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海正打量女尸面孔,遮尸布哗啦一声被年轻警员盖下来,把他吓一跳。
“怎么……!”
厉海皱眉抬眼,还没来得及抱怨同事手快,就看见霍振庭已经凑到他们跟前。
小傻子弯腰侧目伸手欲掀塑料布:“庭庭也想看。”
厉海连忙拽他胳膊把人扯开:“脏东西,小孩子不能看。”
霍振庭满脸不甘心,但没跟厉海顶嘴,默默退后一步背过身去。
厉海原地叉腰往四周打量,问同事:“这个……什么人发现的?”
年轻警员:“一对情侣,大概想找个僻静地方亲热亲热……结果中大奖。
够俩人晦气半年的。”
厉海点头表示认同:“约会还是不要太抠门。”
他这会儿忘了自己跟霍振庭约会……出手也并没怎么阔绰过。
另一名警员附和:“那个女人当场吓晕过去,醒过来给她朋友一顿臭骂,我看是处不成了。”
厉海扁嘴憋笑,转而去问霍振庭:“达令,帮忙瞧瞧这边有陌生小姐姐吗?”
厉海寻思,他哥着急忙慌把他叫回来,想必不是图他查案子的实力。
或者换个说法,厉探长查案子的实力,目前来看,是全都长在他达令身上的。
然而实力选手霍振庭这会儿不甚愉悦,双手插衣兜,塌肩耷拉脑袋,闷不吭声迈步往山坡下走去。
“哎?”厉海一愣,赶紧追上去:“跟你说话呢,没听见呀?”
“哼,庭庭是小孩子,不想看。”
傻媳妇儿忽然长骨气,把他老公顶得一口气没喘匀,两眼瞪溜圆,质问:“你这破脾气谁给惯的?”
旁边警员闻言全都小声发笑:“你自己惯的呗。”
厉海撇嘴,倒也不太在意同事调侃,毕竟自己媳妇儿自己惯着点问题不大,又没给别人惯着,不算伤天害理。
厉探长自顾自陪霍公子下土坡;但没走出几步,忽然往旁边一指:“哇!那个小姐姐好漂亮。”
霍振庭立刻抬起头,先顺着厉海抬手方向张望,继而顿住脚步放眼四顾,并追问对方:“在哪呀?”
厉探长耸肩摊手:“没有?哦,那你看不见,就是没有喽……我刚才叫你,你不吭声,我试试你是不是耳朵坏掉了。”
霍振庭怒目相向:“讨厌!”
“哼。”厉海不以为然瞥他一眼,俩人闹别扭模样仿如三岁稚儿。
巡捕房其他同事哭笑不得,见他俩越走越远,不得不高声询问:“厉探长!侬要去哪边呀?”
厉海往身后挥一下手:“你们看好现场,我在附近转转,看凶手有没有留下其他痕迹。”
等回到小山坡下面石板路,厉探长赶紧深吸两口新鲜空气,坡上小树林里那具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散出来的臭味让站它周围的人难以畅快呼吸。
厉海说是下来找线索,其实是单纯不愿意站在上面练龟息功。
所以霍振庭睁眼瞎走,他就瞎跟着,俩人像没头苍蝇一样甩开胳膊迈大步,在公园里乱转。
霍振庭每走百十来步都停下回头看看,见厉海紧紧跟着自己就感觉很安心,然后继续赌气瞎走。
后来走累了,也想不起来自己为啥生气了,转过身等厉海到他跟前,可怜兮兮撒娇:“哈尼,抱抱。”
厉海颇感迷茫,心想我还没开始哄呢,你咋自己就好了?但还是乖乖张开手臂跟傻媳妇儿拥抱。
结果霍振庭下一秒就抱住他肩膀,把自己全身重量搭过去:“庭庭走不动了。”
“啊?”厉二爷瞬间震惊:“你不会是想让我抱你回去吧?”
“嗯……”小傻子哼哼唧唧抬起一条腿往他哈尼屁股上攀,好像真的要爬到人家身上去。
厉探长表情崩溃:“别呀……你下来,一百多斤呢,抱不动……哎你别闹……”
霍振庭死乞白赖搂紧厉海脖梗坚决不撒手,厉海稍微使劲拽他胳膊,他就假装哭,皱眉咧嘴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最终厉二爷实在没辙,商量着转个身背起霍大少摇摇晃晃往回走。
一边走一边小声抱怨:“你可太沉了,太沉了……你要是个女的,兴许还能轻点儿……”
他说到这里忽然愣了一下,心道那个死的,被人放血、摘干净内脏,难道是为了减轻重量容易搬运?
能轻多少?
厉探长正自己瞎琢磨,身后忽然响起“嘀——”一声汽车鸣笛。
厉海赶紧往路边移步,同时转身往后瞧。
“厉探长,您这是干啥?”警车驾仓里探出个脑袋:“您刚到啊?还是要走了?”
厉海脸色微窘,放下霍振庭朝同事招手:“搭您段顺风车。”
轿车很快停在他们跟前,厉海拉开后座车门,把坐椅上两只装检验器才的工具箱往里挪挪,自己和霍振庭挤一挤凑和坐进去。
厉探长上车后随口询问鉴证科同事:“我听他们说,您这边得五点以后才能过来,怎么提前了?”
法医:“电台预报天气,说今晚有雨,局长叫我赶紧过来把人收了。”
厉海:“有人跟您提前说这边情况了没?”
法医:“没呀,我们这两天一直在跟古董那个案子,见天的在租界里到处采手脚印……搞得好像真能把人抓住似的。”
厉海讪笑:“是呀,人都说抓贼要抓脏,找不着东西,光攒一堆手脚印管啥用?”
“就是!”法医深以为然:“有劲没处使,病急乱投医。”
厉海不愿意深谈古董失窃案,及时切换话题,问对方:“一个人如果放干血液、剖净内脏,身体重量能减轻多少?”
法医:“大约百分之十二到十五。”
厉海:“就是说一百斤能变成八十多斤……那也没差不了多少嘛。”
法医:“嗯,差不了太多。毕竟不是猪,猪下水多,一百斤的猪,剖干净能剩七十来斤。”
厉探长窘笑:“这您都知道,真博学。”
法医嘿然一乐:“我们实践课先开猪,再开人。”
厉海沉吟数秒,好似喃喃自语一样询问对方意见:“您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凶手以为人和猪差不多?想着弄轻一点,好搬运……”
法医虽然还没看见被害人尸体,但听厉海所言,不难猜测现场情形。
于是顺着他的思路推敲:“那要是切成几块的话,更好搬。”
厉海小声嘟囔:“倒是没切成块。”
霍振庭:“切什么?切蛋糕吗?”
厉海:“切大猪肘子。”
霍振庭撇嘴:“那庭庭可不会,切不动。”
法医同事轻点刹车,靠路边停下来,转头望向厉海:“他说得对哎……想切未必会切,就比方屠宰厂里掏下水和分拆整猪,是两个不同的工种,用的工具和工作内容也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