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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心结

  少年跌跌撞撞地往前奔去,发疯似地跑到了城外的坟岗。一座新坟,孤零零地竖在山腰处的一面阳坡上。

  青石的墓碑,上刻着:“爱女静妍之墓”,碑后新堆垒的坟土上长出了三两棵青草,裸露在风中瑟瑟地发抖着。远处一棵几近凋零的椿树上,不时传来一只老鸦呱呱的叫声,来自于深秋的阴郁让人凭添了更多的恸憷。

  “我来了,而你却走了,躺在这冰冷黑暗的地下,从此可知冷暖?!你...真傻呐……”望着她的坟头,那一刻,少年泪如雨下。

  仅仅半个月的光景,却已是物是人非,不承想自瘟疫爆发之后的一面竟成了最后的永别,墓中是长眠的她,而墓外却空留一个悲惨的世界,这人世间,从此只剩了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引路的是她身边曾经的丫鬟,丫鬟告诉他,小姐被禁足了之后,她也被辞掉了,因为老爷察觉到了她的不轨,有暗中通秉的嫌疑。后来的事情,她也是听家中的下人说起的。小姐去找过他一次,但没有找到,找人的时候,小姐的身边有专人守候,脱跑不得。小姐回去后自然又是被禁锢了起来,但她托了家中的下人又去找过他一次,只不过他的家中始终没人。至始至终,小姐最后的时光,极其的不自由,老爷把她看守得很死,最后压垮她的,还是那桩婚事。也许,小姐最怕的还是失去他,或者,在老爷的谎言下,他的失踪让小姐失望至极,误以为他真的弃她而去,再加上那桩婚事,于是最终选择了极端……

  丫鬟正诉说时,一只深绿色的蚱蜢倏然飞到了她的墓碑上,然后驻足在了碑顶,两人同时注意到了这只蚱蜢,一起定定地注视着它,只见那蚱蜢停留了片刻之后一个展翅竟然飞上了少年的肩头,少年连忙伸出了手指放在它的跟前,那蚱蜢竟然爬了上去。

  少年震惊地望着那只蚱蜢,深绿色的体表,硕大欣长的身体,夹杂有些许鹅黄色的斑点,模样极为好看,钝头的脑袋上,一双棕黄色的眼睛一直望着少年,头上的触角嘶嘶地抖动着,似有话语要讲。少年惊奇不已,禁不住喊道:“静妍,是你吗?静妍,真的是你吗……”只见那蚱蜢静静地趴俯了片刻后,斜眼望一下天空,然后又展翅飞起,围着少年的头顶绕飞了三圈之后接着腾空而去,最后消失在散乱的秋风里……

  少年激动不已,对着蚱蜢消失的方向凝视着,久久不忍离目。

  两人正呆立时,一个疯疯癫癫的男人脚步踉跄地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口中喃喃有声:“女儿呀,你在哪?女儿呀,你快回来吧!女儿呀,是爹爹害了你,害了整个家,老朽糊涂呐……”那人走到了静妍的坟前,却一屁股坐了下去,少年定晴望去,见来人蓬头垢面,一身破衣烂衫,双眼昏浊,再细细辨认之后,竟然是财主本人。少年吃了一惊,倒是丫鬟走上前去,一边颤巍巍地扶起了财主,一边呵斥他道:“咋又乱跑了呢,给你说了要在家好好呆着的,你若走丢了我到哪里找你去?!”丫鬟说完一回头看到少年的神情,便解释道:“唉,小姐的死让州官大发雷霆,还没过门的媳妇便在自家的婚房中上吊死去,这让州官感觉实在晦气,也冲撞了他的官运,而且这事情在全城引起了轩然大波,民众们都在议论纷纷,州官的脸上更是挂不住,因此找了个由头抄了老爷的家产。可怜老爷一辈子辛苦聚拢起来的一切就这么瞬间拱手成了别人的,树倒猢狲散,几个妻妾也相继离他而去。先是小姐上吊死去,接着家产被抄,那么多的房产如今竟无一间可以容身,可说是家破人亡了,老爷受不了这刺激,便失了心疯,赤着脚见天在街上瞎跑溜达,见者无不唏嘘。我看他可怜,又怕他冻死在街头,虽说过去因为小姐的事情老爷辞退了我,但我也没怪他,毕竟他是小姐的爹爹,现在他成了这样,我便收留了他。我自幼父母双亡,七岁上便被哥嫂卖给了小姐家为婢,被辞退后我便没有家了,我如今暂居在城隍庙里住着,平日靠替人洗涮缝补为活,日子上虽不宽绰,但老爷随了我也好歹有个照应,只是他失了心疯,我又不能整天守着他,人总是要过活的……”

  丫鬟正说着的时候,却见财主老爷薅了一把路边的杂草便往嘴里送去,惊得丫鬟又怒斥道:“咋啥都吃?这个能吃吗?又不是不给你饭吃!”说完只好搀了财主老爷,两人慢慢的往山下走去,只留下少年一人在坟头伫立着。

  都走了,这个世界安静了。少年走近她的坟头,躺了下去。“静妍,你能感受到我吗?此刻我是在你身边的......”

