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傅说半死不活地从榻上抬起脑袋,敷衍着,“你还会这个,好厉害。”
沈驭安如玉般的手指轻敲着桌面,认真地看着书,对她的话没有丝毫反应。
狗蛋从门后探出脑袋,好奇地打量着桃桃,仿佛压根儿没听到她在说话。
看着这几人毫不在意的模样,仲九辩生气地插着腰。
“喂,你们不好奇我为什么会这些吗?”
她凑到沈驭安面前,“相公,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什么时候不疯了?”看書溂
沈驭安转过身继续投入到书中,仿佛是烦她的叨扰。
她又凑到傅说面前,“喂,傅说,你难道没发现我变了?”
傅说滚到榻上的另一边,“小九,我们今天摸了一天的虾子,快累死了,你自己一边玩去。”
仲九辩追着撵着,几个人俱是懒得搭理她,小世子钟觉浅这会儿倒积极,眼睛亮晶晶地问她什么时候教自己功夫。
桃桃和狗蛋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一块儿,两人互相分享着自己常玩的游戏和玩具。
村尾的小破屋又恢复到了以往热闹和谐的样子。
榴园山庄。
钟侯爷应酬完,疲惫地回到了山庄往书房走,周管家跟在后面。
“二小姐和世子都回来了?”
“回侯爷,都回来了,二小姐今天一天开心极了,也没哭闹着要找夫人。”
“哦?居然没吵着要娘亲?”
“没有,小世子在那边也没闹事,甚至还被仲姑娘劝着看了会儿书。”
钟侯爷的脸上不自觉染上笑意,“哦?这倒是少见,我的话他都不肯听,那小丫头的话,他倒是肯听。”
“奴才也诧异着呢,这二小姐和世子爷怎么都对仲姑娘那么亲。”
钟侯爷忽然想起大女儿,脸上的笑意忽地停滞了,“大小姐呢?还闷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大小姐在您书房里等着您呢?”
“哦?她在书房做什么?”说话间,两人已走到书房门口,“你先下去歇着吧,明日记得叫醒世子起床上岳先生的课。”
“是。”
周管家走了,钟侯爷才推开书房的门。
屋内只案桌两旁各点了一盏灯,昏暗的很。
案桌前跪着一个人影。
“灵儿。”钟侯爷试探地喊着。
钟灵幼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爹爹!”
钟侯爷心疼地把她扶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地上凉,都入秋了,冻着了可怎么办?”
钟灵幼眼睛哭得通红,“灵儿今日让爹爹丢脸了,灵儿对不起爹爹的教诲。”
“那点子脸面哪有你身体重要?何况爹爹是一品广平侯,有谁敢给爹爹脸子看?”
钟灵幼哭得更狠了,眼泪连成串地往下掉。
“爹爹,灵儿自小养在乡下,被认回家后,为了不给侯府丢脸,努力学习,想成为跟其他家族的小姐一样的大家闺秀,可是……可是灵儿太害怕也太自卑了,害怕自己不够优秀,害怕自己配不上侯府小姐的身份……”
钟侯爷疼惜地摸着她的脑袋,“胡说!我看有哪一个敢说你配不上!你永远是爹的长女,是侯府最尊贵的嫡出小姐。都是爹不好,爹疏忽大意了,没有早点发现你被抱错,让你在外面受了七年的苦……”
提起这个钟侯爷就满是自责,他不敢想象,若是连娘跟他的孩子永远没能找回来,那他该有多对不起九泉之下的连娘啊!
“不怪你,爹,灵儿是悔恨……爹经常教导灵儿,要堂堂正正做人,要做个君子,可灵儿今日……灵儿太想做好这个侯府小姐了,也太想给爹爹长脸了,今日急功近利,终于踏错一步,反倒给爹爹丢脸,给侯府丢脸了……”
她这么一说,钟侯爷哪还舍得怪她。
今天白日的时候,钟侯爷本来在心里还对钟灵幼有一丝责备。
他欣赏读书人,欣赏高洁如梅花的品质。
侯府的教育理念也一直是先做人,再做学问。
可今日钟灵幼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为君子所不齿,强说别人的功劳为自己的,让真正的能者陷入难堪之境,这种行为,与窃者,与小人有何区别?
钟侯爷今日心里一直如骨鲠在喉,但碍于她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不愿斥责……
现下他弄明白钟灵幼这么做的原因,已全然不忍指摘了,只剩下自责,自责自己让女儿从小抱错到别人家,让她任回来后顶着这么大压力。
“灵儿不必忧心,也不必悔恨,今日的插曲只是小事,爹爹不会让它传出去的,过些日子,爹爹邀请岳先生到家里做客,爹爹看情况跟他提收你为徒的事情,你若成为了岳先生的女弟子,京城的贵女中便再也没有能与你比肩的了。”
钟灵幼眼睛咻的一下亮了起来,“爹爹!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这一场戏的效果比她想象中还要好!
她知道钟侯爷恐怕瞧不上她今天这起子小人行径,她怕从此失去了侯爷爹爹的宠爱,因此跑到书房来演了这一场戏。
她一直知道钟侯爷的软肋和突破口在哪,她早就知道钟侯爷一直为抱错她的事情自责,所以今天忏悔时拿这个原因打掩护。
果不其然,他不仅不再追究今日之事,反而还答应替她想方法和岳先生接触。
“爹什么时候对你说过假话。”钟侯爷慈祥地笑着,“好了,时候不早了,灵儿赶紧回房歇息吧,小心着凉。”
“是,爹爹也早些歇息。”
钟灵幼欢天喜地地走了,钟侯爷疲惫地捏了捏额角。
不知怎么,他又突然想起今天那个孤零零站在辱骂声中的倔强灰绿色身影。
那小丫头虽然穿着粗糙普通,但整个人干净又清澈,身板瘦小,偏又不让人觉得乖巧柔弱,野气又邪气。
那小丫头今天说了一句什么话来着?
“‘改过自新,真真正正通过自己的能力赢得荣誉’这种话,你还是留给你女儿钟灵幼吧!”
钟灵幼已经完全把今天的不愉快抛到脑后了,这点儿子挫折她还是受的了的,横竖今天的事传不到京城去,何况她还因祸得福了。
房门外一阵黑影闪过,钟灵幼警惕地站起身。
“流光?”
“小姐,是我。”
“有什么事吗?”
“您让我打探的五龙镇那神奇的药酒,有下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