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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瘟疫

  那一场瘟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东地的住民没有人说得清。先是城郊一个种地的农民畏寒怕冷,继而腹泻如泄,在家中硬躺了两天之后,再也坚持不住,众人这才紧忙将他送往医馆,而这人却在送往医馆的路上猝然死去,接着便有大量的民众紧跟着有了相似的症状,当三三两两的病患陆陆续续被送往医馆的时候,那些遍布于各个城郭和村落里久年“征战”于病海的郎中们才终于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

  瘟疫!从一个郎中嘴里脱口说出的这两个字犹如一把尖锐的利剑,刺穿了所有人心中的希望。人人都知道瘟疫是不治之症,它如魔似幻,来去无影,却给古往今来的大地苍生带来了一次次的劫难。得了瘟疫的家庭十室九空,甚至,它能横扫了整个村庄,以至于出现路有伏尸、千里无野的惨象。它是如此的可怕和邪性,原本正好好走路的一人却有可能就倒在了路边,昨日尚且生猛精壮的汉子两天之后便已经气若游丝,无奈地等待死亡的降临……不知道明天倒下的会是谁,人人都在暗中祈祷,希望瘟疫无形的魔爪不要抓到自己,但还是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倒下,任何的药似乎都不管用,越来越多的人被送往了医馆,虽然都知道无事无补,但时下哪怕是一根稻草也成了唯一的精神良药,以至于医馆爆满。拉过来的是一个个痛苦呻吟的病人,而拉出医馆大门的却已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及至到了最后,许多本地的郎中也倒在了医馆里,所有人这才终于明白,对于瘟疫而言,这世间已无良药,于是后来的病人便只好任由其自生自灭。起先还是正常的出殡掩埋,黑漆棺材,亲人送行;接着便成了草席一筒,卷埋入土,三两个亲人哭喊几声;而到了最后,仅仅是路边随地挖坑,草草掩埋了事……死亡成了人与世界最廉价的告别。

  庄稼荒芜了,商埠关门了,船渡停运了……到处是一片萧瑟的迹象,整个世界似乎安静了一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繁华。

  少年的父亲,那个做了大半辈子的郎中,面对突如其来的疫情也是束手无策,亲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的倒下,而他空有一身的医术,却毫无办法,也就是在那一刻,他对自己产生了严重的怀疑和失望,但比失望更为不幸的是,郎中本人竟然也随后在这一场灾难中中招,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有了瘟疫初始症状的时候,这个倔强的郎中没有回家,而是紧锁了医馆的大门,将自己锁在了医馆之内,任由病情在自己的体内发展,当少年久等父亲不回而寻到医馆的时候,透过窗格看到馆内的父亲绝望的眼神以及身体所表现出来的种种征兆,他终于明白了一切。但父亲以他的冷静和决绝的眼神告诉他切不开打开医馆的大门,不仅如此,父亲用颤抖的手在一块纸上写下了一段话:“封口掩鼻,切勿近人。我儿,万望对邪毒做...做好防.....防御,以后就靠你自......自己了......”完了父亲便一头撞向了门柱,顿时脑门凹陷,血流如注,当场毙命了......

  也只是才半天的功夫,当母亲倚了门框再一次站在家门口的时候,脸上竟也有了虚浮之气,当看到拉了父亲遗体的马车停在家门口时,她那孱弱的身子骨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大门缓缓地倒了下去,少年紧上前去颤抖着搀扶起了母亲,哽咽着将父亲的事情说给了她。这个要强的女人拭去了儿子眼角的泪后道:“年儿,将我和你父亲搀回房间吧。”

  才逝去了父亲的少年又看到母亲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荧荧的绿色,真是祸不单行,这又是瘟疫的征兆之一,少年的心里瞬间咯噔了一下,热泪再也忍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而此时的母亲或已知晓自己时日无多,却表现出了少有的冷静。母亲平静地给父亲擦洗了脸颊上的血迹,又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对少年说道:“年儿,再弹一首曲子给我和父亲听吧。”少年起身欲出去,母亲却又说道:“年儿,再让母亲看看你。”少年不明就里,来到母亲身旁,直到此时这个要强的女人才展现出自己温柔的一面,她颤抖着伸出双手抚摸着自己儿子的脸庞,眼神之中流露出了不舍的爱怜,片刻之后,终还是叹口气道:“年儿,以后……”却又是欲言又止,停顿片刻后改口道:“去把筝拿来吧……”