  一团热泪瞬间又从少年的眼眶涌了出来……

  阴沉昏暗的天际,乌云似一团淡淡的墨压向了大地,从这个斜躺的位置,微抬了头可以远远地望到城中的景象,秋天的城内已有了萧瑟的迹象,残破的城墙,街上慢悠悠晃荡的人群,这片古老的土地似乎永远没有活力,少年突然有了一种想逃离的感觉。

  这一整天,少年就一直这么躺着,不知道躺了多久,等到他茫然离开的时候,天已经昏暗了下去。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个火神庙,庙外一个游方的中年道士正盘腿打坐于庙前,那道士四五十岁的样子,却是黑发童颜,端坐如钟,虽是闭目修神,却端的是一番好精神。少年期初从一旁经过时并无留心,但道士却猛地睁眼道了一声:“小哥留步。”少年环顾四周,确认道士是在叫他,便施礼道:“不知道长喊我是为何事?”那道士起身道:“见小哥天庭饱满,骨骼清奇,一时间顿有似曾相识之感,小哥与我教有缘也未可知。但我观小哥之面色,似有悲恸之事。”少年见道士言语和善,双目之间诚恳之意尽现。也是不久之前才亡了双亲,如今又失去了心爱的人,少年正愁心中之苦无处诉说,于是便将自己如何进都城赶考又是如何落榜以及回乡后所有发生之事尽数向道长倾诉而出。说至悲伤之处,少年一时间又是悲恸难奈,泪流不止。那道士细心听完少年的诉说,不禁慨然道:“自兵乱之后,时局陡变,贫道此次下山,一路上但见残垣断壁,房焦屋塌,无数之城郭惨遭大难,无数之民众流离失所,而后又是瘟疫横行,路见死骨,我心为之痛也,奈何势单力寡,犹不可造也。小哥你虽懂医术之道,而世道之乱乱在人心,医者虽可医肉身之恙,却医不得心疾。如今你孑然一身,正可谓了无牵挂,何不随了我去,一则我道中人清欲修心,一心向道,不仅可解小哥心中之悲痛,更可解世道民心之疾苦;二则我也传你些健身康体的手段,日后若能保境安民,岂不是至上的功德一件。!”少年见道士说得真切,知不是玩笑,但眼下身边刚经历了陡变,内心还不曾有所准备,因此接口说道:“道长所言,小生感激在心,只是入教一事也非同小可,我若现时应下,倒失了诚意和真心,况我眼下内心仍然恓惶得紧,容我回去考虑一番。”道长道:“自是该当如此,你且自回去思忖考量,一个月之后,还在此火神庙旁,贫道在此候待小哥。但再次见面之前,还有一个说法,你须做下一件顺心遂意的事情以明心志,而至于何事,却由你自己做主,须是了却一桩心事,打破一个心结。今日天色已晚,你我就此别过。他日再见面时,或许你还是你,而你又不再是你。”中年道士说完打了一揖,又继续打坐安神,而少年在听了中年道士的这番话后,顿觉艰深玄妙,口上应了,心下却是困惑着,还欲发问,但看中年道士的模样神情,只好止住,转身回去暂且不提。

  回家之后的当晚,少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起双亡的父母,想起亡故的心上人,又想起白日里坟前的那只蚱蜢,以及回来路上遇到的那个中年道士,这此间的种种情形走马灯般在少年的脑海里变换着,使他久不能寐。

  接下来的几日,少年过得浑浑噩噩,白日里站在庭院的藤架下,看着院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又拿起手中的信笺,这些往日来往于他和静妍之间的书信仿佛还驻留着静妍的气息,如今睹物思人,而那人却再无归途,少年禁不住又一次失声痛哭。

  于人世间的痛苦而言,惟有时间才是最好的愈合剂,那些如刀割如针刺的痛楚也只有在时间的缓慢流逝中才能一点点、一缕缕地被消融、被弥合……

  十天之后,少年似乎精神有所好转,这才想起中年道士所说的要做下的一件事,思来想去,心中竟有了一个主意,于是胡乱收拾了几件衣物后锁了家门便往东边走去,不消一日便走到了打劫山。

  自上一次被土匪劫掳上山之后,按照当时郁府的管家和山贼首领张大的约定,山贼应关满少年一个月才对,但少年被关了半月便被放下了山去,不仅如此,山贼头领张大还亲率了几名手下客客气气地将少年送到了山脚下,而且临别之时言语极为诚恳:“恩人呐,以后山寨就是你的家,你想来就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今儿个咱就算拜了把子,我是大哥,你是贤弟,只怪大哥受了那郁老头的教唆,错绑了贤弟,贤弟切莫再将此事放在心上,哇哈哈。”

