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杭犹豫不决, 下一秒，江揽月的视频通话主动弹了过来。
佘杭躺在床上，理乱头发, 将眼皮揉弄得更加惺忪，完全是一副在睡梦中被吵醒的姿态。找好角度，才点开绿键。
江揽月的脸映在屏幕里面。
明明昨晚才见过, 也干过难以宣之于口的亲密事，但佘杭就觉得怪异，觉得陌生，好像她们从分开以后一次都没见过。
事实也确实如此, 江揽月来到伦敦后, 也没给这个远在国内，叫佘杭的情人打过一通电话。
“江老师。”
“为什么接电话那么晚？”
“晚吗？”
“我通知过你，你也在线, 接视频不是一秒钟之内的事情么？”
佘杭咽了咽喉咙，做出一副柔软乖巧的模样, “可是江老师，我刚刚在睡觉，而且，好不容易接到您的视频，我总想着整理一下。”
“整理？你现在这个样子……算了。”江揽月看了看腕表，“可是现在北京时间才下午三点，你这时候睡觉？”
“哦, 我这些天拍戏比较忙, 经常日月颠倒, 所以，白天补觉也正常。”
江揽月继续追问:“都是杜经纪给你安排的？”
“不是, ”佘杭打了个哈切，做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是在你给我安排杜经纪之前接下的，有好几部，其中一个是主角，其他的都是配角，你不是说我可以适当接一点自己喜欢的角色吗？”
“我说过的话自然不会反悔，”江揽月语气隐晦，“那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在拍你自己接下来的戏，要是我问杜经纪，他也不知道咯？”
“……嗯。”佘杭道:“杜经纪也很忙的，他有时要经常飞回美国的工作室处理事情。”
江揽月叹息了一声，似乎又在压抑着什么，过了须臾，她缓缓道:“既然这样，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等下。”佘杭下意识喊了一声。
“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回国？”佘杭深情款款地盯着屏幕里的女人，“我想你了。”
“再说吧，估计还有一段时间。”
“……哦，”佘杭语气焉了半截，“好吧。”
江揽月道:“我挂了。”
“再……”
视频挂断得非常利落，连句再见都没说完。
佘杭坐起身，凌乱的头发让她看起来破碎颓丧，她攥着手机，绝望地环顾窒息般黑暗的四周，伦敦的天气压抑的她喘不来气。
她没在伦敦待几天，虽然杜会明给了她休假时间，但她之前答应的剧组也在近期相继开工了，回国前一天，佘杭特地把路遥约出来，并把她的礼裙拿到高档店干洗了一下，她们约定的时间依然是那家咖啡店。
路遥脸色很差，眼睛也红肿不堪，一看就知道这些天一直在生气，她不情不愿地过来，要不是佘杭说把礼服还给她，她是不打算赴约的。
佘杭早早地点了杯咖啡，她赶到的时候咖啡也正热乎。
“你的礼裙。”
“谢谢。”
佘杭笑了笑，“尝尝咖啡吧，现在还是热的。”
“嗯。”
能看清路遥是在家世背景雄厚的家庭中长大，举手投足间丝毫不拘束，有股潜意识里就认为自己是被服务的一方，因此对于佘杭的照料，她显得很理所当然。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款咖啡？”路遥显得很惊讶。
“是吗？”佘杭很亲切地笑笑，“你喜欢那再好不过了，也不枉我斟酌了好久。”
“……”路遥盯着咖啡上的拉花，语气柔和下去，“你斟酌了好久吗？”
“啊？”佘杭见她的语气有些意外，便温柔地解释，“也没有好久，四十分钟吧？能看出来，小姐你是在很富裕的家庭环境中长大，所以喜好肯定也会有所不同，别说一件饮品，任何东西都是需要斟酌的。”
“……”路遥不说话了，她的表情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受伤，“那，那你觉得，你对月月姐不喜欢我穿白色以外的衣服有什么看法？”
“……”佘杭沉默假装深思，她算是明白了，这个人虽然嚣张跋扈小姐脾气，但只要顺着毛捋就极有可能变得温顺。
“说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真实姓名，听那人叫你遥遥，你本名就叫这个吗？还是说你和我一样，是名华侨？”
“不是，”路遥叹了口气，“我本名秦温，六岁那年就跟随父母移民到英国了，到英国后除了爸妈没有人会用中文名叫我，遥遥是月月姐给我取的，她说她想给我取一个独一无二的称呼，就一直喊我遥遥了。”
“怪不得……”
“怎么了吗？”
“既然你那么在意这件事，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
“你说。”
“你很适合白色，但除了白色以外，适合你的颜色有很多种，比如红色，上次见你穿的那件红色礼服，我觉得很漂亮，起码，我看了真心喜欢。”
“你……”面对她突然的夸赞，秦温顿时哑口无言，但很快，她又变得傲娇起来，“你干嘛说这种肉麻的夸奖话？”
“我夸你，是因为你值得被夸，女孩子不应该在穿着方面接受别人的掌控不是吗？你就是你，哪怕是你喜欢的人，凭什么她不喜欢你就要顺从，有时候可以适当叛逆，那样才特别。”
佘杭凑近她情声耳语，言语之中都透露着蛊惑，“你要记住，反抗的野兽永远比温顺的猫看起来更让人有征服欲。”
“……”
听完她的话，秦温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她瞪大眼睛看向对面，“你……”
“我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教我这些？你有什么目的？”
