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一句话，让戚夫人从刚才强硬愤懑的状态瞬间软化，额头析出密集的汗珠，这个背如同被针扎一般刺痛。
她双腿一软，惊惧地瘫坐在地上，只因说出那句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让在她方才口中的戚继昂戚老将军——她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的克星。
“爹……？您还活着……”
戚继昂逐渐从黑暗中走出来，在微弱的烛光下露出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庞。
“绍微，本将军还在戚家的时候，倒没看出来你是如此一个张扬又目中无人之人。”
戚夫人惧得更狠了，板板正正跪在地上直接认错。
“父亲，儿媳知道错了，儿媳出门交际，被下头奉承的人迷了眼睛，行事愈来愈任性，没有章法，以至于在今天酿成大错。”
她一句多的都没有解释，深知这些在戚继昂的耳中都只是废话。
“绍微啊绍微，你从前也不是个不懂事的，怎么就做了如此一个糊涂事！”
九爷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毕竟是亲眼看着慢慢成长的孩子，十五岁就嫁进戚家来，跟他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二十来年，孙绍微走到这一步，也是他不愿看到的。
“你可知道你错在何处？”
戚夫人赶紧磕了一个响头，“儿媳不应当欺瞒相公，假称怀有嫡子，还将这事闹到了苏家两位长辈面前，让戚家丢了脸面。”
“错！”
戚夫人手心都急出汗来了，“儿媳不应当不打探清楚，就得罪招惹了苏家的金孙，还险些还死人家，差点儿给戚家结下大仇。”
“错！”
戚继昂猛地一拍桌子，“你错在不该欺上辱下，不该恃强凌弱，视人命如草芥！对待有权势的人你就巴结奉承，屈膝相迎，对待手无寸铁的百姓，你就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把他们往死里逼，你身为戚家的儿媳妇，出了这个门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戚家，可瞧瞧你这两年都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把戚家的风骨都丢尽了！”
戚夫人抹着眼泪，她听出来了，公爹这是在为那些胡同里的贱民打抱不平呢。
“父亲……可儿媳也没讨到便宜啊，儿媳去独角胡同一趟，不过是替钟家二小姐找回丢失的财务，儿媳还没做什么呢，就被那儿一个叫钟九辩的人打了一顿，扒光了衣服，丢进了乞丐堆里头，儿媳是不该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待他们，可他们也有错，您可要为儿媳做主啊！”
“你还敢说！若不是小九她会些功夫，能自保一二，否则那寒冬腊月的，他们这些人还不都得叫你磋磨死！”
戚夫人止住哭泣，不可置信地看着戚继昂，根本没想到自家公爹会帮着仲九辩说话，还叫她如此亲昵的称呼……
她是不是，又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父亲……”
“你今后不必再叫我父亲了。”戚继昂稳稳地坐回主位上，“戚家军能所向披靡，无非就是仰仗着普通百姓拥护帮助，自打戚家军建军以来，我们从来都是跟普通百姓站在一边的，你随意欺压普通人，再让你待在戚家，只会坏了戚家军的名声。”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重重敲打在戚夫人的心上，粉碎她最后的希望。
“孙绍微。”坐在下首的戚昊突然出声，“娶了你这么多年，我自知风流成性，在这点儿上有亏欠于你，可我戚家，从来都是把你尊为主母，未曾慢待过你半分，家里的铺账流水都在你手中，这些年你从中抽取了多少好处，你不能生育，地位也没撼动过半分，府里的姨娘哪个不是看你脸色过日子。”
戚夫人的手慢慢攒成拳头，这些年来她的日子，除了有个戚昊碍眼，确实是不错，她拿戚家银子补贴孙家的事，他们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每日府里府外十几个丫头婆子跟着伺候，当真是够一品夫人的派头，真被休回孙家以后，她再想过这样的日子，简直是痴心妄想。
“我院儿里的姨娘大多老实本分，便是不老实的，被我敲打之后也安分了，不然你以为你的日子，能过得那么舒心么！可她们不敢招惹你，你却是不肯放过她们！姜姨娘十年前快临盆的时候流产，是你在她必行的路上提前洒上水结了冰，还有程姨娘屋里的那个通房丫头……”
戚昊说到这里不忍继续，戚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做贼心虚的她却是知道他的意思。
原来自己曾经的小动作，他其实都知道……
“这封休书，你带回孙家，你最好面子，今日趁着夜色收拾东西赶紧走吧，明日我会清点下戚家的财产，把该补偿给你的给你送过去，对外我会让人散布出消息，是我宠爱妾室，荒淫无道，赶走发妻。”
“相公……”
戚夫人认命地接过休书，深知面前这爷俩一个比一个固执，决定的事不是她说几句软话就能改变的。
她失了魂一般回到了主院儿，命孙嬷嬷收拾好东西，就趁着夜色偷偷回到了孙家。
她当然不会就这么放弃，真的彻底离开戚家，这条路走不通，她再去走另一条路……看書喇
戚家书房。
戚昊激动地握着戚继昂的手，“爹，您既然掉下山崖没死，那为何不回来呢？两年了，儿子还以为您……”
“昊儿，父亲不回来，一是因为，在背后暗害爹的那人，不想爹回来，二是因为，这两年，爹在外头的生活更加自由。”
戚昊悲戚地垂下眼睛，“可恨儿子是个无用的，若儿子有苏眷一半的能力，也不至于让父亲这把年纪了还在外头受漂泊流离之苦。”
戚继昂拍了拍他的手，“这与你没有干系，你被教养成闲散公子是爹刻意为之，这个天下是天家的，总要还政于皇帝，爹不把戚家军交给你，是想让申国公利用戚家钳制皇帝的时代尽快过去，可我没想到，他会跟付将军联手，直接置我于死地。”
“那爹，今后您打算怎么办，要以护国将军的名号回到戚家么？”戚昊担心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