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队长眉头紧锁稍作思忖,问厉海:“眼下,我这边的案子正在收网关键时候,后续你还要配合出报告,你现在离开,会不会影响我们的事情?”
厉海沉吟两秒,心想厉江今天理应在忙劳埃德银行拍品失窃案,特意打电话到楚县找人,肯定是件非他不可的大事,他不回去恐怕不妥。
但如果把沪城的人一概撤走,大约会伤及靳队长友情。
于是提议:“您看要不这样,我现在只带小霍走,范筹和三位鉴证科老师留下,继续勘验骸骨,为后续出侦办报告做准备。
晚上我们再通一次电话,如果这边案情还有其他意料之外的进展,我们仍可及时调整,如果没有,我们一切按计划办事。”
靳元良无奈点头:“那也行吧,晚上我给你打电话,你给我说说到底什么案子,厉江非要着急忙慌把你叫回去。案子如果不够大,我可是要找他兴师问罪的!”
最后一句当然是开玩笑。
厉海附和:“等我回去搞清楚什么事情,一定仔细给您汇报。”
两方扬手告别,范筹也给他老大摆摆手,然后转过身继续给冀姝好做笔录,走珠笔在纸面划拉着沙沙作响:“冀小姐,如果你婆母告你娘家绑架,恶意藏匿儿媳,你愿意出庭作证,说事件属实吗?”
冀姝好张口结舌骤然怔住。
厉海回头瞭望一眼,无声叹息。告自己亲生父母,那可是挺难的。
不过他们为了冀姝好来到楚县,但冥冥之中却好像是为了揭开从一百多年前那场饥荒开始将楚县一层层包裹住的谎言而来。
如今结局已算圆满,官司打不打,已经不那么重要。
霍振庭趴在车窗上朝外面的人摇动手臂喊再见,所有他知道称呼的人物全被点一遍名,可惜大家各忙各事没空搭理他,只有范筹忙里偷闲朝他摆了摆手。
厉海从后视镜里瞥他一眼:“你坐好,山路颠簸,小心磕下巴。”
他话音刚落,霍振庭就捂住下巴大叫了声:“哎哟!”
厉海赶紧刹车,转身询问:“达令你没事吧?”
霍振庭放下双手给厉海看他下巴,笑嘻嘻坦白:“没事,庭庭骗哈尼的,逗哈尼开心。”
“啧……”厉海冲他翻白眼发牢骚:“开心个屁,真磕着疼死你。”
霍振庭不以为然撇嘴,身体前倾,伸开胳膊越过椅背抱住厉海肩膀:“哈尼,庭庭饿了。”
厉海这才想起来他们中午还没来得及吃饭,不是只他俩没吃,是所有人都没吃。
自从认真做起探长,都不记得这是他们第几次错过饭点。
:“等会儿下山买驴肉火烧。”
他俩为节省时间,顺路买几只烧饼在车上吃完,下午三点来钟时终于赶回沪城巡捕房。
一进门就被个半生不熟的小警员喊住:“厉探长您可算回来了!走走,我是特意在这等你的,咱们马上去翠湖公园,今早上那边发现一具女尸。
局长说这个案子本来应该让关老师接,但关老师现在搞拍卖会那个案子腾不出空,所以让您先接下来,后续关老师有空了,再回来支援您。”
厉海被小警员扶着胳膊肘转个身,原路往外走:“很复杂吗?还没开始办呢,他们咋就知道我办不了?
不是我吹牛哈……这个月光是女尸,我已经见过三具了,刀捅的、炭烤的、索喉的。总之普通花样已经吓不住小爷儿我了。”
“等会您自己看吧。”小警员耸眉窘笑:“案子复不复杂现在还不好说,关键是情节恶劣,没有线索,就算关老师来,也未必能告破。”
翠湖公园坐落在他们辖区东部翠湖水库的南侧,属于城市绿地公园,是个开放景区。
虽然名头是公园景区,但并不是那种受瞩目的知名景点,平时人流量很小。
负责管理景区的是翠湖水库的保卫处,不过这帮人主要看管水库违规行船捕劳;对公园这边的巡视管理则非常惫懒松散。
大约二十分钟后,厉海按同事指引将车驶进一条园内小路,很快就看见路边石阶处扯起的警界带。
厉海临下车时长了个心眼,眼神意有所指询问同事:“是不是挺难看?”
小警员咂舌:“那肯定是好看不了啊!搁这放了怕是有好几天了。”
厉海皱眉:“那你替我在车里陪着霍公子,我先自己上去看看。”
小警员:“您怕吓着霍公子啊?……别担心,早盖起来了,他看不见。”
“哦!”厉海放下心来,推车门带霍振庭一起钻过警界带,顺石头台阶往上走,大约不到二十米处,台阶左侧有三名年轻警员围一块罩在地上的藏蓝色塑料布站立,每一位都显得很无所适从。
厉海惊讶:“鉴证科没来人?”
其中一名守现场的警员苦笑:“除了今早上跟您去楚县的,其他老师都在拍卖会那个案子上忙呢,最快也得五点钟以后才能来这边。”
厉海无奈皱眉:“这片地方拣过垃圾吗?”
仍是刚刚那名年轻警员回答他:“当然,烟头、酒瓶、粑粑纸,啥都有,您现在看吗?”
厉海表情微窘:“我还是先看看那个吧。”说着抬手往罩在地上的塑料布指了指。
“不好看,您有点心理准备。”他同事边说话边上前两步,将塑料布提起一角,示意厉海往下面瞧。
厉海凑近,弯腰……
“呕!”下一秒连忙捂住口鼻。
他先前觉得包子铺商翠娥那具「炭样尸」已经是“不好看”的极限。
直到看见今天这位,竟然令他想要表达:其实黑黢黢比起灰突突……倒也还好。
塑料布下面的女尸全身赤裸,肚子上有一道横切刀口,腹内脏器应该已经被掏空,所以腰腹部位断崖式凹陷,乍一看好像她从肚子那块儿断成两截。
因为女尸血液已经被放干净,全身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铁灰色。
光线透过藏蓝色塑料布映在死者的脸和身体上,仿佛给她毫无生机的身体多镀了层妖异的怨气。
死者左眼是个血洞,没有眼球;右边脸颊有一处贯穿刀伤,看伤口,那把刀的的锋刃大约一寸宽,直接从脸侧捅进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