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程与梵到海城高院的时候, 纪白跟郑娟已经提前在那儿等着了,手里没吃完的三明治,就那么随便往扶手箱里一塞, 扯过两张纸,擦擦嘴, 然后擦擦手。
点了个头,算打过招呼。
一行三人朝高院里走。
跟接待的工作人员说明情况后, 要求查询申诉进度。
“好的,稍等一下。”
过了会儿, 工作人员从电脑前抬起头, 对她们说“没有啊。”
程与梵问:“是没有进度吗?”
“不是没有进度,是就没有这桩申诉案件。”
“不可能!”郑娟情绪激动道:“我这几年申诉材料都不知道写了几麻袋,怎么会没有申诉案件?”
“真的没有。”工作人员说:“我已经查了三遍,如果有的话,我这里一定会显示, 会不会是你们搞错了?”
纪白刚要再说什么,被程与梵拦住“那就先登记吧。”
不管可以不可以立案, 先登记了再说。
出来后,郑娟愁眉不展,八年的奔波成了一场空。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程与梵总算明白,为什么纪白昨天会说别乐观的话了。
/
回到律所,关起门来,两人继续研究。
这案子疑点太多,除了口供以外, 没有任何证物, 而且郑民的供述里作案细节也不对,按照他的说法从海城到茂城的时候, 就已经凌晨了,如果他起了歹意,他完全可以不去客运站,也完全不用让李禾给来接她的人打电话,直接在进入海城的那一刻,就可以动手了,又到客运站,又打电话跟人通气,这不是明摆着把自己趟进去?多此一举,没有那个犯罪嫌疑人会这么傻吧?
然后就是郑民为人,同乡人说他挣了点臭钱,所以横行霸道,但是他抓流氓,拒绝送李禾的行为,又是真实存在,理论上来讲,有些矛盾,当然...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排除作案嫌疑。
但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受害人李禾指甲里的DNA混合谱,□□中的分泌物,都不是郑民。
一通分析完毕,无论是程与梵还是纪白,都是满脸凝重。
这案子,太冤了。
都不是疑点利益归与被告,完全就是强行摁头。
纪白手机响了,是柳宗打来的。
“嗯,好...知道了。”
电话挂断后,纪白说——
“柳宗说,鲁城检察院的公函已经发出来,他以个人名义写的信也发出来,不过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回音。”
程与梵又问:“那文昌学呢?”
“还在服刑。”纪白说“你别指望他能出来作证,那家伙狂的很,他敢做就不会怕。”
程与梵又怎么会不知道,文昌学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小喽啰,只要郑民的案子一天不翻案,他都算‘功臣’。
纪白使劲挠头儿——
“真想骂脏话啊。”
“你可以骂,但是在我这儿骂没用,谁也听不...”程与梵忽然顿住“要是在外面骂呢?”
纪白没懂“什么意思?”
程与梵:“曝光。”
/
三天后,一则标题名为《真正的凶手在哪里》的文章,曝光在网络平台。
紧紧一个小时,转发量就高达五万次。
引起网友们的激烈议论。
都什么年代了?没有物证,仅凭口供就能将人定罪?
执法人员是拿人命当玩笑吗?
试问如果警务司法系统这样紊乱,那人民的利益还能不能得到保障?
这是在拿人民赋予他们的权利,加害于人民!!!
...
在互联网日新月异的年代,舆论的力量足可以压垮一切权威。
程与梵为了这则文章,熬了两个大夜,既不能夸大事实,又要博得同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要让老百姓自己来评理,只要流量达到一定位置,这件事就不得不曝光,到时候海城高院,不想管也得管。
果不其然。
郑民案在这样舆论压力的大环境下,可谓是震动了整个海城的政法体系。
一个星期的时间,海城市政法委成立评查组,开始复查工作。
虽然说...这又是一个等待过程,但好的是...终于能有人管了,再也不会那些成千上百封申诉材料,沦为一筐废纸。
有好消息的同时,也有坏消息。
纪白暴力执法的处分下来了,她不仅被降职,还被刑警大队剔除,调去了交警大队。
现在天天守马路,抓电动车、摩托车不戴头盔。
...
