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的大小姐。”
她发现自己用尽所有力气,努力地想说话。“你到底要什么?”六个字被颤抖地吐出,马上隐没在房内的冷空气中。
“我要什么?”柳芸歆的冷笑又回来了,那似乎是诠释她面容的唯一依据。“我要你成为我的挚友,跟我分享你的一切。”
“什么意思?”仍旧紧绷。她在害怕一件尚未浮现台面的事,她在害怕已知的未知。
“我要你成为我形影不离的朋友,换句话说,是奴隶……”
“休想!”
这两个字冲出她口中,速度太快,她连意识的时间都没有。她不该说话,那将成为引出恐惧威胁的诱饵。她错了。
柳芸歆的脸色变了,“你若违抗,要知道,我会抖出你跟那个男人的事……你不怕吗?身败名裂喔,万一你父母知道了……”
她抬起头,发现自己在颤抖。如果这个时候,自己能成为旁观者看着自己,那会看到怎么样的一个人?一个咬着嘴唇、怒目而视、全身颤抖的洋娃娃?她握起拳……
“唷,生气了?没有用的,那个男人才不在乎事情被公开,他早已没有羞耻心了。倒是你,承受得起这样的打击吗?你的形象那么好……”
有眼泪的存在吗?她是否濒临掉泪边缘?那个男人,是柳芸歆的暗棋,是接受指令,一开始就打算陷害她的卒子。她太单纯了……事情不能公开……
“把你的衣服脱掉。”
“……”
“我说把你的衣服脱掉,需要我再重复一次吗?”
她开始解开上衣的钮扣,手在抖动。
“全部。”柳芸歆的嘴唇在笑。冷冽的笑。
她犹豫了半晌,直到对方的眼神流泄出警告,手才探向背后解开扣环。
有柔滑滚烫的液体成形……
“很好,”冷酷的女人扬起手中的烟,“接下来,是成为挚友的‘印记’……”
那团火光缓缓朝她靠近,就像一只火红的眼……
*
面突然中止。
莲蓬头的水犀利地射在她的肌肤上,她意识到,自己仍在洗澡的过程中,而地点是雨夜庄的套房。
叹了口气,湘亚将视线从自己的身躯移开,转动水龙头加了点冷水调和水温,继续冲洗。
为什么她干于受苦?
这是个好问题。因为她怕。
许也是因为,她没有勇气挣脱。没想到自己,竟然是一个这么懦弱的人,一股对自身的陌生感油然而生。
已经无力思考。
一开始绫莎只找她,一度以为能暂时有段清闲自在的日子,没想到,一群人跟着都来了。这就是所谓的命吗?
两种选择……她一直在徘徊。
洗过脸,离开浴室,涂过保湿的保养品后,她坐在床边,放空自己。在这样的暴风雨之夜,心中彷佛也上演着一场风暴,但心田更似风暴之后的颓圮。
就在她起身欲整理行李之时,敲门声响起。
“是谁?”
没有回应。
她维持坐姿,盯视着门把。敲门声死绝了。
宛若有一只无形的手按着她。她又等了三十秒。
然后起身走到门边。
湘亚将眼睛对上门上的鹰眼。
外头没有人。
她拉开门闩,打开门。
门前的走廊,平躺着一张白色的纸。
女孩拾起纸张,左右张望,但没望见任何人影。附近的房门都是紧闭的,凝聚出深深的空洞感。
她心头急速奔跳,抓紧纸张,关上门,背靠在门上,吸了一口气,双眼投射到纸面上。
那是雨夜庄房内放置在床头柜的便条纸,上头是略带潦草的字迹:
十点整三楼藏书室见,务必要来,拜托。
承彦
内容就只这样。
她折起纸,看了一下手表。差十五分十点。
要赴会吗……?
承彦突然找她,是为了什么?
脑中浮现方承彦的轮廓──有点忧郁、眉宇深锁、清秀斯文的脸蛋;无话时就像石雕像一样沉默,一谈到有兴趣的事物便双眼一亮,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其实,自己也不是很了解他,仔细想想,自己又了解谁?即使对身边亲近的人,又能掌握他们几分?不过话说回来,对于承彦这个人,她倒是不特别排斥,她对他有一股自然的好感,虽然目前谈不上是爱意……
承彦喜欢她,是的,她明白。但她没有接受过对方的邀约,一开始是因为自己当时与另一人在交往──后来证明那只是一个自私又毫无体贴心的男人;再者,接下来又发生了柳芸歆那件事,那女人暗中派了一个男人来欺骗她的感情……
什么叫上帝是不公平的?湘亚愤恨地想,自己虽拥有绝佳的美貌,遭遇却比猪狗还不如。这算是上帝的妒意吗?
