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6月12日
“老郑啊, 你这车够气派,少说二十万有吧?”
“你这什么眼神啊,我这车咋才能值二十万?你就看着车标, 都不止这个数。”郑民把这人手挥开,哼了声“告诉你吧, 落地价五十万!”
“哎呦!了不起了不起~你这是把半套房子坐在屁股底下了。”
邻居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手揣进兜里“你现在又做生意又开工厂, 红火的不行,说实在的..你倒是也带我一把啊, 咱们从小到大的关系, 还不能相互之间帮个忙了?”
郑民长得不错,家底子也厚,前两年撞大运跟人合伙搞服装批发,挣了一笔后,自己就弄了个服装加工厂, 这两年声名鹊起,光车就换了三辆。
“你?拉倒吧, 你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
“哎...你怎么这么说话。”
“我就这么说话!”
郑民谁也不理,车一开就走了。
“呸!暴发户!我看你能猖狂多久!”
...
当天郑民申城的朋友弄了一套低音炮,说好第二天带过去,因为之前人家给他帮了忙,所以郑民对这事儿特别上心。
为了不耽误时间,他匆匆吃了碗面, 就打算发出。
正要结账走人, 又有熟人把他拦住了。
男人是郑民的发小,在县里银行工作, 平常郑民有些款子转账什么的,他也会从中行方便,所以关系都还不错。
“你是要去海城?”
“谁说的?我去申城。”
“那也一样,中途反正要路过海城,你把我表妹捎过去。”
“你表妹?”
郑民往后看了眼,一个扎马尾的小姑娘,没穿校服,但背了个书包,瞧着十二三岁的模样。
“这...不合适不合适。”郑民解释道:“不是我不带,主要是我现在出发,到海城都已经深更半夜了,她一个小姑娘,不行不行。”
“老郑,你的思想还挺迂腐,她一个孩子,你还能花花肠子?”发小捣了他一拳“这孩子有手机,到时候你把她放在海城客运站,有人去接她。”
“这....”
不等郑民说完,发小就把小姑娘扔下来,边往外走边冲她招手“听你郑叔叔的话昂!”
...
人撂下了,郑民不得不管,怕她路上闹,又在面馆外面的小超市,给她买了一大兜零食。
小姑娘倒也懂事,一个人坐在后面,偶尔吃零食,偶尔喝口水,大多数时间都是刷手机,中途没电了,还自带充电宝,丝毫不麻烦郑民。
一路上,郑民就连话都没跟她搭几句。
和他预想的时间一样,到了海城都已经深夜了。
郑民跟小姑娘说“那个...那个...”
小姑娘:“我叫李禾。”
郑民:“哦哦,李禾,你给接你的人打个电话吧,大概再二十分钟,咱们就到海城客运站了。”
李禾:“我刚刚已经给她发过消息了,她说她再来的路上。”
郑民不放心,又问了句:“来接你的是你什么人?男的还是女的?”
李禾回道:“女的,我同学跟她妈妈,我和她关系可好了,这几天在海城玩,就住她家。”
二十分钟后,郑民把李禾在海城客运站放下,之后便朝申城继续赶路。
那是郑民最后一次见李禾。
——
异性恋之间,感情进度到某一个阶段,就要开始下一步,例如见家长,订婚结婚,之后还会考虑生育问题,是迎合政策生三个,还是只要一个,又或者享受二人世界做丁克。
同性之间则没这么多麻烦流程,相较于结婚生子,柴米油盐,更注重感情的升华。
不是把爱情变成亲情,而是将爱情变成生命中的一部分,让两个不一样性格的人,可以为了对方,而妥协而包容,最终合二为一,融为一体。
电视开着,是之前那个和时也有亲密戏的混血,好像谈恋爱被拍到了,也是个同期的小花,不过没什么名气,接的戏脸女二都够不上,基本女三女四。
混血在媒体的追问下,全程打太极,说的话也都含糊不清,一会儿好朋友,一会儿好同事,再一会儿又变成合作过的女演员,反正就是绝口不提两人谈恋爱。
肉眼可见的女方表情僵硬,一个大大的黑字写满额头。
记者再问,女方这边就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知道,你去问他。
明摆着不高兴,但也从间接证明,两人有问题。
程与梵看着认真,连时也从身后过来都没发觉,直到一只手从后面箍住她的腰,她才低头看去,手自然而然的握住。
“八卦很看好吗?”时也笑着问她。
程与梵收回眼:“还行,不过他俩到底谈没谈?”