这天,她正在开罚单,一个头盔十块钱。
电动车上的人,歪眼看她“我说,这年头还有女交警呢?”
“有啊,女交警、女刑警、女教官,都有。”纪白把罚单递给他。
那人没好气的哼了声,车拧出去同时,还撂下一句话——“臭交警!一辈子做交警吧你!”
纪白点点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嘴里还念了一句“为人民服务。”
正当她打算去下一个路口的时候,就见一个身高体壮的男人,直直的朝她冲过来。
二话没说,扬起拳头,就在纪白头上来了一下。
纪白脑子被这一拳,砸的嗡嗡直响,索性她戴着头盔,这要是没戴,估计她现在都得晕过去。
“哎!你干什么你!”
另外几个同事看见,立刻跑过来就要拿人。
“没事儿。”纪白连忙伸手拦住,朝他们摆了摆胳膊“没事儿,真没事儿昂。”
那个男人气势汹汹,丝毫没有因为袭警而害怕,他指着纪白,破口大骂——
“你这个白眼狼!没心没肺的东西!你爸妈死了之后,是谁帮的你?!你大学最后两年学费不够,都是我家帮你凑得!你现在厉害了,你牛了!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爸妈都是被你克死的吧!呸!”
一口痰吐在纪白衣服上。
纪白什么都没说,全程低着头。
“你亏不亏心!早知道这样,哪怕帮一条狗,也不该帮你!!”
男人骂急了眼,什么脏骂什么,骂到最后竟然还想动手。
正要去揪纪白的领子,一只高跟鞋甩了过来,不偏不倚砸在男人的脸上。
是阮宥嘉。
“你干什么你!”
阮宥嘉拳头没男人硬,但是她肩上包,可是实打实牛皮做的,照着男人脑袋就是一通招呼。
适才,还嚣张霸道的男人,竟被她打的连连后腿。
男人指着纪白“你会遭报应的!”
要不是男人跑的快,阮宥嘉另外一只高跟鞋也要扔过去了——
“你才遭报应呢!”
骂完这一句,阮宥嘉回过头来,又对纪白发作,她似乎比刚刚还要气——
“你是傻子吗!你就让他打!”
事情发生的太快,纪白都没反应过来,人就阮宥嘉打跑了。
“算了。”
“算什么算!”
阮宥嘉一把甩来纪白的手——
“咱们两的账还没算呢!!!”
纪白往后退了两步,刚想再说什么...忽然眼前一黑,就这么直愣愣的倒地下。
阮宥嘉快吓死——
“纪白,纪白!”
...
等纪白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那一拳头,砸的她脑震荡。
纪白眨了眨眼,看见床边坐着的人,立马又把眼睛闭上了。
阮宥嘉阴恻恻的声音在头顶回响——
“你再装!”
纪白没睁眼。
阮宥嘉伸手掐她,一点没省劲儿,纪白疼的差点撅起来。
“你疯了!”
喊完,她就后悔了...
她看见阮宥嘉的眼睛红了。
沉默的气氛在她们中间诡异的滋生。
像不开花的树,爬满墙壁的爬山虎,干枯的藤蔓四处绞绕。
阮宥嘉冷着脸,丝毫没有因为纪白脑震荡而有任何热切的模样,不知道过了过久,比连更冷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
“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
纪白平躺在枕头上,她想侧身的,但是稍微一动,脑袋就晕的厉害,整个天花板都在旋转,搞得她想背过身,也没法背。
听见阮宥嘉的话,纪白心里一咯噔,什么意思?她知道了?
谁告诉她的?程与梵?
纪白心烦意乱,还没确定,就先给人定罪了——果然是好朋友,就知道穿一条裤子。
“说什么?”
