下,知道自己无意中戳到了人家的伤心处,但他从来不是一个懂得安慰别人的人,哪怕错是因他而起。

但又觉得这个人很可怜,脸长成这样,连个亲人也没有……

头一撇,严玉阙看到凉亭的石桌上放着下人按照他的吩咐备好的酒和下酒菜,下人还很贴心地准备了一盘子月饼,于是严玉阙走了过去,从盘子里取过一个月饼递给那个学徒。

「一个人在外格外辛苦,这个给你……我也一个人,不嫌弃的话就陪我坐会儿,聊两句?」

那个人接了那个月饼,却是愣住很久都没有反应,背着光看不清楚他脸上那些伤痕,只有那双眸子,宛如这荷塘,水面倒映着月光,粼粼闪闪的,彷佛有天上的星子落在里头一般……

◇◆◇

「你知道被一个自己恨之入骨的人关心是怎样的感受吗?」

琉琦捋了下垂在身前的发丝,沉了一口气,「偏偏那个时候,因为你那句到绫锦院来找你,让我心里那个报复你的计谋完整了起来……」

听着琉埼娓娓道来,那些沉睡在深处的记忆才慢慢翻了出来,不过这段记忆并不模糊, 因为那个学徒坑洼的脸实在让人印象很深。

「所以你那个时候是易了容的?你一直不敢抬头,也不敢大声说话,不是因为你自卑,而是怕我认出你来?」

琉琦点了点头,「我化成那个样子,本意是想不要太过引人注目,不过因为那张脸,确实受了不少欺负……」说道这里顿了一顿,有点点水光在他眼眶里汇聚,琉琦微微撇开脸 去,过来一会儿才眼角红红地转了回来,「但我真心感谢那个晚上,你在凉亭里递给我的那个月饼,说起来,那还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到寻常人家做的月饼,天香阁里虽然什么都有,但……」琉琦没有说下去,转过身往榻上一倒,扯过被褥将自己的脑袋也包了起来,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你回去吧,我还要再睡一会儿。」

严玉阙站在那里没动,那一瞬间,他似乎能感受到琉琦心里的波动。

出身在那种地方,就算受尽羞辱、就算心里再怎么不愿意,也要面带笑意去应对各种恩客,而就算离开了那种地方,他心里也还抱着难以纡解的仇恨,身边没有亲人,背井离乡,在那种情况下,却被一个自己恨着的人用一点点小恩惠所感动,那种动摇以及懊恼,都清晰无比的传达到了严玉阙这里。

于是严玉阙的脑中突然有个疑问,就好像琉琦说的,因为那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觉得自己内心深处也许还有不为人知的柔软的那一面,那么琉琦呢?

缓锦院里温和亲近的刘先生,锦麟布庄冷静淡漠的掌柜连五,还是床榻间妩媚多情的琉琦,在这些之外,是不是还有一个真正的他被埋葬着?

只是严玉阙想不出来那会是怎样的一面,就如同他其实也并不清楚琉琦所指的自己心里柔软的那一处究竟是什么……

在他看来,那个时候对琉琦做的那些事,无非是出于同情,出于怜悯,再多的也没有了,或许换了一个人在那,自己依然会这么做……

◇◆◇

郡主的陪嫁织物都已经准备妥当,那件霓裳羽衣琉埼也没有要拿回去的意思,于是严玉阙理所应当地留了下来,全部清点完毕之后,严玉阙将清单送到了徐大人那里让他过目。

于是晚膳的时候,徐大人便又再次提起了严玉阙和徐柔的婚事,严玉阙没办法把自己身体的问题实说,只能含糊其辞地答应了下来。

晚膳过后,陪着徐柔在庭院里走走,走到僻静之处时,徐柔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 眼神幽幽地盯着严玉阙,「大人心里……其实并不想和柔儿成婚是吗?」

严玉阙心口猛得一跳,慌忙道:「怎么会?你我的婚事不是早已定下?只不过先前我太忙了,没有时间筹措,现在一切都已妥当,自然要着手风风光光地将你娶进门。」说着伸手 要将徐柔拉入怀里,温言软语好好哄一遍,但徐柔却不让他碰触,往后退了 一步,让他伸出去的手捞了个空。