“谈了吧。”时也在这人肩上蹭了蹭“如果没谈的话,不用这么模棱两可,会直接否认的。”
“这样啊。”程与梵摇了摇头“那这个混血也太不地道了,敢做不敢当。”
关掉电视,时也问程与梵,要不要出去逛逛?
程与梵纳罕“现在吗?”
时也冲她点头“就现在。”
不怪程与梵犹豫,因为再过半小时就凌晨12点了,一般情况下,这个时间要出去的早出去了,不出去的也该休息了。
程与梵想问时也去哪逛?逛什么?
但她看时也的兴致很高,一身灰白的休闲运动衣,头上戴着棒球帽,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尽是期待。
程与梵咽下原本想问的话,忽然间也被勾起了兴致。
好啊,那就现在。
碍于时也演员的职业,她们还从没有这样单独出来压马路,现在夜深人静,连周边的铺面都打烊了。
时也挽着程与梵,手指着一间很亮的店招说:“他们家骗人,说好24小时营业的,这才刚过十二点就打烊了。”
程与梵觉得她孩子气“又没客人,又浪费招店员的钱,不如早一点关,明天再早一点开,怎么?你想吃甜点吗?”
时也摇头又点头“想吃红豆沙的。”
程与梵愣了下,似乎了解她的意思了,朝右边望去,说:“你等我一下。”
大概五分钟左右,程与梵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份红豆沙。
时也:“你从哪弄的?”
程与梵边撕开包装,边朝刚刚过去的方向望眼“那边前几天增了一台自动售卖,我下班回来的时候,看见里面有卖红豆沙的。”
说罢,程与梵拿小勺舀了一口,先喂进时也嘴里。
沙沙的,甜甜的。
时也咽进喉咙,听见程与梵问她“好吃吗?应该没有甜品店卖的好吃,这种自动售卖机里的,都是机器做的,红豆沙这种东西,还是要纯手工熬出来的好。”
程与梵说完,不见时也回应,抬眸看去,只见这人直勾勾的望自己。
“怎么了?”
她嘴角有红豆沙,程与梵伸出手指,替她温柔揩去。
时也笑了笑,抿着唇角“你会不会觉得委屈?”
程与梵不解“委屈什么?”
时也说:“没办法像普通情侣那样逛街吃饭看电影,也不能发朋友圈微博秀恩爱。”
“不会啊。”程与梵没有安慰她,是真心觉得不会“我的生活干嘛要让别人知道,逛街吃饭看电影,我们在家能做,而且谁说我没秀恩爱...我有这个——”
程与梵拿出手机,给时也看,屏保是时也第一部出道的电影海报,屏幕是时也跳舞的背景画面,她又点开朋友圈,背景图是时也手写的上林赋,聊天背景是两个手牵手的照片。
没有秀恩爱,处处有恩爱。
时也脸红。
“你什么时候...”
“刚在一起的时候吧。”
程与梵抬起胳膊,手背碰了碰时也的脸。
其实,自己也挺虚荣的,也想让别人羡慕嫉妒,只是自己藏得太深了,阮宥嘉就说过她,看着好像都不在意,实际上处处刻意。
吃完红豆沙,程与梵问时也,要不要去看星星?
时也跟着她,说好。
两人一路开车去到附近的山上,黑夜在静谧之中,头顶的星光闪烁。
莫名之中,似乎与世隔绝,她们仿佛来到一处隐秘的桃源,在这个地方除了她们,再无别人。
时也觉得自己不用看天上的星星,身边的星星就足够自己看了。
暧昧的气氛会流转,在狭小的空间里涌动。
没有谁主动,似乎顺理成章。
程与梵拉过时也....
拥抱、抚摸、深嗅、亲吻...
她们相互抚慰,相互品尝,用最适宜的方式,给对方最体贴的温柔。
即便不深入,也能感知爱意。
要不是手机响了,她们似乎连时间都要停滞。
“是谁?”时也问道。
“阮宥嘉。”
程与梵把手机拿给她看。
阮宥嘉再和程与梵倾诉——「我发现我好像不会谈恋爱了」
时也知道一点阮宥嘉的事,她问:“她和那位女警察吵架了吗?”