  当少年端了古筝进屋的时候,母亲已经躺在了父亲身旁,父亲冰冷的遗体一动不动,而母亲则眼望着房顶,静静地等待儿子的弹奏。筝音响起的时候,这个女人还微眯了双眼,似在很愉悦地倾听。少年含泪弹完了一首曲子之后,却发视母亲已经安详地走了……一股怪异的味儿从床头逐渐弥漫开来,是毒药,母亲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终究是追随了自己的丈夫而去。少年也终于明白了母亲之前异样的举止,纵然她心中有千般万般的不舍,而心知自己患上了瘟疫,接着又看到了丈夫的死去,对于母亲而言,死亡或许是眼下最好的解脱,也是对于自己儿子最大的保护。她走的很安祥,走的时候,母亲的左手紧紧地握着父亲的右手。

  人世间最大的悲痛也莫过于此了吧,同一天里,遭受了失去双亲的打击,少年生凭第一次体会到了世间的惨酷和无情。凭借了郎中生前绝好的口碑,在瘟疫的肆虐之下,竟然还有街坊自发来帮忙料理后事,这给了少年当下仅有的温暖。

  在安葬了父母亲之后的许多天里,少年一直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有时,他怀疑父母还在,父亲常坐在院中藤架下的身影恍如昨日,小的时候父亲经常坐在藤架下监督他背书,背不好便要挨几下板子,以至于那个时候他经常因此而恼恨父亲;他又想起母亲在廊下教他弹起古筝的情景,母亲坐在他的身后手把手地教他指法,一板一眼,一拨一划,母亲的气息温润馨香,气若幽兰,他弹对了,母亲便对他粲然一笑,以示奖励,既使弹错了,母亲也从不责骂他,顶多只会拿手指轻点一下他的小脑瓜……

  都过去了,再也回不来了,偌大的院子从此就剩了他一个人。他站在父亲的医馆里,拂拭案架上的灰尘,这间饱含了家族三代人的医馆如今已经荒芜,纵然他想再把它振兴起来,也已然没有了心劲儿,何况时下民生凋敞,大地一片萧瑟。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写下的那两句话:封口掩鼻,切勿近人。这两句话虽简短,想必一定饱含了父亲最重要的发现。他在反复揣摩思考之后,认定这世间一定有眼睛所看不到的微末之物,而恰恰是这种微末之物,却撬动了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而经过了这段时间,他发现自己却没有染病,不知道该是欣慰还是悲凉。他又站在家中,拿出古筝,坐在廊下轻弹,筝音自是哀婉凄凉,听之让人愁肠百结,一曲终了,脸上已是挂满了泪,如此的反复,想过了也痛过了才又忆起心中的那个她,已是许久没有消息,也不知她如今怎么样了,虽然心中时有惦记,却也因父母亲的离世而有所冷落。这才想着应该去看望她一次的,她是他如今仅剩的牵挂。

  郁府在城西,少年沿了大道往西走去,人还没到,却已在半道上碰到了她的丫鬟。

  “唉呀,公子,可算有了你的消息,你家情况我家小姐已知,只是小姐近来行动不便,又染疾在身,特命我前来代为慰问。”

  “额……难为你家小姐了,代我向她言谢,染疾?你家小姐怎么了?不会是……”瞬间一种不祥掠过少年的心头。

  “看你想到哪儿去了,放心吧,我家小姐只是染了风寒,但也奇了怪了,前后瞧了四、五位郎中都没有瞧好,如不嫌弃,我家小姐向她父亲指名道姓点了城东一位程郎中的儿子来瞧一瞧,嘻嘻……据说那位程公子少年才俊,写得一手好文章不说,行医的手段也是不在其父之下呐,在城里已是大有其名,嘻嘻……至于那位程公子嘛,自然是公子您啦!嘻嘻。我今天也是特意奉了我家老爷之命正式邀请公子您去给我家小姐看病去的。如若公子不弃,奴婢前面带路,公子请随我来。”

