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卿了解不少啊。”沈五爷把玩着折扇,意有所指。
“道听途说,道听途说,不过都是底下人随口说着玩的,让微臣听着了,不一定准确。”
“行了,准备准备,今晚就由钟卿带朕见见世面。”
是夜,月疏星朗。
西郊赌场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赌场的生意本是昼夜不停的,但夜晚永远要比白天里热闹。
若说进来的赌徒们白日里还有一副人的皮囊,夜幕降临的时候便全都褪去了,皆变成了双目贪婪的恶鬼。
人在黑暗中往往会变得胆大,赌场深知这一道理,新客从来都是在晚间接待,步步勾引,叫人深陷其中,不到天亮不停手。
“齐公子,今日手气也不错啊。”
齐百万坐在一方单独的赌桌面前,无聊地剔着牙。
旁边的人望着他面前摆着的一溜金银珠宝,眼中闪着贪婪的精光。
“还行吧,王老爷,跟我玩一圈?”
“不了不了。”那杯称作王掌柜的中年男人忙摆着手,其他人听到这话也害怕地收回目光。
谁敢跟这齐百万玩啊!
谁不知道他是赌桌上的常胜将军,推牌九的常青藤?
“啐,没一个有种的。”
齐百万剔完牙,小声啐着。
他自无父无母,全靠着自己在底层摸爬滚打才能长这么大,右手手指有六根,与旁人大不相同,也不知道遭到了多少人的嘲笑与欺辱。
为了吃上一口热饭,他从小就在赌场周围转悠讨饭,若是运气不好好,碰到输红了脸的赌徒,顶多被踢一脚,但若是能碰到赢钱的老爷,说不定能赏他个子儿。
所幸她是个机灵的,常年在赌场附近转悠,渐渐地摸清楚了赌场的路数,自己也参透了些出老千的手段,逐渐在赌场内崭露头角。
齐百万本来流转于北市的一些小赌场,小有名气之后被西郊这个赌场挖了过去,帮助赌场的新客暖暖手气,赢上几把,好套牢此人。
一般,经常在赌场打转的老油条是不敢同他一对一单赌的,不过也有人实在耐不住摆在他面前的金银珠宝,指名要跟他比划,最终输的是血本无归。
亥时一过,西郊赌场外头逐渐冷清下来,里头却越来越热闹。
齐百万本来百无聊赖地看着四周,以为又会度过一个无趣的夜晚,眼神却在望向门口的时候顿住了。
门口新进来一群陌生的面孔,为首的两人气势皆是不凡。
且说左边那个,端那身袍子就价值不菲,暗黄色缂丝为底,上缀三色捻金线织成的灵芝云,海水江崖,立水八宝,以及十二章等纹饰,四开裾马蹄袖,坠玉缠珠金丝腰带,无一不彰显他滔天的富贵。
齐百万几乎要把眼珠子粘在那人身上。
呵,来活儿了。
今晚有的忙了。
沈五爷不知道自己刚踏进赌场门就被人盯上了,带着钟侯爷四处闲逛。
前半夜的赌局还算平和,众人的脸色也都正常,不像后半夜一个个都输急眼了,双目赤红。
赌桌上耍的也无非就是牌九,骰子和樗蒲。
投入的人自然乐在其中,旁人看了难免无趣。
沈五爷和钟侯爷看了一会儿就在伙计的带领下直奔赌场后头的鬼市了。
这西郊赌场的位置分布果然巧妙,要不怎么说主人是个人物呢,将鬼市安排在赌场的后院大片空地上,且地势比起前头要整整低了一个层级,就好像是一大片没有顶的地下室,更添有一丝神秘的色彩。
打眼一看,逛鬼市的人还真不少,但却没几个人高声说话,诺大一个集市,安静得诡异。
凹形地势不易有风吹进来,温度温暖适宜,惹得摊前的掌柜们都懒洋洋的,也不拉客。
“皇……五爷,这一圈逛了下来,爷可有相中的东西?”
沈五爷摇了摇头,“这个集市上的东西杂而多,古董字画不少,药材玉石也有几个,但都不是什么让人惊喜的稀有之物,古董字画的质感瞧着不像是真的,药材虽然都是些贵重的,但却不稀有,都不值什么大钱。”
两人粗略地逛了一圈,停在一家药材摊前。
“鬼市嘛,自然不是件件精品的地方,寻常人逛鬼市的乐趣就在于捡漏,多看多逛靠缘分碰上一个不被人识得的宝贝,以低廉的价格带回家,咱们只是粗略地逛了一圈,若是细看,说不定能遇到什么沧海遗珠也说不准。”钟侯爷解释道。
沈五爷挑了挑眉,对他所说毫不在意,“沧海遗珠?这等地方连个真品都难寻,更别提宝物了。”
“呵呵,后生仔,你到底是太年轻了,说鬼市这种地方没有宝物……可真是暴露你见识的浅显。”
说这话的是面前药材摊的掌柜,是个头发和胡子都花白的老者,看起来年纪起码在古稀往上了,方才两位后生仔在他摊位前谈论了半天,他都懒得插嘴,但听了“鬼市无宝”这样的话,还是忍不住纠正。
沈五爷被人说见识短浅也不恼,他半辈子都待在皇宫那一亩三分地,见识确实不算多来着。看書喇
“哦?老人家有何指教?”
“哼,别的不敢说,单说我们西郊赌场的鬼市,一个个摊主,虽都是普通人,但都不是简单的,几乎是人手一件宝物,有的摊主,甚至手握数十件宝贝。”老者声音沙哑,语气中带着骄傲。
沈五爷用折扇随意点了几个摊位上的药材,“老人家莫不是以为我不懂?远的不说,单只说你这摊位上的东西——这白茅根,岗梅,苦参,青黛等物,虽然在药材中算是名贵的,但任凭一个家底儿稍微厚些的人,家里的库房多少都会存有不少,这些应当……称不上是宝物吧?”
“呵呵,既是宝物,自然不能明晃晃地直接摆在摊位上。”白须老者揣着袖子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我们这些个摊主又不是傻的,好东西自然不能同俗物放在一起,否则会失了灵气。”
“照您这么说……您还偷摸摸藏着什么宝贝?不知可否拿出来给我们这些后生开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