“也不能说吵架。”
程与梵想了想,把纪白之前来找自己的事情告诉了她。
这件事情不好说,纪白不想让阮宥嘉担心,并且还专门叮嘱自己,也不要告诉她,估计是想把事情彻底解决之后再说开,阮宥嘉这个人,程与梵了解,她属于要么不认真,认真了..就什么事都要较真。
所以,在沟通方面,两个人必然要出问题。
程与梵答应了纪白,自然也不能说,只能从侧面提醒好友——「慢慢来,你多包容一点」
气氛被打断。
时间也不早了,两人便一路又开下山去。
等回到家,彻底躺下,都已经凌晨三点了。
时也睡不着,贴在程与梵的颈窝,她知道工作的事情,自己不该多过问,但她还是想问清楚——
“你要接吗?那个案子?”
程与梵闭着眼,手搂着时也“我要接的。”
“虽然我不懂,但是翻案,会很难吧。”
“没关系,我能应付。”
时也低下头,额角在程与梵的脖颈里蹭着,细碎的绒毛软糯,不扎...但有些痒。
“我不会干涉你的工作,但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
“如果你觉得压力大,或者累了,一定要告诉我。”
“好。”
——
一个盖棺定论的案子,推翻重审,何其艰难。
况且,都过了八年。
当年的资料,几乎都已经找不到,人员调动,也换了好几拨,可以说现在警队里的人和当年的经办那个案子里的人,早也不是同一批,唯独剩了几个老警员,也是一知半解,也不是当年的一线侦查人员。
“郑民案?”
老赵叼着烟,两眼眯着。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这案子都过去多少年了。”
“这可能是个冤案。”纪白说。
老赵不是当年的经办人,但这个案子他知道,他皱着眉——
“你干什么?你要翻案啊?”他深吸了口烟“我记得这案子,是你师父一手查办的,你现在这样翻出来,说是什么冤案,你想干什么?”
老赵大概是想拿王成宗压她,但他不知道的是,纪白早就提前去找过王成宗了。
纪白点下头“我知道,我已经去找过我师父。”
老赵喉咙一梗,被她这话噎住。
纪白直言道:“虽然我师父是当年的一线侦查,但是这个案件的最终负责人不是他,也就是说侦查部署另有其人,我师父他们也是执行上面的命令,真要怪罪下来,这个责任也不是我师父担。”
“你孩子,你把这件事也想的太简单,八年了,不是八天也不是八个月,你要找案件负责人,你去哪找?你找得到吗?就算你找到了,又有什么用?你真以为自己能翻天吗?”
老赵眉头深锁,意味深长道——
“你听我一句劝,别趟这趟浑水,你还年轻,又有本事,将来有的是机会往上升。”
纪白没接这话,反问道:“所以你也知道这案子有问题。”
老赵:“....”
纪白:“赵叔,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让我回头,是不可能的,我师父不肯说,我现在就想问你一句,当年这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经办人到底是谁?”
老赵深叹了口气。
...
与此同时,星海律师事务所里,程与梵要帮郑民翻案的消息也传开了。
孙旭东不支持,管委会里的人也不支持。
原因很简单,风险太大,且没必要。
“孙总,您找我。”
“坐。”
孙旭东让秘书端了两杯咖啡进来,随即切入主题。
“郑民的案子,你打算接?”
程与梵猜到是因为这个事“嗯。”
“给我一个理由。”
“冤案。”
孙旭东以为程与梵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没想到就两个字这么简单。
不过,这倒是让孙旭东不知从何开口了。
饮了几口咖啡,孙旭东换了种态度,手敲在桌面上,一下接一下“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很多不公平的事情发生,小到缺金短两,大到冤假错案,但是你要明白,律师毕竟不是神,不可能每一样不公平都去管,我以为...律师只是一个职业,上班的时候做上班的事,下班以后出了律所的门,脱下律师袍,和普通老百姓,也没差别,你说对吧。”
程与梵在心里解读了一下,大致意思是,不必多管闲事,闲事管不完。
“可这真的冤案,那个人在监狱里一直申诉,就连当地检察院,也在不停的发公函,希望能复审这件案子。”
孙旭东知道,程与梵听懂了,但她不愿意松口,于是干脆挑明道——
“大家都不看好,输了对你的名声有损,管委会的那帮人也会不高兴,你难道不想早点升高伙,我可还记得要买带花园泳池的大房子呢。”
“那要是赢了呢?”程与梵反问“如果赢了,是不是也能帮我一把?”