  少年岂敢怠慢,忙随了丫鬟而去,一是他也许久不曾见到那位小姐,二是也着实担心她的病情,两人一前一后匆匆往城西的郁府赶去。

  当站在了郁府大门外的时候,少年瞬间有了一种莫名的惶然,看着那气派的门楣,以及守卫在门外的几个威武的家丁,这些类似于官家的排场让他突然间意识到在他和小姐之间,无形中隔了一面巨大的墙,这让他有了一种隐隐的担忧,以至于丫鬟笑嘻嘻地喊了许多次他才醒悟过来,忙不迭地随丫鬟走进了那两扇朱红色的大门里。

  半个月没看到她了,却仿佛已经过去了许久,又好像是一次漫长的修行。当那一刻她站在院中的海棠树下,他望着她齐齐的刘海下面那双闪亮的眸子,如一潭秋水的涟漪缓缓地荡过他的心头,她那微笑的脸上掩饰不住的激动,双手轻捏了拳头放在胸前,似要奔跃上前而又适可地止住。他望着她,她望着他,在他们彼此的眼中,没有了世界,只有彼此的影子,分别之后的所有感觉,此刻都写在了他和她的脸上。犹如闷热后无尽的清风拂面,犹如漫漫长夜中一颗闪耀的烛光再现,当此刻彼此再一次站在对方的面前,二人郁结了许久的内心在那一刻才终于被瞬间点亮。

  对于他家庭的变故,她感到万分的惋惜,在她的眼中,他憔悴了许多,原本清瘦的脸,此刻显得更加瘦削,这让她难过。而在他的眼中,她的脸色苍白,明显的气血不足,哪怕是轻微的咳嗽也让他为之心疼。

  如果不是一旁的丫鬟善意的提醒,他们只怕还将注视下去,何况一旁还有管家在场。回过神来的静妍将少年领往厅堂之上,然后对着身旁的管家道:“管家,这里有丫鬟陪着我,凡事有她即可,你且退下吧。”等到管家离开,一旁的丫鬟也知趣地悄然退下。屋子里只剩了他和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曼妙的感觉。两个人沉默地站着,良久,还是她先说了话:“你……受苦了……”少年沉默了一会道:“不提那些,都过去了……你……还难受吗?要不……我给你把把脉吧。”一条纤纤的玉臂伸了过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到她,一股淡淡的香味沁入鼻中,让人迷醉,在少年的眼中,她的胳膊就像一段葱白那样的白皙、那样的眩目。

  “不妨事,只是心气淤结,又兼外感风寒所致,我开一副药,早晚煎服,三日即可痊愈。”少年把脉之后颤颤地说道。

  她也缓缓地收回了胳膊,痴痴地望着他,其实她知道,她的病源于思念和牵挂,看到他,病情原本也就好了一大半的。

  “还不如久病下去,起码……”话到一半,她停了下来。

  他已然明了她的意思,连忙急急地说道:“再不能乱说的,眼下,身体要紧……”话还未完,管家适时地敲了门,他该离开了。

  “药我会配好,着人去医馆拿了便是。”

  他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不敢再回头,纵然他知道她一定在背后定定地望着她。而最是那双眼晴,能把他的心融化。

  两人的见面就这么结束了,知道对方都尚好,彼此悬在心里的石头都落了地。但他们没有意识到的是,就在他们相遇的那一刻,在花园边上的一个角落,有一个身影晃过,接着财主本人幽幽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望着两人痴痴的样子,财主那阴鸷的脸上皱了一下眉头……

  回去的路上,少年的心情较以往舒畅了许多。起码,瘟疫并没有影响到她,这是他最大的欣慰。但两个人的身份如今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突然又有了一种莫名的悲哀。看書溂

  来自于心上人之手开出的药自然苦在口上而甜在心里,疗效自然也格外显著,几副药之后,她的病情果然好转,三天之后便真的痊愈了。又不久之后,这场席卷了东地的瘟疫终于随着天气的逐渐变凉而消失殆尽,当残存的人们陆续走出家门,被摧残过后的土地和生灵再一次恢复了勃勃的生机。

  原本以为一切会好转起来,少年却于一个午后从她的丫鬟口中听到了一个让他跌入冰窟的消息:她要嫁人了!

