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楠, 你怎么回事？死了吗？我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一个不接？”电话那头传来颜依依扯着嗓子的刺耳骂声，“你是不是觉得攀上颜汐了, 就不需要我了？”
住院以后, 颜依依不止一次联系过她, 无非就是想知道事情的进展，沈一楠挑着回了两条短信，电话一个没接。
她冷淡的态度也符合以往的人设，所以颜依依也没追究。
只是这次——大概是察觉到不对劲, 再联想到先前, 推测出沈一楠反水了，害了怕, 所以着急想要确定。
虽然先前颜汐就说过沈一楠和颜依依串通算计自己的事，但程玉一次都没信过，她也不觉得颜汐是故意骗人，她就是觉得以颜汐的性格, 开除这样的玩笑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程玉蓦地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沈一楠。
“J……”刚张嘴, 沈一楠一记发狠的眼神射过来, 程玉下意识紧紧抿住唇，甚至怕自己不小心发出声音还死死捂住了嘴巴。
骨子里就刻着听话的基因了。
颜汐见状, 无语凝噎, 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
电话那头一直在无能地咆哮, 中间还夹杂着不少脏话，沈一楠非常沉得住气, 一个字都没说，也没挂断电话, 就这么看着颜汐听电话。
颜汐被她看的心里发毛，有些发怵，她张嘴刚想说话，却被程玉按住了大腿，见颜汐看过来，忙不迭摇头，眼神恳求地看着她，示意她不要说话。
啧。虽然很不爽，但谁让程玉都这么可怜巴巴了，颜汐伸出食指狠狠戳了戳她的脸，抓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得更近一下，膝盖又狠狠撞了下她的腿，示意她并拢些，然后歪着身子躺了下去。
脸朝着程玉的腹部，一只手拉着程玉的手环住自己的腰背，拱了两下终于找到舒服的姿势，闭目养神了。
虽然被颜汐摸摸抱抱很多次了，但……这个姿势实在是太亲密了，就连自己肚子上有几层游泳圈都能知道了。
全程眼神就没从颜汐身上下来的沈一楠自然把两人、尤其是颜汐的动作分毫不差地收归眼底，依旧面无表情，但眼底隐隐流露出来的躁动和捏着手机的手逐渐用力到之间都发青发白，终于，在只能看到颜汐乌黑的后脑勺已经搭在程玉腰间的手时，她情绪彻底失控了。
“需要你，我为什么要需要你。”沈一楠就像是高射炮一般输出，她声音平稳无波，但每一个字都咬牙切齿，承载着她此刻内心的焦躁和愤怒，“颜依依小姐是吧，几个月前你莫名其妙跑来，跟我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后来我就被车撞了，撞人的司机还是之前你提到的颜汐小姐，要不是我什么都没有，我要以为是你们两姊妹联合起来算计我了。”
“……！”被倒打一耙都无所谓，只是把自己和颜依依那种货色混为一谈，让颜汐非常恼火。
背后传来轻轻的，就像是妈妈安抚宝宝睡觉的拍打，显然是程玉感觉到她要暴躁了，又不能说话，只好用这种方式给她顺毛。
颜汐总觉得程玉把自己当狗了，但……偏偏她好像蛮吃这一套，只是象征性地掐了一把程玉腰侧的软肉，表达自己的不满。
程玉浑身一僵，瞬间坐直了身子，好在颜汐没有再多余的动作，她这才慢慢放松了紧绷的神经，瘪了瘪嘴也重重拍了颜汐一下。
“沈一楠？！你……”颜依依气炸了，“你和颜汐对接上了你就过河拆桥是不是？你可别忘了是谁帮你认识她的？！也别忘了当初你是为什么才认识她的！你要是敢破坏协议，可别怪我不客气！你可别忘了，我是她妹妹，亲妹妹！我要是在我姐面前告你的状，她会不信我？”
“亲妹妹？”沈一楠嗤笑一声反问，而且……她挑眉瞄着后座正在和颜汐玩battle玩的不亦乐乎的程玉，自嘲地想。
除了这个妹妹，其他人颜汐根本不在乎。
当然，就更不在乎她了。
显然，现在的颜依依还不知道自己在颜汐心中早已经不算是妹妹，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了，还沉浸在自己颜家二小姐的美梦中。
“我什么都没做，怕什么告状？！”沈一楠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烦躁地怼回去，“我倒是希望你赶紧去跟颜小姐对峙。”
顿了顿，她拔高了声音，显然是说给颜汐听的：“省的她老怀疑我跟你密谋了什么。”
这么明显站队的话颜汐怎么可能听不出来，饶是程叶一直抚着她的后背帮她平复情绪，还是嗤笑出声。
“颜汐？”颜依依愣怔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她压低了声音，顾忌地说道，“你跟我姐在一起？是不是？你说话呀？！你跟她在一块？！”