孙旭东沉眉:“这么有把握?你知道这种案子光一个海城就有多少起吗?换句话说,有没有可能在你之前,也有人发觉不对,想要翻案,但是一直没有成功?我不是给你泼冷水,我是和你说实话。”
程与梵明白“孙总,我也不是讲大话,我也是说实话,我觉得我有把握。”
孙旭东没把话说死,但也没说活,思忖再三后,道:“自信没有错,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程与梵点点头“我知道,谢谢孙总。”
...
人刚出来,就见陈燃贴墙边,站在外面。
她没说话,但她知道程与梵的现在也难。
陈燃没问他们说了什么,只走过去,跟在程与梵身后,咬字清晰的说道:“老大,反正我就跟着你了,可不能把我踢开。”
程与梵一怔,脚步顺势停下,其实她并不太想把陈燃拉进来——
“这个案子,你...”
“就这么说定了!”
陈燃打断程与梵的话,说完就跑,让程与梵想拒绝都不能拒绝。
/
纪白要给郑民翻案的事情,在警队里传开了。
她被顶上了一个风口浪尖,突然之间,警队里的人就开始疏远她,连小贺都被他爸爸提醒,离纪白远一点。
小贺不明白,想跟纪白聊聊,但纪白并不想多说什么,她只说,这件事把自己一个人拖下水就够了,没必要再拉一个进来。
不知道是倒霉催的,还是她被人盯上了。
仅仅一个星期,纪白就被投诉了四起暴力执法,其中一个嫌疑人,说自己的手骨折了,就是被纪白拖拽的。
有关部门来调查,纪白被迫停职缴枪。
短短几天的工夫,一个前途无量的人,就被蒙了一身灰。
“小纪啊,这几天先好好休息,你放心,如果是被冤枉的,上面一定会调查清楚,肯定也不能让你受委屈,一定还你个清白。”
张局端着茶杯,懒懒的靠在椅子上,说话的时候,连头都没抬。
纪白没话说,清白和冤枉两个字听在耳朵里,丝毫没区别。
一出警局,纪白开着自己那辆吉普,照着手机里的地址,就出发了。
路上接了阮宥嘉电话,问她:“你在哪儿?”
纪白后槽牙咬的紧,撂下两个字:“出差。”
她以为阮宥嘉会直接挂断话,没想到紧着来了句——“什么时候回来?”
纪白愣了下,不等想好怎么说,阮宥嘉那边就又开口道:“那你自己小心,可以的话,给我发个消息。”
“嗯。”
电话挂断后,纪白喉咙发涩。
随即,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
她开了五个小时,到了地方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一间很小的苍蝇馆子,车开不进,四拐五绕的才找到。
刚进去,趴在桌子上打盹的老板娘便揉了揉眼睛——
“吃饭啊?现在只有面条了。”
纪白走到老板娘面前“郑娟?”
郑娟神情茫然“你是?”
“郑民是你弟弟吧。”
一瞬间,时光倒流,仿佛又回到那个可怕的时候。
纪白告诉她,自己是海城市公安局的,已经在鲁城见过郑民了,具体情况也做了了解。
言简意赅——“我知道他是冤枉的。”
郑娟哭到不行,寂静的小巷,空无一人的店铺,全回荡着她的哭声。
“我弟弟冤呐!他没有杀人!他怎么可能杀人!他是好心帮人,大家都认识,他才同意捎带的,谁知道...就惹上了这么大的麻烦...”
郑娟先哭,后来又开始骂——
“你们警察冤枉好人,你们把我们一家都害苦了。”
纪白没说话,任由她骂着。
是该骂的,八年牢狱,难道还不许人家骂两句泄愤吗?
等她哭够骂够之后,纪白问了她一句——“还要不要给你弟弟翻案?”
郑娟愣住:“还能翻吗?”