  这消息是如此的突然,以至于他还来不及思考便瞬间懵在了原地。

  事后他才得知,她的父亲私下里已为她寻了一门上好的亲事,男方是州官的大公子,家境自然不在话下,何况,在外人看来,一个是商界巨贾的千金,一个是官场大户的公子,这婚事于双方的家庭而言,再般配不过。而且,以她父亲的想法,只有朝中有人,这千万的家产才更有保障,这担忧自然来自于早些时日宁王叛乱后的余悸。虽说如今已然太平,但凡事自是要看得长远。因此,不及和女儿商量,便在一次结交官家的饭桌之上应承了州官大人的请求,那州官的公子,曾经做为她父亲的贵宾来家中做过一次客,席间她父亲有意无意地让她从宴客的堂前经过,虽只是那匆匆的一瞥,而在那州官的公子眼中,她的容貌和举止当时便惊呆了他,连叹人间竟有如此的美人儿,此后便更是念念不忘,这才有了后来贵为一州的州官甘愿自降身价主动提亲的事情,这在她父亲看来,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又怎能会拒绝!何况,当初她的父亲看似不经意地让她在宴席上的那次露脸经过,或许本就有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意味。

  可想而知,差距自然是巨大的,对方是州官的公子,家大势大,未来可期,他们的结合,正可谓门当户对,而他只是个父母双亡的穷书生,在能够预见的余生中,可以说前途无望。原本还未从失去至亲的阴影中走出来的他,却又要再一次面临失去至爱的痛苦,于他而言,人生已到了无望之境。而在他正自受着这诸多痛苦折磨的同时,却不知她也将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

  砸破了铜镜,推倒了梳妆台,打翻了花盆,扯断了珠帘,她将房间里所有触手可及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一边砸一边歇斯底里地哭喊。但房门已经被锁了起来,直至出嫁之前,她都不能再踏出闺房一步。她的父亲,那个身价巨富的财主,在女儿主动向他推荐郎中时便多了个心眼,何况对方还只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这不能不更进一步加深了他的疑惑,及至在暗中看到他们相见时的表情,他才确认这内中必有隐情,一丝不安掠过了他的心头。和州官的公子的婚情是早先就定下的,只是自己的女儿不自知罢了。但这婚情事关家业之安危,定然不能有所纰漏。后生终究是后生,门不当户不对的恋情终究有什么幸福可言,必须要斩断这段孽情。

  对于这个爱女,财主几乎从来是有求必应,但只有这婚姻一事,却由不得她做主。原本以为任她闹腾几天也就过去了,但财主打错了算盘。

  平时在他面前温柔如水的女儿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反抗,不仅将闺房折腾得稀巴烂,而且将她多年的奁妆手饰撕扯得粉碎,随着僵持的加剧,他的女儿开始了绝食抗争,当下已是连续两天滴水未进。直到这个时刻,财主才见识到自己女儿性子的刚烈。纵然他见多识广,治家有方,但眼下这个女儿却让他一筹莫展。于是他不得不带着企求的态度来到女儿的房门前,隔着紧锁的门对着里边说到:“女儿呀,爹爹也是为了你,为了整个家哇,怎么这份苦心你竟体会不出呢,那州官的公子,为人知书达理,而且一表人才,有多少豪门大户想将女儿嫁给他都求之不得,你莫要逞了豪强!”财主说完停顿了一会又加一句:“你惦记的那个穷公子,只是穷郎中的后人,国考不中,落第回乡,现在连医馆也荒废着,天天在家无所事事,你图他个啥!”财主的话竟然直中要害,果然,屋内停止了哭喊,片刻的安静后,屋内的女子气愤地说道:“爹爹你既然已经知晓,那我就不再隐瞒,我图他少年才俊,我图他温文尔雅,我图他……总之,我非他不嫁!”听了屋中女儿的活,财主气得暴跳如雷,大声嚷道:“好言好语你不听,非要执拗着来,反了,反了!你这个女娃,后悔当初就不该让你上了学堂,心思上野了!实话告诉你,你那个相好,家境没落,贪图钱财,我已经着人送去了二百两纹银,他收了银子后已经远走高飞,从此再也不会回来,可怜你还在这里做着梦!”到底还是年轻,屋中的女子听到外面父亲的话,嘴上连说不听,更是不信,但心里多少有了些摇摆。听到屋中短暂的沉默后,财主趁机又道:“女儿,爹爹已到了这个年龄,以后全指望你给爹爹养老送终啦,就算不看爹爹面子上,也要想想你那死去多年的娘亲。你若过得好了,她在九泉之下才能心安呐!”话说至此,屋中果然沉默了下来。财主知道有了转机,接着说道:“爹爹也不逼你,你若信不过爹爹的话,大可以去城东那处宅子一看,人已是走了一整天的。来人呐,将房门打开,让小姐出来!”

