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与梵一夜无梦, 睡了个舒坦觉。
结果第二天,刚到律所,手里的咖啡还没来得及喝, 就先给她来了当头一棒。
靳若男跑了。
瞬间手里的咖啡泼出去,虎口烫的通红。
此时此刻, 程与梵一脑门的官司,她以为这孩子能想清楚, 怎么会突然就跑了?
“报警了吗?”
“昨天夜里就报了,但目前只能弓虽女干跟失踪并案立案, 诱拐不太行, 因为靳若男已经十五岁,完全有行为能力,再加上没有任何直接或间接证据表明她离家的行为是受到何远指示。”孙旭东呷着烟,比程与梵好不到哪去,也是副头疼的模样“这孩子胆子太大了, 居然就这么跑了?还有这个何远...不是他就算了..要真是他,是预备牢底坐穿吗?”
话音刚落, 孙旭东手机作响,靳哲打来的。
程与梵以为这通电话至少要打一个小时,五十分钟听靳哲骂人,十分钟让他喘气,没想到两三句话竟就说完了。
孙旭东也不瞒她,扬了扬手机,直说道:“靳哲说, 能找回来就找, 找不回来就算了,但是靳家的名誉无论如何都要保住, 这是底线。”
/
人口失联正常情况,应在48小时后报警立案,但因为靳若男是未成年人,可以提早24小时立案,又因为那张验孕单,再加上靳家多少有些人脉,所以靳若男刚一失踪,警局便立刻出动警力去找,由于人手不够的关系,还另外还借调了其他分局的同事一起过来联合寻找。
...
沐丰大厦,公寓。
纪白看着眼前掉漆生锈的铁门板,抬手在上面快速敲了敲——
“有人吗?”
“谁啊?”
“物业的。”
隔音不好,不用侧耳都能听见里面男人拖鞋蹭地的唏趿声。
咔哒门刚一开,男人傻眼,正对着他的便是警官证,愣了愣——
“你们找..谁啊?”
“海城市公安局纪白,你是不是何远?”
“我不是啊。”
男人说完,从一旁的卫生间里又走出来个女人,站在男人身后张望。忽然想到什么,急忙说道:“他好像是上一任租客,我去交水电费的时候,上个季度的签字人就是何远。”
纪白皱了皱眉“那你们认识何远吗?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天南海北的这谁认识啊,而且他应该早就搬走了,这房子我们都租小半个月了。”
离开沐丰大厦,一队人又往靳家四合院去。
管家看见警察心慌,看不见更心慌,迎上去的时候还差点摔个踉跄,连着往前磕了好几步,所幸纪白手快,把人扶稳了。
“怎么样,找没找到人?”
纪白摇了摇头。
管家即刻捶胸顿足,呼天抢地的哭起来——“怪我怪我!都怪我!我连个孩子我都看不好!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还有什么脸去见靳老先生啊!”
五十多岁的人,哭的像个小孩。
纪白劝了几句没用,只得叫同事过来安抚,别等会儿小的没找到,这再晕过去一个。
“监控怎么样?”
小贺指着屏幕“监控只能照到这个路口,那小孩趁黑躲在墙根儿底下了,拿树叶挡着自己,一路从这个位置跑到这里,然后就没影了,我前前后后都看了七八遍,除了她..没有别人。”
纪白拧着眉头“监控监听都装好,一旦发现人可疑人员,立刻追踪。”
小贺:“是!”
行进到一半,有人来了,靳哲板着脸背着手,脸色不是一般难堪,身后还跟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应该是他的妻子。
“让你们去找人,你们跑到家里折腾什么?”靳哲不悦道。
“如果有人打电话,这样便于追踪。”纪白和他解释。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们现在应该做的是去抓那个拐带我女儿的变态,而不是到我家里七搞八搞,这房子算得上文物,里面的物件都是古董,要是碰坏一样,撤了你们全队人的职,你们都赔不起!”