「大人虽然一直这么说,但是柔儿却觉得大人心里实则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

严玉阙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里另有其人,徐柔她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柔儿,你想多了,我心里就只有你,能娶你为妻乃是我天大的福分。」

徐柔摇了摇头,「大人,你跟我来。」说着将严玉阙待到池塘边,「大人,你看……」

严玉阙伸出头去望向水里,就见水面上映出徐柔和严玉阙他们两人的身影,一个俊逸轩昂,一个温柔典雅,很是般配,但是徐柔却道:「大人若是在看柔儿的时候,也能像柔儿望着大人这般深情,柔儿便相信大人的心里有柔儿……」

严玉阙眨了眨眼睛,于是水里的倒影也眼神闪烁了一下子,他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不想竟然被徐柔一眼就看穿。

确实,他愿意娶徐柔多少是因为徐大人的缘故,当了徐大人的乘龙快婿,往后仕途也可保一帆风顺,但是……

徐柔所说的,自己心里有另一个人在,这个人又是谁?为什么……连自己都没有发觉?

说中了严玉阙的心思,徐柔脸上的表情不无悲戚,耗费了全部的青春年华来等待的男子,心里却依然没有她,这种滋味何其难受?

在严玉阙离开的时候,徐柔对他道:「大人,希望你能尽早做下决定,不要担心辜负了柔儿的情意,如果大人心里没有柔儿,那我们在一起也只是让彼此更为痛苦……」

坐在轿子里看着徐柔转身缓缓走回门里,严玉阙心里百味杂陈。

他不是不喜欢这个知书守礼的女子,但毕竟还没有到恋慕的程度,有时候想想要和一个感情并不太深的女子度过一生,生儿育女,严玉阙就觉得很难想象,而且在外人面前还要表现出极为恩爱的样子,就好像……爹和娘一样。

在连玉楼被送走的好几年之后,严家有传说说二夫人的冤魂一直在缂丝楼里徘徊不去, 夜半时分还能听到那座小楼里传来哀怮的哭声。

严玉阙自是不相信这种鬼神之说,只当是有下人利用这件事传播造谣,蛊惑人心,便打算把这个人揪出来好好施以惩戒。

然后有一晚,他确实听到了那传说中的哭声,只不过那个声音并不是什么二夫人的冤魂。

隔着雕窗望进去,借着月光,就看到自己爹抱着昔日二娘常用的那台织机,泣不成声。

那之后爹越来越消沉,身体也越来越不好,渐渐地就不太管生意上的事,自己娘亲则终日以泪洗面,这些年也一下子憔悴了很多。

明明自己那个时候为了护住所拥有的东西,用尽了一切将连玉楼赶了出去,但为什么现在却觉得,有很多很多东西,自己却根本没有留住……

想到这里,严玉阙打住了脑中的念头。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自己,总是想着一些不该去想的东西,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潜移默化中影响自己的意识,自己所坚持的原则、自己对于一些事情的看法,似乎都在悄悄的动摇和改变,心里头似乎漏了一道缝隙,让那些被自己直摒弃在外的东西源源不断地自那道缝隙里漏了进来,而这道缝隙似乎就是从和琉琦有了那种不同寻常的关系开始的……

轿子在严府门前停了下来,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里跑了出来,严安在后面追着。

「小心脚下,别摔了!」

严玉阙撩开轿帘,就看到一张圆圆的可爱小脸,一对乌溜溜的鹿眼满怀着期待, 「大人,你回来了~」

严玉阙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摸,「这么晚了不去睡?」然后让豆豆抓着他的手,带他往里头走。

琉琦是个严厉的师父,严玉阙几次到琉琦那里看豆豆,都见到琉琦在很严厉地教导他, 虽然知道琉琦是为他好才这么凶,但也知道琉琦这么凶他,一方面也是为了气自己,就不由得心疼小孩子,自己和琉琦间有着解不开的过节,但豆豆是无辜的,只是和琉琦理论了几次不是没有下文,就是理论到床榻上去了。