嘴硬是纪白的标志。
阮宥嘉气结,深吸了口气,如果照平常,自己一定没这么好脾气,但是今天自己忍了。
又给了床上人一个机会,并且语气也缓和了些——
“你觉得是什么?”
纪白装傻,就算晓得阮宥嘉知道了,也不肯先松口。
“我不知道。”
阮宥嘉垂着手,就坐在床沿,她的侧脸弧度很好看,但也很锋利,纪白就这么望着她,突然想到第一次在医院看见这人的画面,虽然那时候她带着口罩,和自己也没说几句话,甚至连最基本的对视她们都没有几次,但这丝毫都不妨碍自己记住她,并且印象深刻。
她当时看着签名栏上的签名,那个似圆非圆的口,心里猜测,口罩底下的脸会是幼圆的娃娃脸,还是不苟言笑的冰山脸,其实这话她没说完,剩下的后半句——
不管是哪一种脸,但一定都是很漂亮的脸。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气氛再度陷入另一个高.潮的沉默。
纪白搭在被子上的胳膊,往前探了探,不偏不倚就跟阮宥嘉撑在床沿的小拇指碰上。
阮宥嘉心里抖了抖,但脸上没有表情。
她想如果要比谁更能装,更能沉住气,自己也不再这人话下。
可她错了,她真的没有床上躺着的这人心狠。
纪白才不过碰了碰自己的小拇指,适才在心里修筑的城堡,瞬间就裂开一条缝隙。
阮宥嘉有了松动。
她没有躲开,也没有皱眉,任由纪白得寸进尺,先是碰了碰,再是勾了勾,最后彻底握住。
纪白以为这是自己表现软弱的方式,以为阮宥嘉会懂。
实际上,阮宥嘉的确懂,但是有一点,纪白算错了,女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在某些原则问题上,却是再斤斤计较不过。
“我觉得...我像个外人。”
阮宥嘉没什么情绪的开口。
纪白目光顿住。
阮宥嘉说:“虽然我们一起吃饭、睡觉、上床,但是我能感觉到,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走进过你的心里,对你而言,我们可以是饭搭子、床伴、炮.友,但就不可以是相濡以沫的恋人,还是说在你眼里,我除了陪你上床,就没有别的意义了?”
纪白的点很奇怪,专注在恋人两个字上。
她们一起这么长时间,自己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这个词。
“我们是恋人吗?”
纪白没经大脑,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握着的手指被抽出,床沿上坐着的人,倏地转过身,红着眼在纪白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还挺响亮。
纪白傻眼——
“我头晕...”
“你去死!”
阮宥嘉咬紧后槽牙,发狂似的扼住纪白的喉咙,没开玩笑,是真的掐她,纪白都能感觉到这人虎口再用力。
“杀人犯法...”
“杀完你,我再自杀!”
“那你也是杀人犯。”
纪白一点不会哄人,每句话都往阮宥嘉的神经线上戳,哪怕看她都快哭了,也没扔出一句软话。
“没良心...”
“混蛋...”
“王八蛋...”
阮宥嘉一句接一句的骂她,然后把自己骂哭了。
眼泪顺着下颌,滴在纪白的嘴唇上。
她看着她,头又晕,眼睛又茫然,不知道是真的不懂阮宥嘉为什么哭,还是脑子真的被撞坏了,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哭。
纪白:“你打我,掐我,还骂我..你还哭。”
阮宥嘉眼泪掉的更凶。
纪白:“别哭了,就当我错了,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阮宥嘉:“本来就是你的错。”
纪白皱了皱眉心,脸上的表情有些艰难“我是真的不舒服,头特别晕,要不你给我打一针,让我睡过去吧。”
阮宥嘉到底还是心软,一听她说这话,立马抹干眼泪,把她的头摆正,手也摆正,摸着这人的脸——
“你睡吧,我陪你。”
纪白合上眼,轻轻地嗯了声,竟然真就睡了过去。
见她睡熟,阮宥嘉怔怔的望着这人的脸,瘦了,也晒黑了,黑眼圈也特别重。
其实阮宥嘉不生气,只是很难过...