大概是急于验证自己刚才的话被颜汐听了多少，颜依依尖利的嗓音几乎要划破时空，让她顺着网线爬过来。
没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了，沈一楠直接挂断了电话，切断了那边纠缠不休的追问。
车厢内顿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司机十分具有职业道德，不闻不问，从始至终就像是机器人似的眼观鼻鼻观心地专心开车。
而程玉，好几次张嘴想问，可……她姐做的好像是伤害颜汐的事，如果问出来，现在三人微妙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如果颜汐真的和她姐撕破了脸，那自己要站在谁那边呢？
她父母欠姐姐的债还没还完，而且钱只是一方面，她还要一直待在姐姐身边补偿她这些年受的苦。
可如果这样的话……要远离颜汐，她……舍不得。
程玉下意识攥紧了颜汐的衣角，唇瓣紧抿成一条缝隙，因为担忧过甚泛着淡淡白色。
“嘶……”颜汐低呼一声。
“怎、怎么了？”程玉知道是自己弄疼了她，立刻双手拿开，离得远远的。
令她疑惑的是，颜汐没有第一时间取笑她，而是……半晌都没动静。
安静得太过诡异，时间过久，久到程玉都以为她真的不舒服了，赶忙抓住她的肩膀低头想要看看她的表情：“怎么了？没事吧？”
突然，怀里的颜汐颤抖了一下，传来沉闷的笑声。
和以往颜汐漫不经心的笑声完全不同，甚至就连程玉都听出了淡淡的伤感，她的手又移到了程玉的背心处，轻轻拍打着。
颜汐抓住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
这只手，给了她重新面对的勇气。
借着这只手的力道，颜汐从程玉的怀里坐起来，定定看着沈一楠。
沈一楠直勾勾地回视，扬起手机：“你要是不相信，我还是那句话……大可以三方坐在一起对峙。”
颜汐抓紧了程玉的手，细瘦的骨节传来咯吱咯吱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折断的声音。
指甲在细嫩的肌肤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带着血色的月牙指印，程玉疼的脸都白了，可她感知到颜汐的情绪实在不对劲的厉害，死死咬着唇暗自忍耐着，硬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沈一楠，你知道我最佩服你的一点是什么吗？”颜汐忽然笑了，单薄的唇微微上扬，她低下头，原本聚焦在沈一楠脸上的眼神转移到了她和程叶十指相扣的手上，自然也就发现了程叶的手背已经被她抠得坑坑洼洼，慢慢放松了力道。
轻轻婆娑，指尖传来凹凸不平感，她像是对沈一楠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低低嘲讽地笑了一声：“我就佩服你这坚强的心理素质，都到这种程度了还这么沉得住气，是笃定了我厌恶颜依依，绝对不会跟她对峙吗？不过……也该说是你信念感强还是演技好？明知道不管对不对峙我都不相信你，但还是摆出一副你也是受害者的姿态。”
顿了顿，她又说道：“我有时候是真怀疑，就算三个人面对面坐在一起，颜依依把当时所有的细节都告诉我，再给出铁证证明你俩合伙算计我，你都能厚着脸皮嘴硬地把自己撇出去。”
“等会嘛，我们又不知道前因后果，先听我姐说嘛。”眼看着两人剑拔弩张，车厢内气氛胶着，尤其是颜汐，脸上的嘲讽几乎要凝成实质，她急忙按住颜汐的手腕，拉到自己的腿上死死攥着，就是怕两人打起来。
“谁想听她解释呀。”颜汐被顺毛，虽然没有完全消气，阿但已经失去了追究真相的心思。
“困了，睡了，都别说话。”她歪靠在程玉的肩膀上，脸颊蹭了蹭，闭上眼把自己彻底隔离了起来。
“停车！”看着这一幕，就像是干草垛里溅入了点点火星，伴随着若隐若现的火苗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沈一楠头脑一热，忽然命令道。
“！”原本已经入定快要坐化的司机忽然被CUE到，猛地坐直了身子，重心微微后仰，耳朵朝着颜汐的方向靠过去。
颜汐的司机，自然只听颜汐的话，雇主都没发话，司机脚下的油门自然是一秒钟都没松过。
沈一楠也没为难司机，她直接解开了安全带。
程叶吓得脸色都变了，瞳孔微缩：“姐，你要干嘛啊？”生怕沈一楠下一秒就要跳车。
要不是颜汐在她怀里，程玉都要隔着椅背抱住她，人肉当她的安全带了。
只不过沈一楠不是要跳车，而是翻身直接顺着座位空隙爬了过来，硬生生扯开紧贴在程玉身上的颜汐。
“？”颜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被她钻了空子，整个人几乎是被平移过来的，“你有毛病吧，X的，离我远一点。”
突然靠的这么近，她的气息兜头笼罩下来。
