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并排走来了两匹马，说话那人满脸大胡子，背上背着两板大斧子，正是李提辖。
杜参军也来了，两人一齐下了马参拜见礼。
“钟侯爷，郑大人，禾大人。”
钟灵幼站在一旁，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了下来。
若说一个普通百姓的证词尚不足信，那这二位的到来几乎就相当于给她判了死刑。
“你们二位怎么来了？”
杜参军拱了拱手，“侯爷此番莅临嘉鱼县，我们兄弟二人还没来拜见过，听说通判大人今日也到了五龙镇，我们便想着一起来拜会了。”
“俺们听说你们都在下柳乡就都过来了，沿路子人都说你们这儿吵起来了，为的还是当初东官庄镇客栈那事，俺们就抓紧加快脚步赶了过来。”李提辖补充道。
郑玲珑脸上闪着兴奋的表情，“那你们快说说真实的情况！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个叫仲九辩的，找了个假证人，说了一堆灵幼姐姐的坏话。你们来了，也好还灵幼姐姐清白，我看他们还得意什么！”
钟灵幼脸色卡白地站在原地扯着手绢，想阻止郑玲珑说那些话，及时坦白止损，但嘴张着，越是慌张越是发不出声音来，只能默默祈祷着郑玲珑能够闭嘴。
郑玲珑是丝毫没有怀疑过钟灵幼，毕竟她才女名声在外，又是侯府的千金大小姐，那仲九辩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若她真能破案，那才真是蹇人升天，白日见鬼。
她以为李提辖来的时候说的那句“俺能证明”是要为钟灵幼证明。
“这……”
杜参军犹豫着。
钟侯爷看出他的为难，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想象中简单。
“杜大人但说无妨。”
“当日在东官庄镇……找出最后真凶的人，是仲九辩仲小师父。”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我听错了吧？真正揪出凶手的人，居然是仲家那个小疯子？”
“你没听错，仲九辩居然真的会破案，真厉害，是我从前小看她了。”
“可她……她不是个疯子吗？”
“兴许人家疯病早就好了。不过，她要没撒谎，那撒谎的就另有其人了……”
“看不出来啊，这钟大小姐平时看上去一副端正慈善的样子，没想到是这种人。”
“你可别忘了，她跟我们一样，从小在下柳村长大，骨子里面也不过是个见识浅乡下人罢了。”
钟灵幼面色铁青地听着这些戳她肺管子的话。
她最怕的就是别人提她在乡下长大的事情。
无论她在京城多努力地去学习，去改变，去成为一个千金小姐该有的样子，总有人会记得她在乡下长大的事，总有人会在背后说她骨子里带着乡下人的低贱。
钟侯爷不知道为什么，在听杜参军说揪出真凶的人是那农家丫头时，心里松了一口气。
小世子此时可不顾他父亲和姐姐面上有没有光，整个人兴奋极了，桃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哥哥高兴，她也跟着鼓掌。
“我就说我师父没说假话吧，她多厉害一人，用得着这些下作手段？通判大人，你刚才是不是多少有点那什么眼看人低了？”
小世子讲话毫不客气，通判听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自己女儿玲珑刚才跳得那么欢，连带着他脸上也无光。
郑玲珑还没从惊讶中恢复过来，看见自家父亲吃瘪，上前扯住钟灵幼袖子。
“灵幼姐姐，你说句话呀！我不相信你是骗我的！是不是这个杜参军他说谎了？他是不是也护着仲九辩？”
钟灵幼哪里好意思张口，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心里早将郑玲珑骂了千八百遍了，要不是郑玲珑提起这茬，非要找仲九辩不痛快，她也不至于现在下不来台！
钟侯爷看着站在人群中间，缩着身子任人唾骂的大女儿，心里涌出一股心疼。
这毕竟是他跟连娘的孩子……
“郑大人，禾大人，杜大人，让你们见笑了，钟某没教好女儿，扰了几位大人游玩的雅兴。这样，听说五龙镇上新开了间大酒楼，几位大人若是肯赏脸，钟某就邀请大家同去聚上一聚。”
钟侯爷想赶紧把人带走，让人群好散了。
“哪里哪里，当日破案，钟小姐虽然不是最终揪出凶手的人，但也为案子提供了不少线索，也是有功劳的。”
杜参军到底是个圆滑的，说了些话替钟灵幼找补，后者脸色总算是好些了，周围指责她的声音也小了些。
“灵幼，你做错了事情，该是给仲姑娘道个歉。”
钟灵幼不敢抬脸，只觉着头都是沉的，艰难地挪动了些脚步，屈了屈身，匆忙道了个歉。
“小堂妹，对不住了，你我二人本一同为破案出力，过程中各有贡献，灵幼不该只看到自己的功劳，而忽略了小堂妹的付出……对不起……”
这番话说得极有技巧，杜参军方才口中的她的三份功劳被她说成了五分。
“现在事情解决了，诸位就随钟某一同回镇上吧，灵儿，你也一同回去。周管家，二小姐和世子若是不愿回去就再多待一会儿，你留下看着他们。”
钟侯爷说罢，就带着众人直直走了，一眼都不敢多看旁边的九爷爷。
郑通判乖巧地跟在钟侯爷身后，低垂着头，看着尚还算镇定，但经过九爷爷时微微发抖的双腿出卖了他。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围着的人群也散尽。
仲九辩一家人终于放松了下来，睡躺椅的睡躺椅，歪床榻的歪床榻，几个人都跟以往一样相处着，没有一个人质问仲九辩。
“喂，你们不问问我到底在东官庄镇做了什么事吗？”
睡在躺椅上的九爷爷掀起眼皮又合上，“还问什么啊？老钱不是都说了吗？”
仲九辩咬着嘴唇，下定了极大的决心。
她要说实话，她要坦白。
马甲而已，在场的，包括桃桃和钟觉浅，都是她的家人，没什么好瞒着的。
“其实，我会算命，也会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