  也只是才半月的工夫,身为人质的少年为何能咸鱼翻身成为了首领张大的座上宾?只因这期间出了一件巧事。

  就在少年刚被掳上山没两天,这山贼首领张大却得了一种怪病,脸上长了一个疔疮,那疔疮有花生粒般大小,按理疔疮并不难治,但首领张大的这处疔疮却与其他的不同,忽疼忽痒,忽冷忽热,疼起来如针扎刀刺,疼得人头皮发麻,同时又冷得人如坠冰窟,浑身发抖,盖几床被子也无济于事,纵然是张大这般的汉子也忍不住哭爹叫娘,而痒起来却又如百蚁噬心,让人抓耳挠腮却就是不敢触碰,同时浑身上下又热得如盛夏天里烤火炉,浑身汗如雨下,因此,一个小小的疔疮竟把首领张大折磨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他前后让手下从山下掳上来好几名郎中医治,但这些郎中面对一群如狼似虎的山贼,先自吓破了胆不说,施药时更是战战兢兢、哆哆嗦嗦,而且像这种怪异的疔疮几个郎中也未曾遇到过,因此这病便医得不如意,前后几次医治下来,首领张大疼也受了,痒也受了,却偏偏是好不了,不仅如此,疔疮还呈凶狠之势,不消几日,局部更为肿大和硬化,把个首领张大气得七窍生烟,只好把几个郎中毒打一顿,放下了山去。

  这一日疔疮发作,张大又在山寨的大厅里哀声嚎叫,连着摔了几个酒碗,身边的手下急得乱作了一团,却也是干瞪眼没有办法,就在这时,大厅的一角,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这病我能治...”手下循声望去,却是前几日掳上山的那个少年,因不是紧要的绑票,因此临时关在了厅堂边上的杂物间里,杂物间去掉了大门,只留几根柱子,倒活脱脱勾画出一个牢房的模样来。此刻说话的正是关在里面的那个少年,平日里这少年一直闷声不语,但此刻这一句话虽然声音不大,却顿时惊到了众人,一个贼人拿出连环大砍刀纵身上前,拍着刀身隔着牢门大声嚷道:“小子,切莫乱言语,否则让你尝尝大爷的连环大砍刀!”说完又在少年眼前晃了几下刀身,以作威胁。但少年不为所动,依然平静地说道:“这病我能治。”这次众人都听清了,就连首领张大也听到了,但此刻疔疮疼得他冷汗直冒,再无更多言语,咬着牙缝挤出几个字:“快...快放他出...出来给我...我治病!”众贼人也是实在无法,虽然不大相信,但也是死马当做活马医,眼下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看自家老大目前的样子,如果三两天之内再不医治,只怕命就保不住了。众贼人急忙将少年放了出来,而刚才那位拿着砍刀的贼人又不忘加一句:“给爷好好治,治不好我家老大,我要你的小命!”少年近身到首领张大的跟前,仔细看了他的症状,然后从自身的怀中摸出一个小包,待把小包打开,竟是几枚毫针,众匪徒以为少年要加害自家老大,“刷刷”地纷纷抽出了砍刀,倒是其中有见识的一位连忙止住了众人,但见少年将几根毫针悉数扎入首领张大的几处穴位,不多时,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张大竟然慢慢清醒了过来,众贼人纷纷道:“啊呀呀,醒了,醒了!这小子果然有几分手段!”首领张大更是对着少年道:“小子好手段,这会疼痛确实少了许多,还请快快医治,尽早去根才是!”少年不急不慢地说道:“此病乃叫‘阴阳疔’,发作起来忽冷忽热,忽疼忽痒,前一时辰还疼着冷着,后一时辰却又痒着热着,冷热交替,疼痒互转,因此得名。此病病因蹊跷,不可考证,医书中鲜有记载,我也只是听家父偶尔说起过一次,但却记下了它的医治之法。”听到有医治之法,首领张大顿时眼前一亮,赶紧道:“若能医治得好,你就是我的大恩人,我情愿和你结拜为兄弟!”少年道:“结拜大可不必,只是这医治之法,却颇为特殊,只因这阴阳疔为邪毒攻身所致,因此治愈之法还须配以虎狼之药,是为以毒攻毒之法。你若信得过我,便放我出去寻药,若信不过,我便无能为力了。”话已至此,首领张大焉敢不从,再顾不上许多,连忙急口道:“你快寻去,早去早回!”话是如此,却安排了几人跟随少年其后,少年心知他的用意,却也不再点破。

  大山之中本就多奇花异草,因此不消半日所需药材便寻了回来。少年将药材熬制成汤给首领张大服下,同时又针灸齐下,不消两日,便将张大的疔疮去了根。经历了此番鬼门关,乐得张大本是粗野之人,却也深深地弯下了腰对少年作揖道:“恩人呐,若不是你,我这条命只怕就要没了!”少年道:“你的病已然好了,而我却有疑惑要问,我与阁下本无冤无仇,却缘何将我绑缚上山?”张大这才将管家和他商谋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听了张大所说,少年一切都已明了,当下便做了下山的决定,奈何张大好饭好酒款待,但少年归家心切,因此不好再做挽留,因此亲自送到山下就此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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