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依言取过来一个匣子，钟灵幼低下头，对此见怪不怪。
太后娘娘是不是就送她些首饰东西，多半是些款式老旧，逝去的长公主会喜欢的首饰类型，或直接是长公主的遗物。
说句实话，她并不喜欢，但每次都必须得装作欢喜的模样收下。
果然。
“锦瑟，将这个簪子递给月格。”
钟灵幼调整好笑脸，使得自己表现出来的欣喜适度，“多些太后娘娘赏赐，嬢嬢怎么又送月格首饰，家里嬢嬢送的东西都快放不下了。”
她接过匣子，假装爱不释手地将它捧着。
太后是谁？什么事情没经历过，自然是能看穿她浮于表面的笑容，但太后没有戳穿，仍旧是面带和蔼地看着她，眼神之中一片雾气，仿佛是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月儿，你喜欢就好，快打开看看。”
上手的人突然改变对她的称呼，钟月格抱着匣子的手一僵。
她自然知道，已经逝去的长公主，大名沈皎月。
钟月格表现如常地打开匣子，出乎意料的，里头没有再躺着一枚古朴旧簪子，取而代之的，是一枚有着时下最流行样式的点翠珠簪。
晴水绿的宝石跟月白色的珍珠一起镶嵌在簪尾，浑身透着少女的娟秀感，是年轻的女孩子喜欢的款式。
她眼神中蕴藏着发自内心的欣喜，“这支簪子可真是好看，多些太后娘娘！”
她笑，太后也跟着笑。
“这支簪子是江南督造新献进宫里这一批首饰里最好看的，哀家看到她就觉得特别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哀家好久没出宫看看了，从前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送你的首饰难免落时了些。”
钟月格上前亲昵地抱住她胳膊，“只要是嬢嬢送的，月格都喜欢。”
“既然喜欢，戴上给哀家看看。”
钟月格迫不及待地将点翠珠簪戴在头上，左右转了两圈，给太后看。
“不错。”太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看见你高兴，哀家心里也觉得十分熨贴，好了，哀家这里没什么时候，你戴着簪子回家美去吧，哀家昨晚没休息好，现在要躺下多睡一会儿。”
“那月格，就不多打扰嬢嬢了，明日再过来给嬢嬢请安。”
“好，好。”
钟月格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转身再宫女的带领下离开了慈宁宫。
她的背影甫一消失，太后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淡了下来。
“锦瑟，她果然只是生得像皎月而已，她不是皎月，她不喜欢哀家先前赏给她的首饰和衣裳，为了讨哀家的欢心，她日日都穿着自己不喜欢的衣裳来见哀家。”
锦瑟叹了一口气，“这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人，长公主个性独特，潇洒不羁，是时间少有的女子，又岂是穿上几件衣裳，换上几件首饰可以模仿得了的，她与长公主生得有几分像，已是难得。”
“你说得对，今日我赐予她的簪子，要是拿到皎月面前，她还不知道要如何嫌弃，皎月喜欢的，总是这个世上最特别的东西。”太后落寞地垂下手。
锦瑟上前轻抚着她的背，“娘娘也该多出去走走，您没了长公主还有皇上，这些天您的睡眠又不好了，这样下去如何使得，咱们得吧注意力放在旁的事情上，不要总想着过去……”
太后点了点头，“今日哀家特意将奕郡王和钟月格放在一起，你看他俩如何，可还般配？”
“奴婢……主子的事情，不是奴婢这等卑贱之身可以谈论的。”
“你跟了哀家这么多年，怎生还这般小心翼翼，尽管说吧。”
“依奴婢看来，二姑娘倒像是对奕郡王有几分意思在的，可奕郡王……恐怕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对待二姑娘只是出于礼教的客气和疏离。”
太后极为认同她的话，“你看得不错，奉祐这小子，性格跟哀家的皎月倒有几分相似，特立独行，不会喜欢俗物。”
“娘娘可有为他们赐婚的打算？”
“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奉祐都不喜欢，哀家又何必乱点鸳鸯谱呢？”
锦瑟低下头，想着若是钟月格听到了这句话，不知道该如何后悔。
今日太后此举，明着是送簪子，暗地里是为了考验她的本心。
若她今日稍微表现出对这支花哨华贵簪子的不喜欢，今日太后凭着对长公主的情谊在，怎么说也要把这颗瓜给强扭了，给二姑娘和奕郡王赐婚。
可惜了，可惜二姑娘做错了选择……
“娘娘，奴婢扶您去睡会儿吧，昨夜您都没怎么合眼。”
太后摆摆手，“不睡了，躺着也是睡不着，傻呆着想那么多，平白增添自己心事，你随我去皎月住的宫里头，整理整理她从前的那些东西，她有些首饰让我赏赐给钟二了，真是可惜了，那些有些英气味道的古怪首饰也不知道她从前都是从哪儿寻来的……”
“长公主喜欢四处游历，相必这些都是她在外头寻来的。”
“哀家记得，她从前最喜欢的那件，鹰头蓝宝石的那个……你还记得吧，她走之后，哀家一直想给找出来，可整了好几遍她的遗物，却怎么也找不到……”
慈宁宫正殿的大门打开又合上，两人的声音也逐渐飘远。
独角胡同。
今日的阳光大盛，天气实在是好，独角巷的一家人都忙活着把房间里的东西搬出来晒晒。
仲九辩本来只打算晒个被子，但看着沈驭安和傅说在台阶上挨个儿排开的书，摸了摸下巴，也跑到房间里翻箱子，看看有没有能晒的东西。
这一翻，就翻到了一个压箱底的木匣子。
她打开匣子，里头躺着一枚古镜和一支簪子。
唔……这两样东西还是她在荆州义卖会上拍下的来着，差点儿就忘了还有这么个东西。
这枚瑞兽博局纹鎏金铜镜还同原来一样，其中似乎流动着一种她捉摸不透的灵气，许是机缘未到。
这支簪子，尾巴上是个蓝宝石点缀眼睛的雄鹰。
她初见此物的时候就觉得奇异特别，跟市面上的那些俗物不同，看着就叫人喜欢，得来这么久了，她还没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