靳哲拿鼻孔看人,下巴都恨不得翘到天上去,丝毫没有平常的儒雅风度,至于刚刚的女人则在院子里到处转悠,这会儿又不知道跑去哪儿了。
纪白忍了忍——
“是这样的,靳先生..你说你的女儿被人诱拐,但是根据目前你提供的线索和我们查到的信息,没有一样能证明是何远拐带靳若男,至于你说的地址,我们也去找过了,那个地方早就换了人,现在我们已经将靳若男的DNA数据都上传到了数据库,一旦有消息,我的同事立刻就会联系,剩下我们能做的除了在一些靳若男经常去的场所寻找以外,就只能等她跟家里打电话,而且如果诱拐的话,也很有可能会被勒索赎金,安装监听监控是为了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可疑人员,并且第一时间进行追踪,难道你不想早点找到她吗?”
靳哲像被戳穿了什么,瞬间瞪起眼,脸色涨红地喊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是我的女儿!我比任何人都想早点找到她!!”
“那就行了,请家属积极配合,其余的我们警务人员会尽最大限度的努力帮助您。”
纪白说完,也不等靳哲再说话,转身走人。
进到房间的时候,就听小贺对着笔记本骂骂咧咧,纪白敲了下他的头,靠在桌边——“说什么呢。”
小贺嘟囔道:“那女人是后妈吧,一进来问都不问,净对着墙上的字画两眼放光,还说什么要是回不来了,就都是她的!就这么盼着人家姑娘完蛋啊!”
纪白叹口气,可不是就是后妈嘛,外头那个亲爸也没好到哪去。
“别说了,赶紧干活。”
...
一个多星期过去,靳若男没有任何音讯,上传的资料库也没有发现任何活动轨迹,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
海城人口大约2300万,光是去年一年失踪登记就61万,随着网络普及等一些因素影响,失散人口逐步增长,其中青少年增长最快。
所以有时候没消息,好过有消息。
只是安插在靳家的警察差不多都撤了,毕竟靳家的面子再大,也不可能一直占用这么多警务资源。
那个管家见他们要走,一个劲儿的拦——
“你们不能走啊,你们要是走了,人还怎么找得回来?”
纪白他们也没办法,只说人口失踪这边会一直盯着,要是有消息了第一时间就会通知他们,监听监控也没有撤,一旦发现有可疑人员,还是会被追踪。
...
人没找到,白耗了这么多天,纪白乏的厉害,她实在想不通一个小姑娘能跑到哪里去?还有那个何远,如果真是他把人带走,难道就打算一辈子这样藏着不露面?再这么拖下去,那姑娘的肚子还能等得起吗?
纪白没和那管家把话说明白,其实她一点不担心人找不回来,那孩子怀着孕,即便拖着不产检,但只要预产期一到,她势必要去医院生产,凡在医院有记录,连上网络一存档,找到人立马就是分分钟的事儿,可等那时候再找到...十六岁的小姑娘学都没上完,要是现在就当了小妈妈,将来等她再后悔也鞭长莫及了。
不知不觉一地烟屁股。
“哎,干嘛呢?”
身后有人叫她。
纪白一转身,正对上阮宥嘉的脸。
散着长发,白色羽绒服从头裹到脚,只露一点点牛仔裤裤腿能看见,脚下踩着一双白色的板鞋,她鼻头红着,像是被冻的,两只眼睛也仿佛沁了一汪水,像下雪天..雪下进眼睛里的感觉,偏偏手露在外面,骨节微红的揪着包带。
“很冷吗?”纪白想也没想,握住她的手,的确挺冰的“冷还不知道揣兜儿里,还露外面。”
说罢,又接过她的包,把人拉进楼门里。
一直进到房子,把地暖打开,纪白又去烧水,弄个暖水袋给她,才算闲下。
阮宥嘉脱了羽绒服,里面是件米白色的短款收腰针织,下面配一条复古蓝牛仔裤,靠在沙发边,臀是臀,腰是腰。
纪白扫了她一眼“怕冷就穿厚点,你看你那衣服,连腰都遮不住。”
话落,阮宥嘉突然走过来,把手里的热水袋塞给纪白,然后一言不发走向卧室。
“你干嘛?”
