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能如何，护国将军戚继昂已经死了，从此以后，我只是小九家的爷爷。”
戚昊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知道他这是不打算回戚家了。
“我若是有能力在申国公面前说得上话，您也不至于……算了，您若打算继续隐姓埋名，那绍微那边，是不是得敲打着些。”
“不必。”戚继昂摆了摆手，“她本来是个聪明的，如今知道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必是不敢在外头多嘴，你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今日就当我没回来过。”
“是。”
“爹走了。”戚继昂拍了拍戚昊的肩膀，大步踏向门口。
戚昊看着他仍旧雄厚魁梧的身躯，眼睛莫名有些湿润。
自己都四十好几的人，还如十几岁的稚子一般被父亲护于臂膀之下。
父亲摆脱了护国将军的身份，大约真是自由了吧，连两鬓的斑白都变得乌黑。
按照戚继昂所说，戚夫人果然没有将他的事透露分毫出去，老老实实地在孙家待着。
京城的夜晚静悄悄地流逝，众人睡醒了一觉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事情。
“你听说了么？戚老将军那个不成器的独子，将他媳妇儿给休了！”
“听说了，他不向来都很混账么，为了扶正自己的妾室，这么做也不稀奇，倒是戚夫人，怪可怜的……”
“可不是，谁跟那保安县主走得近，谁没有好下场，现在啊，都传遍了，据说当今的贵妃娘娘也是由于同她走得近，最近恩宠都少了许多。”
“戚夫人也是由于同她走得近而遭殃……你说这世界上莫不是真的存在扫把星？”
这次的风波，众人的议论都集中在钟灵幼身上，关于戚昊和戚夫人本人的议论倒还没有那么多。
一时间，宝安县主是扫把星的消息席卷了整个京城，本来就关在房子里不敢露头的钟灵幼更是不敢出门了。
这个消息当然是戚夫人让人散出去的，她沦落到如此地步，这个这个招惹不得，那个那个招惹不得，她将一腔怒火全撒在了钟灵幼身上，毕竟所有的事情都是因她而起，若不是要替她出头，自己也不至于得罪仲九辩。
广平侯府的人因为外头的传言，也减少出门交际的频次了，因为一连串的事，钟老夫人的身子骨过年之后明显差了些，钟侯爷下了朝就到松香院侍疾，整日忙得团团转。
要说最近府中还有哪位是轻快些的，那就莫过于钟月格了。
钟灵幼靠着“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抢了自己这么多年的风头，如今她的名声越是难听，自己就越是高兴。
从今以后，人们再谈起钟家的女儿，便不会只夸赞钟灵幼了……
钟月格不管主院儿的人如何处事，自己还是同往常一样，得空就进宫侍奉在太后左右，今日她又同往常一样，换了身简劲的束袖子蓝绸裙乘着马车就进了宫。
慈宁宫，掌灯的大宫女锦瑟并没有像之前那般，立刻将她请进去。
“二姑娘且稍等等，奕郡王还在太后宫里请安，等他走了，奴婢再领您进去。”
钟月格心念一动，脸颊微微泛起红色，“有劳姑姑了。”
今日运气倒是好，又刚巧碰上奕郡王了，纵是搭不上话，能远远地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锦瑟，让月格进来吧，哀家准备留祐儿在哀家这儿用个午膳，这两个小孩子家同一次席也没什么。”慈宁宫的大殿里传来一个苍老却威严的声音。
“是。”锦瑟恭敬地福了福身，对着钟月格笑道，“姑娘随我进来吧。”
“多谢姑姑。”
钟月格的面颊更红了，拍了拍噗通跳着的胸口，随着锦瑟踏入了宫门。
大殿里头，一个身着枣红色宫装，年逾半百，浑身充满贵气的女人坐在贵妃榻上，不知位于下首的沈奉祐说了什么，逗得她开怀大笑。
主位上的女人便是当今天底下最尊贵的太后，她头上戴着的首饰极为简单，只有一帘镶着细碎红宝石的金流苏和一把珍珠簪子，身上穿着的宫装工艺却是十分繁琐和复杂的，处处彰显着掌权者的地位。
沈奉祐的装扮还同往常一样，简单劲练，灰色的外袍裹着健壮的身体，身上既有武将的霸气，又有儒生的温雅。
钟月格偷偷得瞟了他一眼，不敢多看，恭敬地跪在地上请安。
“请太后娘娘圣安。”
“快起来。”太后朝她招了招手，“月格，快过来，过来哀家身边坐。”
钟月格莲步轻移，低着头走了过去，“嬢嬢昨晚又没睡好？瞧这眼下的青黑，难不成昨夜姑姑姐姐们忘了把西域进宫的安神香点上？”
太后亲热地拉起她的手，让她在身旁坐下，“月格今日的装扮好看，不用担心哀家，哀家已经习惯了，西域进贡的安神香也刚开始有些用，时间长了，便又似以前一样，失了效用，哀家年纪大了，瞌睡少了也正常。”
锦瑟在旁边叹了一口气，自打长公主走了之后，太后娘娘就一直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再这么下去，身子都要被澳空了。
“月格瞧着，嬢嬢看着年轻着呢，怎么能说是年纪大了呢，奕郡王，您说是吧？”钟月格飞快地扫了一眼身旁坐着的沈奉祐，又红着脸移开了眼睛。
沈奉祐温和地笑着，“是呢，皇奶奶还年轻着呢。”
两人的表现太后看在眼里，身为“过来人”，她自然察觉到了钟月格的心意。
“好了，你们别说我了，我这个老年人有什么可打趣儿的，饿了没有，锦瑟，叫御膳房传午膳来，好容易有两个喜欢的小辈陪着，哀家今日可要多吃上几口。”
“是。”
锦瑟看着太后今日兴致颇高的模样，自己也跟着高兴。
一顿饭吃下来，慈宁宫满是笑声，沈奉祐说话风趣幽默，拣了些外头有趣的见闻说出来逗得太后心情颇好。
饭毕，沈奉祐先行告辞，处理事务去了，钟月格被她留了下来。
“锦瑟，去把哀家的镶翠金簪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