回到现实世界，这还是第一次两人距离如此之近，颜汐就像是处于危险警戒状态的刺猬，尖利的刺严严实实包裹住自己，就连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紧绷起来，随时准备着进攻。
她气急败坏毛毛虫似的扭着身子躲开沈一楠抓在自己身上的手，一边后退紧紧贴着门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一边又恨不得直接打开门把人踹下去，应该会更快一些。
这也是沈一楠第一次看到颜汐失态到这种地步，整个人就像是被雷电劈了，就连头发丝都炸了起来。
“姐？”程玉也跟着紧张起来，她赶忙想要抱住沈一楠，生怕两人打起来。
沈一楠眼疾手快抓住颜汐抬起来的手，猛地向前一拉。
重心猛地前倾，整个人差点栽倒在沈一楠的怀里，颜汐愣怔地看着忽然发难的沈一楠，“你、你要做什么？”
明明一直都是自己占上风的，明明打定了主意要用钱和权拿捏她的，可这一刻，再一次直观地意识到两人力气上的差距。
突然，颜汐狠命挣扎起来：“别，别碰我，别碰我！”
她就像是被囚禁的猛兽，拼命地撞击着笼子，哪怕是自残也要重获自由。
“为什么这么抗拒我？”沈一楠偏偏要凑在她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话。
“我再说最后一遍，给我滚开！”颜汐双眼泛红，死死咬着牙命令道。
沈一楠见她目眦尽裂的模样，略犹豫了一瞬，但就在颜汐即将要将手抽出的瞬间她猛地使劲，执着地问道：“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就放开你！”
“因为我讨厌你，如果说厌恶的满级可以用一滴水来表示，那我对你的厌恶就是汪洋大海，看不到尽头的那种！”颜汐慌乱的口不择言，甚至尾音都不自觉带上了不易察觉的恳求之意。
“所以放开我，不要碰我。”视线越过沈一楠落在程玉身上，颜汐带着血丝的眼眸一瞬间染上了楚楚可怜的气息，“小玉……”
“姐，你别吓唬她。”程玉虽然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见不得颜汐脸上露出这种被欺负时的可怜表情，第一次强硬地反抗了沈一楠，她想要模仿刚才的沈一楠，但却被沈一楠一伸腿就挡住了。
“姐，有什么话好好说嘛，我知道我知道！”程玉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但她这时候只能想到大喊大叫转移颜汐的注意力，减轻她的恐惧感，“是不是那个叫什么颜依依的搞得鬼，一定是她，骗了你们两个人！我们以后不跟她联系了，不联系了好吗！”
“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我做错什么了吗？”沈一楠看着颜汐恳切的，但却不失对着自己的眼神，心脏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似的，又酸又涩，伴随着阵阵钝痛席卷而来。
她努力坐直了身子，想要挡住两人空中交汇的视线。
视线死死钉在自己被紧抓着的手腕上的，颜汐深呼吸两次，总算把不断涌上来的反胃感压了下去。
“因为……”她忽然抬起头，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嫌弃洪水似的倾泻给沈一楠，“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就很讨厌！”这还不够，顿了顿，她瞥一眼沈一楠几乎暴起青筋的手背，嗤笑了声，“尤其是你明知道我很讨厌你，却还装作若无其事接近我的样子，更让人恶心！”
沈一楠忽然低头，凑到了她的耳畔：“可是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
颜汐纠正道：“是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沈一楠眨眨眼：“你说什么？”
颜汐定定看了她半晌，忽然说道：“沈一楠，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确定不放开？”
沈一楠看着她细瘦的自己一只手就能握住的手腕，迎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你给我一个新的机会，我一定不会浪费的。”她意有所指地说道。
“哼。”颜汐不屑地用鼻子朝着她轻嗤，她忽然伸腿，一脚踹在沈一楠的肚子上，眼看着对方痛苦得五官都拧巴在一起却还忍着痛死活不松手，甚至力道都没减轻一分。
胳膊上传来丝丝刺痛，颜汐眨了眨眼，突然一个肘击怼在沈一楠的小臂上，察觉到手上的力道稍松她瞬间回身打开车门，猛地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