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飞琼直接从屋顶上下来,阴沉地站在苏凌身后。
正在专注烧画的苏凌,似乎感觉身后有人,以为是哪个小姑姑。
她笑眯眯转身,一转身,看到面如阎罗的林飞琼。
她瞳孔明显震了震,却顾不得行礼,只火速拿起盖子,要盖住火盆!
林飞琼随意一拂袖,甩了盖子,更甩了火盆——她的画只烧了半幅,还剩半幅——可一眼还是能认出是她来。
林飞琼彻底恼羞成怒:“你胆敢烧了本庄主的画!”
苏凌非常镇定,道:“不,这上面画的不是林庄主,是——”
林飞琼根本不听,只觉得受到莫大的羞辱:
“你偷亲本庄主的事,本庄主都没跟你计较,你居然敢烧本庄主的画!”
苏凌像被雷劈中一样,当场脸红一阵青一阵,却还佯作镇定,面带惯有的温柔笑意:
“林庄主,你是不是喝醉做梦了,奴婢听不明白您在说什——”
“混帐东西!做了不认,你是嫌本庄主丑了?”
“……”
“你看着本庄主,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本庄主哪里丑了,你说!”林飞琼捏着她的脸,强迫她看自己!
亲完就烧,说不是嫌弃,不是幻灭,林飞琼自己都不信!
她林飞琼就算是个练家子,平日里也是精心保养的。
林飞琼:“你自己说,本庄主长得如何!”
苏凌:“……自……自然是极好的。”
“既然本庄主长得这么好,你为何要烧?”
“……”
地上散落了没烧完的半幅画,林飞琼觉得怒火中烧。
对她来说,烧她的画,比偷亲她,更罪大恶极!
偷亲她,说明她有魅力,引人觊觎,她勉强可以接受;可烧她的画,就是在赤/裸裸地嫌弃她!
可恶至极!
她近些年喝酒太多,确实不如年少时明艳了。
可京城里的时髦玩意,时髦衣服,时髦首饰,她也是追着赶着买来用!
这个奴人,居然敢嫌自己丑!
“你今天不给我一个解释,我劈了你!”林飞琼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林庄主,”苏凌跪下了,面无表情,轻声细语道,“是奴婢行为不端,冒犯林庄主,奴婢会向大将军自请,辞去大姑姑之职,从此远离林庄主。”
林飞琼彻底眯起眼,怒火冲了天:
“你居然还想昭告天下,让全天下都知道本庄主被你一个奴人亲了,又被你一个奴人嫌弃?”
“……”
林飞琼掐着她,咬牙切齿:“本庄主警告你,你要是敢让外人知道本庄主被你一个奴人亲过,你的那些小姑姑们,我把她们的舌头割下来串成一串送给你!”
林飞琼像扔抹布一样,把苏凌扔到一边,狂怒地走了。
砰地一声,苏凌不知摔到什么了,可林飞琼管不了那么多。
果然,昨夜被偷亲的时候,她就应该当场干掉苏凌!也不会给苏凌羞辱自己的机会。
*
从白天到黑夜,苏凌来了她的别院整整二十次。
“林庄主,十八姑姑做错了何事,奴婢代她向您赔罪。”
“林庄主,几个小丫鬟做错了何事,你要把她们关起来?”
“林庄主,几个姑姑中毒了,奴婢知道肯定不是林庄主干的,可林庄主神通广大,是否有解药?”
“林庄主,奴婢的小徒儿无故昏迷,奴婢恳求林庄主帮奴婢救一救。”
“林庄主,……”
苏凌一整天都在跪她,求她,语气极尽卑微。
林飞琼瞧见,她磕头磕得额头都红肿了。
到了傍晚,她最后一次磕头,膝盖因为跪太多次,都不太好走路了。
林飞琼的心情总算好一点。
叶青墨在闯宫找人,老太君被软禁并毒瞎了双眼,叶二公子已经下狱。
虽然林飞琼只是个客人,但整个将军府,属林飞琼身份地位最高。
苏凌没有其他任何办法。
一整天,整个将军府都鸡飞狗跳。
众人怨气冲天,却不是对林飞琼,而是对苏凌。
议论悄悄传开了:
“是苏姑姑!她不知为何,竟敢得罪林庄主,林庄主报复她呢!”
“报复她为何不直接找她下手,毒其他人干什么!”
“苏姑姑真不懂事,居然敢得罪林庄主。”
“苏姑姑完了,上次陈宸只是说错一句话,就被贬为八姑姑,苏姑姑这回肯定被赶出将军府。”
“大将军又去闯宫了,大将军最近心情不好,苏姑姑这是在将军的怒头上蹦跶!”