她不明白为什么纪白宁肯自己抗,也不愿意和自己说实话。
要不是找不到她的人,又实在想她的厉害,自己也不会又跑去市公安局。
阮宥嘉只是想知道,纪白安不安全,什么时候能回来,但她没想到,这一去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
警队里的人一听自己找纪白,全都避退三舍,生怕被连累似的,谁都不肯跟她多说一句,问就是已经调离刑警大队,但你要再问为什么,就没人再理她了。
好在还有小贺。
小贺人不错,他见阮宥嘉跟三孙子似的打听纪白,就主动上前打招呼说话。
总算是有个熟人了,阮宥嘉问他:“纪白为什么会从刑警队调走?还调去了交警大队?我虽然不清楚你们公安系统的人事管理,但刑警也不该莫名其妙调去交警,她是犯了什么错误吗?”
阮宥嘉一句话挑明重点。
小贺脸色变了又变。
他的胳膊已经好了,身上穿着警服,二十四五的年纪,有什么全写在脸上,动作娴熟的从兜儿里摸出烟叼嘴上,低头拢着火,吞吐之间,眉心的那道川,都可以横跨非洲大草原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也不清楚要怎么才能和你说明白,这个事情...它很复杂。”
“怎么复杂?”
小贺猛抽了两口烟,呛的自己都咳嗽,尽量将言语简练,但其实还是有些冗杂的。
不过,阮宥嘉脑子灵活,在他颠过来倒过去的话语里,找到了重点。
纪白要翻案,然后被警队孤立,紧跟着暴力执法的投诉就来了,其中一个人手骨折,她就背了处分,之后就被调离。
“事就是这么个事,但我相信纪队,当时情况,要是不拉住那人,肯定就跑了,本来应该我冲上去的,她拦了我一把,结果就变成她的事儿了,我...我...”
小贺挠着头,自责不已。
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看事情的角度不全面。
但阮宥嘉知道,这跟谁冲上去没关系,被针对、被孤立、即便没有投诉的事,也会有别的事。
她离开市公安局之后,阮宥嘉忽然觉得自己没地方去了。
既不想回家,也不想去找纪白。
她开始反思,反思...为什么都这么难了,纪白都不肯和自己说。
阮宥嘉觉得自己快被烦恼堵满了,她得找个人排解,于是打电话给了程与梵。
原本是抱着倾诉心事的意愿。
但她又没想到,这事儿程与梵竟然知情!
程与梵握着手机,贴在耳边,阮宥嘉那一嗓子上来的时候,差点没把她耳膜刺破。
“你知道你不告诉我!”
“我前几天跟你发那么多消息!!”
“程与梵!你到底跟谁交情深!!!”
程与梵理亏,冒着耳膜被这人喊穿的危险,也没敢把手机从耳朵边拿开,乖乖听她喊完所有,准确的说...应该是听她发泄完所有。
“这一点,是我错了。”
程与梵主动承认错误,然后才开始跟阮宥嘉摆道理——
“主要是,她来找我,临走的时候,专门叮嘱我不要告诉你,她说了是小事儿,不必告诉你。”
阮宥嘉想杀人——“她说小事儿就小事儿啊!”
程与梵再度抱歉,继续说道:“我先答应了她,而且我看得出来,她不想让你担心,不过...我也有告诉她,让她找个时间,把这事儿跟你好好聊聊,她可能一直没找到机会吧。”
阮宥嘉:“她根本就不想和我聊!”
程与梵叹声气,当了阮宥嘉的发泄桶。
陪她聊了两个小时。
期间,阮宥嘉句句都在骂纪白,顺带手的再骂几句程与梵,骂完之后又开是骂自己。
她骂自己没出息、软骨头、扶不起的阿斗...