而如今,她又收到了承彦的邀约……
湘亚甩甩头,试图让自己冷静。
也许,这个男人可以救她。
笑话,他能帮得了什么忙?而且,她不再信任男人了。
要解除她的痛苦,除非销毁掉柳芸歆手上的证据。不够,连柳芸歆和那男人也要一并销毁掉。
湘亚走向浴室,用冷水又洗了一遍脸;冰冷的水珠扑打在滑柔的面颊上,一股刺痛如利爪陷入了皮肤中,久难散去。
她走回床边,从背包中抓出外出的服装,换下睡衣。
踏上外头的长廊,面对房门的窗户窗帘紧闭,却透散出外头狂暴的风雨声。室内的静谧与屋外的喧嚷犹如背靠着背的两个人,必须并存,才能活下去。
出了房门往左转,沿着长廊直走;左侧依序经过言婷知的卧房、下楼的楼梯、张正宇的卧房。再过去则是一间空房以及位于走廊尽头的公共浴室;于尽头右转再直行,便可到达藏书室。稍早他们搬行李进房时,白教授有稍微导览过宅邸内的房间设置,他也有特别提及藏书室,说明里头放的都是一些已经看完或待看的书,也包括其兄长白景夫留下的书。
行至长廊中段,左手边通往另一区房间与楼梯,右手边则是双扇门,进入后可到达白教授与绫莎的卧房。此时门是关上的。
她觉得自己好像走过了一片狭窄阴暗的荒原,在荒原的尽头,站立她眼前的是两扇厚重的木门,镶着四条金边,煞是壮观美丽。
她推开门。
湘亚不知道什么是所谓的书香,不过她直觉地以为,身处的这个大房间所散发出的氛围,应该是凝聚了书的灵魂。
如图书馆内摆放的书架,各式各样的藏书林立架上,形成了一片森林;靠墙处还有几张个人阅读桌,和讨论用的圆桌,上头都附有台灯。
此刻在藏书室内,只有一盏灯亮着;光源来自进门右手边、窗户旁的一张阅读桌。
桌旁一道人影。
背着光,那道人影突然伸长;湘亚吃了一惊,但马上意识到,对方不过是从椅子上站起而已。
“谢谢你来,”冷静的嗓音,熟悉的语调。那黑暗中的身影此刻竟是如此地稳健,宛若凝固的烛火。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她有点不安地看了看四周,问。
“你先请坐吧,”承彦指了指唯一的一张圆桌,自己先坐到桌旁。
湘亚踌躇了片刻,在他对面坐下。桌上摆着一个金色的茶壶,两只精致的高脚茶杯。
“其实没什么事,”承彦的眼睛盯着桌缘,“只是想跟你聊聊。”
“聊聊……为什么挑这个时候?这个地点?”
“一楼客厅、娱乐室都有人在,选在自己房间见面也不适当。藏书室这里很安静,我就约你来这里了。”
他右手提起金色茶壶,倒了一些乳白色液体至湘亚的杯子里,也倒了一些给自己。
“热奶茶,”承彦把茶壶放好,继续盯着桌缘,“你最喜欢喝的。”
望着杯中蒸腾的液体,她的警戒心瞬间松弛了;凝视着眼前男人的脸,她突然感到心头一角燃烧起来。
“你自己泡的?”语调趋向柔和,没了棱角。
“我委托下面的印佣帮我泡的,喝吧,”他拿起杯子啜了一口;看着他满足的神情,她不自觉地跟进对方的动作。
温度刚刚好,香醇的滋味……真希望时间暂停,让她慢慢品味。
放下杯子的承彦眼神突然直视她,“你今天过得还好吗?”