纪白说:“你要相信法律,相信司法正义,只要是冤枉的,一定就能翻。”
/
当天,纪白在附近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带着郑娟赶往海城。
她们到的时候,程与梵已经在等了。
签署委托书之后,这个案子程与梵就算正式接了。
这件事无论什么时候提起,郑娟都有诉不完的委屈,流不尽的眼泪。
“他们说他弓虽奸杀人,对方还是十三岁的孩子,我弟弟不是那样的人啊,他脾气是大,但是思想很保守,女孩子穿裙子从他面前走过去,他都皱眉头,我们村西边有个旱厕,头几年的时候,总有小流氓偷看,后来是我弟弟带头去抓的人,差点把那个流氓打倒半死,为这个他还背了一个打架斗殴的前科,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犯那么大的案子!”
郑娟还告诉程与梵——
“我弟弟一出事,生意黄了,厂子倒了,我们一家子在当地也过不下去了,我天天去公安局,天天都被赶出来,我想就算倾家荡产也要把人救出来,但是人总归还要活,日子总是要过下去,后来我们就搬家了,但是我弟弟一直都有跟我写信,说他是被冤枉的,也一直在写申诉材料,不瞒你们说,我们一天也没想过放弃,终于...终于老天开眼了!”
郑娟说了多久,程与梵就听了多久。
但其实在这之前,纪白跟她一直都有联系,纪白把自己查到的那些资料早都发给了她,所以郑娟说的这些,她都知道。
她们约好明天去海城高院,既然一直申诉的话,那就先去看看进度。
临别时,郑娟和程与梵再三握手。
程与梵能体会到郑娟的不易跟苦楚,她让她放心,自己一定会竭尽全力。
郑娟离开后,程与梵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这大概就是刑辩律师的意义,每一个案子的背后,都背负着一个甚至几个家庭的责任。
他们把自己当成救命稻草,那自己就要做好这根救命稻草。
...
“可以抽烟吗?”
“可以。”
纪白低头从烟盒里叼出一根儿来,随即摸兜儿找火,她明明记得自己放在裤子口袋了,但是摸了半天又找不见,
一旁的程与梵见状,从抽屉里拿出打火机,替她点上。
纪白以为她也抽烟,火点上的同时,又伸手把烟盒递过去。
程与梵摇了摇头“谢谢,我不抽。”
其实程与梵不怎么喜欢烟味的,除非真心烦的时候,必须排解,她才会抽,一般情况,她都都是拒绝的。
纪白把烟揣兜里,开始吞云吐雾——
“你有头绪吗?”
程与梵从一堆文件夹里,拿出关于这个案子的材料,手指在一张彩印的照片上指了指。
纪白瞄了眼,是文昌学。
程与梵说:“之前长华市也发生过一起凶杀案,就是他做的人证,后来犯人出狱,也一直在申诉,法院复审之后,才发现了问题,这桩案子才沉冤得雪,我查过了,其中逼问、诱供、代写抄写犯罪过程,包括殴打犯罪嫌疑人,他都有份参与,手法和郑民的这一起可以说几乎完全相似。”
“不是完全相似,是一模一样。”纪白吸了口烟,缓缓吐出“郑民那边已经辨认过照片了,在监狱里逼他认罪的...就是这个文昌学,而且整个案子中唯一指认郑民弓虽奸杀人的也只有他的证言,他说是郑民在关押期间,亲口向他讲述的,还说郑民跟他讲这件事情的样子,十分镇定,并且十分详细。”
现在问题来了,既然这个文昌学能在长华市凶杀案里作伪证,那他也有可能在郑民案里也作伪证。
从她们目前掌握的情况,以及柳宗那边传来的资料来看。
“这个文昌学是诈骗罪进来的,进来之后一直替警方做狱侦耳目,而且根据这人的判决书和减刑裁定上看,他做这样的‘证人’绝对不止这两个案子,上面写的很清楚,多次重大立功表现,多次...那就说明最少三次以上。”
纪白话落,等程与梵下文。
程与梵两手抱着胳膊“等明天到海城高院看吧,我想先了解一下申诉进展,总得有个处理流程,看看到什么程度了。”
“也行,不过...你别乐观。”纪白把烟灭了,主动接活道:“郑娟那里你不用管了,我知道她住哪,明天我去接人就行,另外,这期间我都可以随叫随到。”
程与梵不解:“什么叫随叫随到?”