  事后的情形果然如财主说的一般。女子乘了轿子去了少年在城东的家,院门虚掩着,而院中果然空无一人,女子在房前屋后绕视了一圈,也不曾发现少年的身影,她心有不甘,在院中徘徊良久也不舍离去,看着院中的一草一木,她想到这里就是他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似乎空气中都有着他的气息。这么想着,便嗔怪于他为何为了数两纹银便弃她而去,平生第一次对于恋情有了怀疑,难道过往的种种美好都只是浮云?!她又来到屋内,屋里的摆置井井有序,却看不出有离家的迹象,突然一个更为重要的发现让她心里有了疑惑,书案的一旁,规规整整地摆放着那具古筝,这个发现让她怀疑他并没有离开,心心念的东西他怎会丢下不管?!但角角落落都找了个遍,连个影子也看不到他,她只好出了院子,心有不甘,又向街坊打听他的去向,奈何街坊也不曾得见。一丝不安掠过她的心头,盘桓良久之后,她才失望而担心地离去。

  如果她能多个心眼,哪怕对自己父亲的话多上一丝的怀疑,或许后来的事情原本会是另外一种走向。

  事实是财主早在一天之前就已经率了家丁赶到了少年的家,财主让众家丁在门外守候,只他一人进了院子。他当着少年的面拿出来二百两银子,然后又拿出一封书信,对少年说道:“小女懵懂,以至误入了情场,但不日婚约将至,你俩门户不对,难有正果。这纹银二百两,你且拿着,另有一封书信,国都乌凉城中,我有个至交,做着茶庄的营生,铺面日趋繁华,有此书信,他定会收留你,你若有情,自该拿了银两,远奔他乡,他年之后有一番作为也说不定。”财主原本以为自己如此的一番盛情,少年一定不会不买帐,何况他身边一向溜须拍马者众多,人人都有求于他,习惯了受捧,过去都是别人拍他马屁,如今自己肯屈尊光临此处小院,于眼前的少年而言,已然是给足了他面子。但对少年而言,家中突闯入一人让他原本正自困惑,但听了财主的话后少年才终于朋白了是怎么回事。面前这位穿绸裹丝的人原来是静妍的父亲,他本想着客气一番,但财主的言行却让他感觉自己仿佛受到了莫大的耻辱,只听少年慨然说道:“我与静妍,实为情投意合,我俩渴慕已久,早已私订了终身,若能得到伯伯成全,小生定当奋发有为,以图来日报答伯伯,不瞒伯伯,我虽家境败落,但也是受瘟疫所致,这才到了如此境地,但家道尚不至于揭不开锅的。路边多有传言说伯伯的家也受了很大的影响,若果真如此,伯伯应该深有体会才是。静妍随了我,虽没了奢华,但也不至于受了凄苦,而伯伯今日此举,实为辱没了小生,纵使黄金万两,也抵不过我和静妍的情份。伯伯且自将银子拿走,免得伤了和气。”少年一介书生,人情世故浅薄,只图了年轻气盛,自以为义正言辞,哪管了许多,但这话却揭了财主的短儿,此次瘟疫,财主家的佃农、雇工染病过半,连带着财主名下的田产荒芜了一大半,铺子也关了三、四家,让他好不心疼,但少年却陡然将他的短儿给揭了出来,焉能让他不恼怒!果然,财主怒道:“哟嗬,还是位油盐不进的主儿,算我轻看了你,但有我在,你和我女儿便成不了!”财主撂下这句话便拾起桌上的银两出了门,只留下少年一个人兀自在屋里懊恼不已。

  但事情远远还没有结束,如何斩断女儿对少年的思念之情,财主动了心思。于是出了少年家的院子财主便将那二百两银子交给了随来的管家,并对着管家耳语了一番,但见管家喏喏点头之后便领命而去。看書喇