他的眼眸在那深锁的眉宇下,像两颗昏暗不明的宝石,没有固定的影子,在黑暗中舞蹈。
“还好,”她与他眼神接触了几秒,随即垂下。
承彦叹了口气,右手抚摸着桌面,“我看是不太好吧,其实,我是想跟你谈谈柳芸歆的事。”
丙然是谈那女人。她心中突然起了阵犹豫,刚进房间时的不安又悄悄地扩散开来。
“谈柳芸歆什么事?”她收在膝上的两只手紧握。
“我想跟你谈谈你们两人的互动。”他的眼神开始像漩涡了。
“我不想谈这个话题。”
沉寂。
然后她听见一声叹息,对方露出紧蹙的双眉。
“你知道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承彦突然激动起来,语调也变得高亢,“以前的你是那么活泼,那么阳光,却突然在一夕之间阴沉下来,甘于做柳芸歆那女人的走狗……”
她突然感到有点头晕目眩,注意力涣散,尤其是头,好像不是自己的……
“我不忍心看你不快乐,我想要帮助你。”
惚中,她看到承彦站了起来,再度成为一道瘦高的黑影。他朝她逼近……
湘亚用两只手撑着桌缘,吃力地站起身,往后退。
“小亚,坐好,你为什么要站起来?”
对方持续朝她靠近,双手缓缓往前伸……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突然全身无力呢?难道……
只在一瞬间,不知哪来的力量,她猛地转身,朝敞开的门外飞奔而去。她跌跌撞撞,摸着左侧墙壁,摸到一个圆形的门把。
是走廊上那扇双扇门。她推开门,眼前又是另一条走廊,左右两边各有房间。也许是本能指引,她快步靠右向前奔去,发现那又是一道双扇门……
头一看,承彦的影子已追赶而至,她的心紧迫地收缩,四肢则是愈来愈无力。
再度推开双扇门,右边是下楼的楼梯,左边是一个不知名的房间,房门是关上的。
她扑上前,转动门把。门没锁。打开门后,她避开地板上一些散置的物品,立刻躲入房内。里头的灯是亮着的。无暇去注意房内的摆设,湘亚手忙脚乱地拉上水平式门闩,然后急着寻找电灯开关。
──要是让他发现门缝底下泻出灯光,他就会知道我在里面了……
她试了试墙壁上的开关,这时门外传来声音。
“小亚,出来吧,我看见你躲进里面了。”
他还是来了!
她一阵头晕目眩,视线开始迷蒙,同时心底涌生一股恐惧。恐惧的来由却不是因为害怕自己逃不过门外男人的手掌心,而是因为就在她身体失去抵抗力的同时,虚弱的眼神不经意扫过了地板上的物体。
隐隐约约地,视野中出现一把横躺的锯子……
9. 2/10,22:00
若平别开双眼,作呕感袭上。
“另外一张是兄嫂的尸体照,”白任泽的语调十分抑郁,脸色阴沉,一种暗色调的痛苦弥漫在他的四周。照片唤醒目睹亲人惨死的回忆;教授没有当场崩溃,显示他意志力应当十分坚强。
若平看着白任泽操作着鼠标,点开第二张图片。里头的景象与先前教授所述并无二致,他没有多看几眼,便本能地别开视线。
白任泽关掉信件窗口。
“没有任何头绪这封信是谁寄的?”若平问。
“如果有,你就不会在这里了。”
“说得也是。”
教授好像不抽烟。通常在这种时候,有烟瘾的人应该会狠狠吸上几口。但白任泽没有,他只是眉头深锁,间或喝着保温瓶内的饮料。
“教授,那你认为这封信有什么涵义?”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有一个想法。”
“愿闻其详。”
“只是我的直觉……从信件主旨看来,有人不认为杨玮群是一年前血案的凶手,而这人与他有亲密的关系或很深的交情;寄照片给我是希望我这命案关系人能找出真相。”
“难道这神秘人物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杨玮群不是凶手?”
“如果有的话,早就提供给警方了,也许他只是不信,觉得真凶另有其人。”
“好像有道理,不过这神秘人物为何不自己寻找而选择寄照片给你?”
白任泽避开若平的眼神,自顾自地说着:“也许他认为杨玮群会死有部分原因是因为我的证词,再加上我一开始的确以为杨玮群就是凶手,曾说过一些不好听的话……”白教授眼神黯淡下来,似乎在寻思着接下来的话,“寄信给我的人也许是想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可是教授,根本没有人有证据能证明杨玮群没有犯下那些罪行,如此一来,去查一年前的案情便无甚意义。”
“我知道,不过我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期待你能从案发现场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搞不好真能扭转情势不是吗?”
难道教授豁出去了?若平突然同情起眼前这名瞬间苍老不少的男人。要一名业余的侦探调查一件已经被警方经手过的案件,而且是一年前发生的;许多线索可能都早已灰飞湮灭,在缺乏专业鉴识的协助下,他一个人能查出什么名堂来?白任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