其实骂来骂去,说到底...还不是心疼纪白。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程与梵对纪白也有了不少改观,从最开觉得她不过一个警察,到后来发现她的良心,再到后来知晓她父母是烈士的身世。
司法体制中,有些情况固然心寒,但并不是全数,总有些人肯为了信仰,为了维护法律正义,为了心中黎明破晓前的那道光,甘愿牺牲、甘愿奉献,甘愿一无所有。
看别人做一道光,很容易。
自己做一道光,却很艰难。
程与梵在阮宥嘉发泄完情绪后,说了一句话做总结——
“我觉得这回你找对人了。”
/
医院里纪白从下午,一直睡到第二天。
睁开眼的时候,她看见外面的天蒙蒙亮,人都是懵的,还以为自己没睡多久,这会儿应该刚要天黑。
直到阮宥嘉拎着病号饭进来。
医院五食堂是公开开放的,医生护士可以刷卡吃,病人交钱也可以吃。
素包子跟小米稀饭,都很清淡,不过味道很好。
“醒了?”
纪白嗯了声,她比昨天那阵儿要好很多,这会儿盯着天花板,头也不晕了。
伸手在枕头底下摸索,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东西。
阮宥嘉把病床升高,又走过去将人扶起来,枕头给她横起在腰后垫好。
纪白问了她句:“你见没见我头绳?”
阮宥嘉指着垃圾桶,纪白顺着看过去,一根黑色头绳,断在里面。
“....断了?”
“不是我弄得,是你自己力气大扯断的。”
“....”
小桌板架起来,阮宥嘉让纪白吃饭。
“就这?”
“你还想吃什么?”
“至少来块肉吧。”
阮宥嘉哼了声,冷眼瞧着她——
“一大早的你吃什么肉。”
“一大早?”
阮宥嘉拿过手机给她看上面的时间“六点了,不是一大早是什么?”
纪白诧异“我睡这么久?”
阮宥嘉把包子塞这人嘴里“你以为呢。”
纪白咬着包子,素素的..清汤寡水,吃的索然无味。
期间瞄了眼阮宥嘉,就见她拉过椅子,然后抱着胳膊直挺挺的坐在上面,既不看自己,也没有表情,跟自己睡觉前,完全判若两人。
纪白感觉不太好,该不是还要哭吧?
头疼...
真头疼...
饭后半个小时左右,也就纪白洗漱上厕所的工夫,医生就来了,问她头晕不晕,脑袋疼不疼?看东西重影不?
诸如此类的。
纪白本来想说还是有点疼的。
但是阮宥嘉冷不丁出声,跟医生说了句——要不再观察观察?
医生说,那得看病人情况,要是头不晕不疼了,就可以出院,要是头还晕还疼,那就不行。
纪白夹在中间无语,抬头对上医生充满真挚的目光,摇了摇头——
我不疼,我也不晕,看东西贼清楚。
医生:那就好,可以出院了。
人前脚一走,后脚纪白就感受到了一束冷冷的眼神。
阮宥嘉盯着她。
纪白:“你有事儿....?”
阮宥嘉眉峰微挑:“自己能走吧?”
纪白:“....能!”
/
周五这天,程与梵给阮宥嘉打电话。
“你要的手办给你买到了,我找黄牛搞得,刚刚给你同城闪送,你记得签收。”
纪白的事儿瞒了阮宥嘉那么久,程与梵总不能只是嘴上说说道歉,行动上也要付出一下。
她上学的时候就喜欢的那个手办,现在出了限量版,程与梵就想拿这个跟她赔罪,原本以为不会有多难买,没想到四处缺货,她问了熟人,加了群,最后才找到这个黄牛,结果人家还拿乔,说不好买...程与梵从没想过自己会跟一个黄牛这么低声下气的说话,要记得她大学实习处理的黄牛案,可还被导师拿来当例子。
直到东西到手,程与梵才安心。
“这么客气?”