  是夜,一群山贼闯入了少年的家并将他劫掠进了贼巢穴,这一去竟是半月有余。半个月后,当少年被山贼释放回家之后,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传来,她走了,确切的说,是死了……

  东地再往东几十里处,有一座山,叫打劫山,山中常年出没着一群山贼,干的自然是打家劫舍的勾当,因为山高林密,而且易守难攻,因此官府前后围剿了几次也拿不下来,反而自身伤亡惨重,于是后任的州官妥协了之,对这伙山贼的行径便睁只眼闭只眼。话说是铁打的江山流水的官,在当任州官看来,只要在我的任上不过于出格,哪管你抢了什么人,劫了什么户,别影响了我升官高就就成。山贼中的首领名叫张大,看到官府的态度后便越发的张狂,想到众兄弟如今已是闯出了名声但山头却是无名,于是召集了众兄弟开会商议,要给这座山起个名。一群山贼都没上过学堂,大字不识几个,吵破了喉咙争论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大气的名字,气得首领张大一拍桌子道:“他嫂子的,干脆就叫打劫山!”这才一锤定音了下来。城中的富户,多有被这伙山贼骚扰的,但被抢了也只好自认倒霉,后来次数多了,便摸着了一个门道,逢年过节,主动送一些银两给山贼以避灾害,这也可以算做是保护费。而财主更是富户中的富户,因此送的银两便格外多些,一来二去,竟和山贼的首领张大攀上了交情。

  管家领了二百两银子后便马不停蹄赶到了那伙山贼的山寨上,见到首领张大后便递上了二百两银子,并道明了原委。张大看一眼桌上的二百两银子,然后不无惊讶地说道:“他嫂子的,二百两,只为了绑个人?”管家答道:“对,就绑个人,张头领安排几个弟兄下山,也就是顺手的事情!但不许伤他性命,只将他掳上山寨关他个把月即可。”“他嫂子的,你家老爷还是阔绰,绑一个人还要这许多,不过大爷我就不怕银子多,哈哈!行喽,你回去吧,今晚就让他消失……”张大仰起脖子灌下一口酒后,定定地说道。

  这便是次日为何那小姐去了少年家却遍寻不见他的缘故,事实是早在前一天晚上少年便被张大派出去的几个山贼掳上了山囚禁了起来。因为首领特意交代了只是抓人,并不劫财,所以这伙山贼并没有动屋中的东西,这才让少女对少年的消失理所当然地有了疑惑。

  但就在少年被掳上山囚禁起来的十天之后,州官为自己的儿子办了一场隆重的婚礼,而新娘自然是财主的女儿静妍,来自于两个家庭的强强联合,让这场婚礼办得极度的张扬和奢华,一时间轰动了全城。但对于少女静妍来说,这绝然是悲剧的一天,纵然她的心中对这桩姻缘有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情愿,纵然她心中对失踪的少年也有一千个一万个的放不下,但都逃不过命运的捉弄。就像她临上婚轿之前问她的父亲:“爹爹,女儿想问你一句话,女儿的姻缘于爹爹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而财主当时答道:“女儿呀,莫怪爹爹心狠,怪就怪你生在了这个家,这世间究竟有几个人能做得了自个儿的主呢,爹爹也是为了这个家哇……”

  红烛摇曳,珠帘挂彩,大红披身,听着外面酒席上阵阵喧闹的声响,少女静妍独坐于婚床上却痛苦难当。曾经的恋人不见了,而自己却即将作成他人的婚嫁娘,过了今夜,便再也不是过去的那个自己,再也无法回到那个少年的身边,而自己眼下嫁给的这个州官的公子,不仅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更听说是个声色犬马之徒,全然不是自己爹爹所说的那样。想着这此间的种种,她的泪水早已经打湿了梳妆,曾经和心上人的种种美好瞬间,一幕幕掠过她的脑海,又在消散时一点点地撕扯着她的内心,想到从今以后自己将会被囚禁于这官宦人家的大院之中,再没了一丝自由,一股浓浓的绝望掠上了她的心头。她扯掉了红盖头,搬了一把凳子,然后站了上去......

  别了,彧年,我曾经的爱人,我可能再也不知道你会在哪里,但这一生,我的心只属于你一个人。

  一条红绫绕过房梁,随后凳倒而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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