佘杭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咖啡，“我没有坏心思，我只是很欣赏你，从见你的第一面就欣赏你，但你已经有了很重要的人，所以，我希望我们之间能做匿名的好友。明天我就要回国了，今天约你出来也只是想跟你说说我的心里话。”
“这样？”
“嗯，”佘杭缓缓道:“只是这样。”
“……”
见秦温低头一副沉思的模样，佘杭装作犹豫，“有句话，我不知应不应讲。”
“什么？”
“你很像一个女明星，说起来，那个明星名字里就有一个‘遥’字。”
“谁？！”
“说太多了不好，而且，这女明星已经……过世了。”
“什么？！！！”
“也许，那也只是我敏感了，你别太在意，我……”
秦温竖起眉眼，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你告诉我，那女明星全名叫什么？”
“这个，我说不出……”
“难道，难道我是她江揽月初恋情人的替身？”秦温一脸气愤。
佘杭:“我没这么说。”
“既然你不说，我也有的是方法找到那女明星是谁，今晚我好有事，你慢慢喝吧！”秦温拿起皮包，利落离开。
“秦小姐，”佘杭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着得逞的笑意，“那件红色的礼服送给你了，回见。”
-
第二天，佘杭刚回国就马不停蹄地进组，这次进的正是《燃命畸情》颁奖典礼当天接的主角本，那是一部古代神探电影，带有点恐怖元素。
剧组人员都挺不错，佘杭第一天关系处理得还算融洽，片段也几乎都是一遍过。
中场休息，佘杭滑开手机，秦温半小时前给她发了消息，当时她也只是和秦温交换了号码，秦温也真够心大，没问她的真实姓名和背景。
［-秦:我查出你说的那个女明星了，是叫路遥对不对，她长得真的跟我一模一样！！！］
［-秦:我会去质问江揽月，跟她把话说清楚？］
［-江揽月？那是谁？秦小姐，我也只是实话实说，无心加入也没兴趣知道你们的故事，听你的意思是被人骗了？那确实应该把话说清楚。］
佘杭想了想，继续打字。
［-还有，路遥现在在国内算是敏感类型的明星，网上很多有关她的采访和作品都封了，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总之你千万别说是别人告诉你的。］
［-秦:知道了，好朋友，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呢，等你再次回伦敦，我请你喝咖啡。］
［-咖啡就免了，你幸福比什么都重要，你值得更好的。］
“小佘，准备下一场了。”
“好的。”
佘杭将手机放好，心情惬意地准备开工。
接下来的戏份很重，也是这部剧只能体现演技的一段，佘杭将全身心都投入进去。
导演追求这部分的完美，哪怕演员表现得毫无破绽，也会要求再来三遍再通过工作人员决定选取最好的一段，佘杭这次也算误打误撞遇见了个负责任的好剧组。
三个小时很快过去，拍完这部分天已经完全黑了，收工时手机也已经没电了，等佘杭回到剧组的下榻酒店充好电，手机的消息铺天盖地地轰｜炸过来。
有秦温的，也有江揽月的。
佘杭心一颤，江揽月给她打了三个电话。
佘杭不打算立即回拨过去，点开了秦温的对话框。
［-秦:我和她大闹了一场，她说我无理取闹，但也算是承认了，原来我这些年一直向小丑般陪在她身边。］
［-秦:谢谢你让我看清了她，可是要忘记一个人也不容易，朋友，你什么时候再来伦敦，我希望忘掉一个人的痛苦岁月里能有人陪伴。］
［-不好意思啊秦小姐，其实我上次去伦敦也只是旅游，国内我有事情走不太开，我答应你，等我来伦敦，第一件事就是见你好吗？］
秦温很快发了消息过来，但佘杭已经来不及去看了，因为江揽月的第四通电话很快打过来了。
“江老师。”
“佘杭，”电话里的语气冰冷，“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拍戏去了，”佘杭道:“手机关机，刚回到酒店连接上充电器。”
“是吗？拍什么戏？”
“《削骨令》，网上应该会有这部戏的开机照片，你……”
“所以你这些天，一直都在剧组拍戏吗？”江揽月的语气很冷酷，明显一副不爽的态度，“你很忙，忙到没有主动给我打一通电话？”
“我……”佘杭的声音很低，语气很委屈，“不是江老师自己说不希望我主动打电话过去吗？”
“……”
江揽月没说话，佘杭继续道:“听你语气你好像心情不太好，谁惹你生气了吗？如果是因为我没打电话给你，那我从明天开始一定……”
“既然是在拍戏，那就好好拍，等我忙完这段日子，可以允许你来伦敦找我。”
“……好。”
“嗯，挂了。”
“江……”
嘟嘟嘟——
电话挂断的速度和上次一样快。
同样是在酒店，同样是在深夜，佘杭的心情也同样压抑，这股压抑甚至让她变得自卑，产生不了任何冲动的情绪。
叮——
平板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佘杭仅在那一瞬间，寒毛倒立。
叮——
第二声紧接而来，变成了催她赴黄泉的催命符。只有佘杭自己知道，那个账号登录着什么。
那天晚上春宵一度，江揽月问她的联系方式，她就把她临时创建的这个国际交友账号给了她，而今晚，也是这个账号消息提示音第一次响起。
滑开屏保，果不其然，账号的唯一联系人发给了她两条消息。
［月月:好久没见你了，不得不说你真是厉害，仅一天晚上就令我那么难忘，我想你了。］
［月月: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纵容你闹。］
……
佘杭肢体生理性地开始发抖，江揽月的话让她越来越不对劲。
叮——
第三次，这次的字句直接撞进了她的眼眸。
佘杭瞳孔骤然睁大。
［-月月:见一面吧，佘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