纪白手往兜里一抄,无所谓地笑笑“我被停职了,所以这段时间都比较闲,你需要用人的话,我都有时间。”
程与梵:“为什么?”
纪白:“暴力执法,四起投诉,上面正在调查呢。”
“因为这个案子?”程与梵稍一思索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出声道:“如果是无中生有,我可以帮忙。”
“不必了。”纪白摇头“停职也挺好的,刚好告诉他们,这趟浑水我纪白是趟定了。”
程与梵默声不语,片刻后——
“她知道吗?”
纪白知道她说谁,努下嘴“不知道,你也别告诉她,她一个医生,优秀又体面,实在没必要和我一起这样,而且这案子查到最后,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万一我要是连工作最后都混没了,太丢人,也不能让她养我不是。”
程与梵听出她的画外音——
“你想分手?”
“不存在吧,我跟她到现在都还没正式确立过关系。”
“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程与梵口吻严肃道——
“我认识阮宥嘉很多年,我很了解她,她越是嘴上不肯承认,心里越是认定,如果你跟她分手,那我现在就告诉她。”
“嘶——”纪白拧着眉头“你这人没诚信啊。”
程与梵毫不客气,直白道:“论情..我跟她才是朋友,论理..我已经很够意思了。”
纪白怕她了“行行行,我不分手,不分手...行了吧。”
程与梵不喜欢纪白这样吊儿郎当的样子,眉心微微蹙起“我希望你可以找个时间,和她好好聊一聊,这件事不可能一直瞒着她,我理解你不想让她担心,但是你现在这样,已经在让她担心了。”
说完,程与梵把阮宥嘉发给自己的微信拿给她看。
纪白接过,眉毛稍一挑起。
——「我发现我不会谈恋爱了」
——「真烦,我干嘛要有这种烦恼」
——「纪白就是个没良心的,人跑去哪了也不知道,打电话说不了几句,她就着急挂,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怎么才能走进一个人的心」
阮宥嘉的话倒还好,就是倾诉,但是程与梵后面回的这一条,就让人有点毛骨悚然了
程与梵——「挖开」
...
纪白抬头,看了眼面前这个不苟言笑的大律师。
“我说你...能不能教点好?”
“我已经很好了。”
“....”
——
医院加班。
阮宥嘉回来的时候已经凌晨。
她本来是不想回的,但是也不想在医院熬,思来想去还是开车回家了。
走到楼门前,仰头看了眼,一溜灯都是黑的。
不一样,别人家灯黑是因为睡了,她家灯黑,是因为没人。
阮宥嘉觉得自己是不是快要来大姨妈了,以前也没这么多愁善感过。
进楼门,进电梯,进家门。
阮宥嘉像个无主的魂,死气沉沉。
她甚至连卧室都不想去,就想倒在沙发上睡,当然她也是这么干的。
抱着胳膊眼睛刚闭上,一声稍有低哑的声音,从头后面传来——
“你要睡这儿?”
阮宥嘉差点儿没被送走,下一秒客厅的灯就开了,纪白从开关的位置走过来,到沙发前站定。
两个人互相对视,纪白皱着眉,阮宥嘉也皱着眉。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
“任务完成了?”
“嗯。”
“不用再去了?”
“嗯。”
阮宥嘉慢慢吞吞地从沙发里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她本来的是绑好的,刚才躺到这里的时候,顺手就松绑了,这会儿头绳也不知道被她扔到哪里去了。
“吃饭了没?”纪白问她。
“没。”
阮宥嘉很诚实,她一下班,就赶回来了。
“我没胃口,而且我也不饿...”
刚说完不饿,她的肚子就咕咕的响起。
阮宥嘉家尴尬到脚趾抠地,纪白却露出笑意,伸手拉住她——
“起来。”
“干嘛?”
“吃泡面。”
“为什么?”
“因为我只会泡面。”
最后,阮宥嘉加了一颗蛋跟一根肠。
...
夜里,都睡下了。
程与梵放在枕边手机亮了。
时也眯着眼,把脸埋进程与梵的肩窝,软声软气的问了句“是谁啊?”
程与梵笑出声,摸着时也的头,温柔的捋着她的发梢。
“阮宥嘉。”
“她说什么?”
“她说她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