“希望林庄主有什么气,直接撒到苏姑姑身上,别再连累其他无辜人。”
“苏姑姑完了,将军今夜回来一问,她肯定要撤职。”
*
林飞琼的气勉强消了点,睡前喝酒,是她的习惯。可这一次,她在酒里闻到一丝异样。
她勾起一抹不屑的笑,这种低级货,怎么迷得倒她——她照喝不误。
很快,她佯作手脚发软,无力动弹,瘫在软榻上。
脚步声由远到近。
果然,苏凌来了。她整个人逆着光,站在黑暗,让人看不清。
林飞琼冷笑:“苏姑姑,果然是你对我下药……这回连青墨都保不住你了。”
“奴婢知道大姑姑的位置,坐不住了。”苏凌的声音无波无澜。
“你知道就好……所以你是来像我求饶?还是来杀我灭口?”
“林飞琼。”
“放肆,你胆敢直呼本庄主名字!”
“林飞琼,你是个渣滓。”
“混帐!你混帐!”林飞琼真的动怒了。
与她的怒火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苏凌的轻声细语:
“知道为何大将军不喜欢你,知道为何那么多人都避着你,见到你绕路走吗?大家都在怕你,不是因为你有本事,因为你是个渣滓。”
苏凌从黑暗里走出来,脸色与夜色一样,沉静如水。
“你死定了!这回连青墨求情也没用!”
“你知道吗,大家在背后都喊你‘疯女人’。”苏凌走到床边,轻轻摸着她的脸。
林飞琼恼羞成怒:“你个奴人!胆敢——”
“我是奴人,因为我生在穷苦人家,我熬了三十年才当上大姑姑,我不比林庄主,生在高门大户,自幼锦衣玉食,可以不把人当人看。”
林飞琼笑了:“你也知道你生来低贱,这回我就算割了你的舌头,青墨也不敢说什么了。”
够了!林飞琼已经不想再陪她演下去。
她正要坐起来,告诉苏凌她那劣质的迷药根本没有迷倒自己。
苏凌却快她一步,直接骑到她腰上。
林飞琼一惊,竟忘了坐起来。
夜色下,苏凌解开了自己的头发。
长发垂下,卸下了她白日里的一丝不苟与严谨,衬出她的随性与妩媚。
林飞琼一时弄不懂了,放头发做什么:“你——”
苏凌轻轻地伏下身,鼻尖对上她的鼻尖。
林飞琼闻到一股酒气。
林飞琼望进她眼里,在她眼里,再无什么大姑姑的柔情似水,而是平静的绝望。
“奴婢也不想当奴婢,奴婢也想习武,也想当大将军,也想当第一庄的庄主,奴婢也不想当奴婢,可奴婢此生的尽头,只能是奴婢。”
“奴婢在寒冬腊月里,洗了整整七年的衣服,洗得手都烂了,才从一个低级的奴婢,当上一个高级的奴婢。”
“可现在,奴婢连一个奴婢都快当不成了。”
苏凌轻轻抚上她的唇,温柔道:
“奴婢是否很可悲,像您这样的渣滓,无论杀多少人,割多少人的舌头,都会一世富贵,锦衣玉食直到终老。”
“可奴婢,会因为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甚至仅仅是烧了您的一幅画,就要被人割舌头了。”
苏凌眼里透出死意——林飞琼一眼就看出来了。
毕竟相识多年,林飞琼并不打算要她的命,可苏凌显然是把命都不要了,才会干出这种事。
“苏凌,我看在你喝醉的份上,今日就放过你,你走吧。”
“林庄主,您知道奴婢昨日烧您的画时,在想什么吗?”
“本庄主不想知道。”
“奴婢在想,林庄主变得更成熟,更有魅力了,年少时那幅青葱画像,实在太青涩。奴婢烧了,是想画一幅更有韵味的,比如醉酒时红唇微张,似要求欢……之类的。”
“够了,你下去,本庄主可以当今日的一切没发生。”
“怎么办呢,您的人品如此低劣,性格也是卑劣至极,可奴婢却夜夜肖想您。奴婢这无趣的一生,竟需要通过肖想您这样的卑劣之人,才能得到一丝抚慰,林庄主,奴婢是否很可笑。”
林飞琼竟一时听不出她是在夸自己,还是在骂自己。
“你……这是在夸本庄主?”
苏凌温柔地笑:“您也可以这么理解。”
“够了,你下去,本庄主这回饶了你——”
她话音刚落,苏凌已经用绳子,把她的双手绑在床沿上。
林飞琼不屑冷笑,这种特质绳子,对付一般武人绰绰有余,却根本困不住她这种内力高强的。
“苏凌,本庄主念在你生活不易的份上,这回饶了你,下次——”
她挣脱绳子的同时,苏凌并未察觉,只是吻上她的唇,喃道:
“林庄主,明日要打要杀随您,今夜您就陪陪奴婢吧。”
“够了——”
“奴婢答应您,明日下了床,会当着您的面自尽,了断这无趣的一生,也护着您的清白,可好?”
苏凌忘情地吻她,脱她的衣服。
林飞琼犹豫着,把手伸回绳子里,装作从未挣脱的样子。
她有些担心,她要是现在起身,告诉苏凌她的迷药根本没用,是低级货,她会不会现在就羞愧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