“这不是得罪你了嘛。”
阮宥嘉笑开——“你少来。”
程与梵知道她不会真的生气,是自己心里过意不去——“你放心,往后纪白要再让我瞒着你,我绝对想都不想,立马肯定拒绝。”
提起纪白,程与梵有些好奇——
“她...怎么样了?”
阮宥嘉声音一顿,笑的渗人。
程与梵瞬间打了个寒颤。
算了...还是别问了。
...
纪白没什么大事儿,就是需要再卧床静养几天。
总之就一句话,穿得暖,吃得饱,住得好,睡得...也算凑合吧。
当然,如果阮宥嘉没撩她的话。
纪白身体素质好,出院第二天,就没什么大事了,但毕竟是脑震荡,这事儿可大可小,阮宥嘉自告奋勇,说替她去请假。
纪白当下预感不好——“不用了吧?”
阮宥嘉笑的比花灿烂——“要的要的。”
病假请了一星期。
纪白懵.逼。
“你怎么做到的?”
“说你快死了。”
死不死,阮宥嘉还能不知道吗?
她没想胡扯的,主要是当时纪白摔下去的时候,还有两个他的同事围观,那场面大概是太惊心动魄了。
所以这假没费多少唇舌,就拿到了。
晚上。
阮宥嘉换了件超级性感的裙子。
露腰,露背,走起路来,小裙边噗噗往上甩,纪白看的很清楚,是‘丁’字。
纪白都躺到了,又立起来。
“你这是...睡裙?”
“嗯。”
阮宥嘉一层一层往身上抹乳液。
纪白像只蜗牛...慢吞吞的又躺回去,似乎还是不确定,又补问了句——
“你确定?”
阮宥嘉白了她眼“需要我出去在小区里跑两圈吗?”
纪白:“千万别!我怕吓着人。”
灯一黑,阮宥嘉爬上床。
裹着自己的被子,睡在右侧边。
纪白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其实阮宥嘉离自己挺远的,而且还是侧着睡得,但问题是你侧就侧,你正面对我是什么意思?
两团白花花的....你以为摘棉花呢?
纪白耳朵发烫,喉咙发干,小腹发紧。
人不自觉的就凑过去。
阮宥嘉没睡着,瞬间睁开眼,胳膊打直抵住她。
“干嘛?”
“你说干嘛,你穿成这样想干嘛?”
纪白声音都哑了。
“我穿着这样能干嘛?我跟你说了是睡裙。”阮宥嘉一点没有意乱情迷的样子,头脑清楚的就像在冰箱里冷冻过似的,不带丁点温度,有的全是理智。
“别闹了...”
纪白想硬来。
阮宥嘉忽然冒出句——“我们之间到底是谁不认真?我只能跟恋人上床,请问纪警官,你是我什么人?”
纪白愣住。
阮宥嘉从床上起来,扯过被子把自己披住,那双本来意乱情迷的眼睛,此刻充满镇定——
“想睡我?行啊,追我,等我同意了,随便你睡。”
...
纪白以为自己被打入冷宫,没想到是个闭环。
阮宥嘉一下班回来,就换上那件睡裙,然后就在整间房子里来回穿梭,自己去哪儿她就来哪儿,每次还都有借口,不是找东西就是拿东西,纪白躲都躲不掉。
等到了天黑,该睡了,她就又来同床共枕,还他妈的开夜灯,橘色的光往身上一照,就跟反光器似的,白的闪眼睛。
纪白自问是正人君子,但正人君子也不能这么欺负吧?
她要再这样,自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逼上梁山了!
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纪白认输了——
“我追你行吧。”
“不行。”
“怎么又不行?!不是你说的吗?!”
阮宥嘉稳如泰山——
“哪有人刚一追,就急吼吼的睡?你得追上了才行。”
拍拍这人的脸“我相信你,你加油~”
然后关灯睡觉。
纪白——
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