“不想听你废话,还给你。”
啪的一声,门摔上。
纪白满脸纳闷,瞧着手里的暖水袋,也往旁边一扔“我懒得管你!”
大概一个小时后,卧室的门被推开,一阵米香飘进来,阮宥嘉缩在被子里浑身发冷,鼻子堵得像搅拌机里的半干水泥,胳膊挡住脸,眼微眯,就见某个家伙端着小白碗凑到床头儿。
“起来,把饭吃了。”
“我不饿。”
“肚子都叫了,还不饿。”
“我哪有!”
阮宥嘉抗议无效,被纪白扯着胳膊就从被窝里拽起来。
“你能不能轻点儿!”阮宥嘉挣着手,沙着嗓子喊:“弄疼我了!”
纪白赶忙放手,但她没觉得自己力气大,刚想说这人矫情,却对上她湿红的眼眶,以及阮宥嘉捂着胳膊,一遍遍揉搓的动作。
瞬间,矫情两个字就被纪白咽回肚子里——
“弄疼你了?那我轻点...你、你先坐好。”
纪白把枕头立在阮宥嘉腰后面,又摩挲着床头,拧开橘色小灯,随即一手端着碗,一手捏着小勺——
“你家这锅也太难用了,我不停地翻,就怕它糊,等会儿我就把它扔了。”
“你放屁,自己不会煮赖到锅身上,你明天要是拉不出屎,是不是还要把马桶砸了?”
纪白笑了笑“你恶不恶心,喝粥呢,嘴里屎啊屎啊的没完~”
“我不用你喂了,你给我出去!”阮宥嘉推她。
纪白哪能分不出这人真让自己出去,还是说说而已,任她推几下出气,便又说:“别撒娇了,赶紧把粥喝了,等会儿好吃药。”
撒娇两个字,听在耳朵里怎么那么怪呢,阮宥嘉顿时一噎“谁撒娇了...”
低头乖乖吃粥,纪白喂一勺她就张嘴吃一勺,直到一碗粥见底。
饭后,纪白拿药给阮宥嘉吃,像盯小孩子一样,看着她吃下去才放心,之后便去厨房收拾碗筷。
阮宥嘉躺在床上,一个劲儿地打哈欠,可她还没漱口,这种刚刚吃完东西直接睡觉的感觉,让她很不适应,本来想叫纪白帮忙的,可一想到都被人说撒娇了,她就怎么都张不开这个口。
撒娇?开玩笑...
自己压根儿就不是那样的人!
踏上拖鞋,默默给自己洗脑,雄鹰一般的女人,岂是感冒能打到的?
去到卫生间,刚一推门,就傻了...纪白脱光衣服站在花洒下准备冲澡。
四目相对,阮宥嘉万万想不到尴尬的居然是自己。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洗澡。”
“没事儿,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闯进来。”
纪白旁若无人,该洗洗该冲冲“哎,你把沐浴露放哪了?我没找到,给我拿一下。”
阮宥嘉无了个大语,我为什么要帮她拿?我又不是你老妈子?嘴上这么说,手却拉开柜子——
“给。”
“谢了。”
“客气~”
阮宥嘉有种错觉,要是自己没感冒,说不定现在就加入了...
所以,客气个屁啊!
淡定刷牙洗脸擦香香,虽然她一再拖延,但还是赶在纪白洗完之前,先回卧室睡觉。
其实她瞌睡已经没了,但躺着躺着又开始哈欠连天,尤其是门外的淅淅沥沥的流水声...跟催眠曲似的...
脑子像着了魔怔一样,又开始想...那家伙真白啊。
纪白吹干头发进来的时候,阮宥嘉早跟周公玩去了,这会儿像只小白猪似的裹着被子,缩成一团。
“这么冷吗?”
纪白把手探进去,被子里一片冰凉——“不是吧...”
随后,一团热烘烘的‘火炭’就钻了进来,阮宥嘉全无意识,哪热往哪贴,纪白闭着眼,把人在怀里抱紧——
抽了口气——“真是属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