但豆豆到底是琉琦一手拉拔大的,几次之后估计他自己也舍不得了 ,只是严玉阙觉得一次次跑来跑去总不是办法,况且锦麟布庄里的伙计对他并不怎么友好,就向琉倚提出接豆豆这到严府来住一段时间,琉琦一开始自然是不肯点头,不过也总有让他同意方法,反正无非就是这样那样的要求。

豆豆原来是有点怕严玉阙,因为之前他知道这个人害锦麟布庄损失好几笔生意,自家爷为此还千里迢迢跑来京城处理这事,自己师父被陷害落狱,之后又把他师父软禁在他府上。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严玉阙每次都帮着他说话,又或者天性里的那一丝血缘在作祟,豆豆发现这个人并不如一开始说的那样坏之后,就放下戒心和他亲近了起来,有时候亲近得让琉琦都冒了酸意。

「这么喜欢他,让他当你师父好了。」

故而严玉阙提出让他到自己府上住上两日的建议后,豆豆也是满怀着好奇一口就同意了。  严玉阙牵着豆豆走上台阶,就见严安一脸委屈地守着门口,「爷,我让他去睡了,他非要等爷回来不可。」

于是严玉阙低头训他,「那个时候怎么答应你师父的?不听话就立刻送你回去挨板子!」

豆豆「呜」地假哭了 一声,然后抬起头来,眼睛放着光,「严安说你是绫锦院监官,那你能不能带我去绫锦院看看?我一直都想看看给皇上织造锦缎的地方和普通的织坊有什么不同……好不好?大人,我就去看一眼~好不好?」

甜甜糯糯的声音,耐不住他的可爱,严玉阙笑着道:「就看你今晚乖不乖了。」 豆豆立马会意,「我乖,我马上就去睡!」说完,又有点犹豫的样子,「不过大人可不可以陪陪我?我一个人睡这么大的房间会害怕……」

严安在旁边要制止他,告诉他严玉阙忙了一整日也很累了,不要打扰他们家爷休息,却看见严玉阙摆手制止他,然后道:「既然你害怕,那我陪你睡好了。」

「真的吗?」豆豆高兴地走路一跳一跳的,「我一直想要师父陪我睡,但他从来都不肯。」

「为什么你这么希望有人陪你睡?」严玉阙有些奇程地问道。

豆豆一跳一跳的步子缓了下来,小嘴扁了扁,声音嘟嘟囔囔了起来,「我听学堂里其它孩子说小时候都有爹陪着睡,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豆豆没有爹,豆豆就只有师父……」

严玉阙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地方被戳了一下,泛起一阵酸意,又有点刺痛刺痛,那只手小小的软软的,握在自己手里,彷佛一松手就会丢了再也抓不牢一样……

而这样一双小手,他的主人还只是一个孩子,却已经开始学记帐打理生意,柔嫩的手指上也因为一直摆弄丝线磨出薄薄的茧子来。

他明明可以过得更舒适,更惬意,可以在这座大宅子里奔跑玩闹,渴了有下人端茶送水,饿了有厨房随时准备点心,什么都不用担心,就算完不成功课也不会有师父会拿戒尺来打他。

但前提是,豆豆真的是自己的孩子……

「豆豆,你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爹什么样子吗?」

豆豆想了想,道:「不知道,我娘走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他们都说我是我们家爷的孩子,因为我和他长得很像,但是我们家爷说不是,他根本没有孩子……」豆豆突然停了下来,抬起头,大大的眼睛布登布登地望着严玉阙,「其实大人和我们家爷也长得很像……」

豆豆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么小年纪就跟着琉琦学做帐学做生意,有些事情,也许他一早就明白了。

其实严玉阙自己也很清楚,什么身世还没查清,什么身份还没验明,其实统统都是用来说服自己的借口,但是自己不能承认……

一承认便就有了让连玉楼抓在手里的把柄……

一承认便就……

「那么连玉楼呢?他的目的是什么?」

「我来京城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你……家破人亡,一无所有!」

感觉牵着豆豆的那只手,手心都冒出了汗来,而面对豆豆的满心期待,严玉阙嘴唇动了动,却只是喃喃着这样回他,「是啊,当然像了……因为我和他是兄弟,亲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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