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钟侯爷应下,刚巧推开门碰见一个手里端着蘸料的伙计。
“哟,这位爷,您出来得刚好,这是您们厢房的小公子央我调好的料碟。”
钟侯爷没伸手接,“他人呢?”
“他还没回来吗?小的方才不小心撞到了公子,洒了他一身的调料,这会儿估计正在清洗呢,真是对不住了,小的走的时候瞧见他进了隔壁包厢的门,要不您过去看看?”
隔壁?他去隔壁干嘛?
“你送进去吧。”
钟侯爷吩咐了一声就往隔壁走。
仲九辩已经此时已经把脸擦干净了,银制面具上的酱油渍也都清理了,可她就是摊在椅子上不肯走。
吕庆云急急地催促着,“九姑娘,你再不过去,隔壁那边该要疑心了。”
仲九辩摸着肚皮,不慌不忙,“催什么催?晚点儿去就能多逃避一会儿,去了也是听他张口,给我出难题。”
“难题?不就是请吃个饭表示谢意么,怎么还有难题?”
“啧啧,你不懂,我一抬头看他脸就明白了,他是有事求我呢,求的事还是我肯定做不到的……”
吕庆云见她还不动,开始着急地拿头拱她,“不管我懂不懂你都得过去了,自古皇帝都多疑,若是让他发现,定我们个欺君之罪,咱们脑袋都得落地。”
“好了好了,我去我去,你说你怎么跟头牛似的。”仲九辩慢吞吞地起身,“怎么可能发现嘛,我这从声音到气质毫无破绽,你能看出来我是个女的么?他们要是能发现,我今天就把面前的桌子吃了!”
“砰!”
厢房的门突然被打开。
“九公……”
钟侯爷的话说到一半哽在喉咙里。
仲九辩尴尬地站着,手中的面具戴也不是,不戴也不是。
钟侯爷眼睛越瞪越大,一会儿看看仲九辩的脸,一会儿看看她手上的面具,一会儿又逮着吕庆云狠瞧上一阵。
他看着仲九辩身上套着钟九的衣裳,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你你……”
他最终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能说出来,人当场就不行了,直挺挺仰倒了过去。
“欸欸欸,这都是什么事啊。”
仲九辩趁着廊下无人,赶紧将钟侯爷的尸体……呸,遗体给拖了进去。
吕庆云慌得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喝了一大口凉水喷在钟侯爷脸上。
“侯爷你可千万要赶紧醒过来,皇上那头还需要您帮忙遮掩糊弄过去呢,我们姑娘淘气归淘气,总归从您肚子掉出来的一块儿肉……”
钟侯爷好不容易提着一口气悠悠转醒,听到这句话又差点儿没被气过去,“本侯是男子,肚子里不会掉出孩子来!”
“是是是。”吕庆云给他顺着气,“您是男子,肚子里出不来孩子,但咱们姑娘好歹是您一口奶一口奶喂大的,她闹出点儿小事小意外,您多少得帮忙兜着点儿不是?”
好嘛,刚才将他把儿给去掉就算了,现在他特么直接成奶娘了。
“你你你!”
“我又说错了?哦对……咱姑娘从小就被你丢在外头,一口你们家的水都没喝过,更别提奶了。”
钟侯爷:……
他严重怀疑吕庆云这厮压根儿就是故意的。
隔壁包厢内,沈五爷等了半天也没见两人回来,微微有些不耐,正欲让胡公公也出门查看,包厢的门却响动了。
仲九辩气定神闲地走了进来,“不好意思,让五哥久等了,我方才不小心弄脏了衣服,处理了一会儿。”
她这声“五哥”一叫出来,跟在身后的钟侯爷明显抖了一下。
“钟卿这是怎么了?”
“臣臣臣……冷冷冷。”
钟侯爷现在说话都是结巴的。
他自从知道那与皇帝称兄道弟的钟九就是自己女儿的时候,脑子里就一直回荡着一句话——
“我是皇上爹,我是皇上爹。”
完了,全完了,若是皇上知道他在辈份上跟先皇平起平坐,还不得当场把他脑袋给削下来!
“胡笙,去把窗子关上。”
“是。”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便都落座吧。”
沈五爷眼中的暗光闪烁不定,钟侯爷拿着筷子的手一直哆哆嗦嗦。
圆桌上,也就仲九辩还有心思吃东西。
她往红油锅里烫了一片肥瘦相间的羊羔肉片,往蘸料碟里头滚了一圈,配合炒得青翠回甜的小青菜,一起送入口中。
沈五爷斟酌着,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事说到底是他想求九兄弟帮忙——且这个忙并不是那么好帮的。
他总得先说些软话。
“咳……朕在荆州的时候曾经说过,以后见你着你一次,喊一声大哥,这话如今仍作数。”
“皇上万万不可啊——”
钟侯爷突然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沈五爷使劲瞪了他一眼,“仲怀玉你疯了?大年二十八叫得跟死了爹一样,朕要做什么事还轮不到你插嘴。”
钟侯爷哀怨地看了他一眼,“皇上,微臣家父确实是早就发丧了……”
“闭嘴!吃你的饭!”
钟侯爷又是一哆嗦,听话地埋着头开始吃饭,颤抖着筷子好不容夹了块土豆到自己碗中,又惊又惧,味同嚼蜡。
“大哥啊……”沈五爷突然唤了一声。
钟侯爷手一抖,筷子直接掉到了地上。
“皇——”
“闭嘴!吃你的饭。”沈五爷凶恶着脸色吼了他一句,转头对上仲九辩时又是满脸笑容,“大哥啊,朕有一件小事想咨询你一下。”
一大盘羊肉片下肚,仲九辩差不多吃了个半饱,她也不看沈五爷那炽热的目光,自顾自寻摸了一方手帕擦了擦嘴。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上来也不想回答,你就别问出口了。”
沈五爷眼中的炽热逐渐转冷,“你知道朕想问什么?”
她当然知道。
无非就是关于他流落在外的皇子的事,说得再具体点儿,是个关于她相公沈驭安的事。
所有的事情她都能掐上一掐,说上一说。
可唯独沈驭安的事,她必须要保密,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