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骏马疾驰,马蹄踏在青石上,错乱繁杂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声诡异的鸣声,马背上的人各个蒙着面,口中含着物什,发出的声音只有他们才能听懂。

  “今晚是最后一晚了,办完事去巷口领赏,够咱们哥几个休息大半年的了!”为首的蒙面人跟其他人说着暗语。

  “老大,那雇主究竟是何人,这么大笔买卖,也不为杀人,就为了让我们日日夜里去跟着那路家的马车,多浪费钱啊!”其中一个蒙面人说。

  “你们别管那么多,雇主自有他的用意,都跟上了!”为首的蒙面人一扬鞭,只听一声嘶鸣,马匹朝着前方飞快地跑去。

  其他蒙面人见了,立马加鞭紧随其后。

  出了宫,金轮马车慢悠悠地驶过街道,路君年坐在马车上,听到车后方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周围很快响起刀剑出鞘的声音。

  “你们有完没完!这都第八天了,既不杀人也不劫财,当杀手当成你们这样还真是窝囊,能不能一次来个痛快!”坐在马车前面的是铃夜的人,知道路家的马车近日一直遇袭,谢砚特地调派了人手给路君年。

  铃夜看到那群雇佣杀手又出现了,直接提刀护在马车前。

  “把车门打开!”蒙面杀手刀尖直指车门。

  路君年推开了半边门从马车中探出身来,静静地看着那蒙面的雇佣杀手。

  杀手看到了路君年,将刀挂回腰间,调转马头,说:“今晚是最后一晚,兄弟们,撤了!”

  杀手们气势汹汹地来,什么都没有做,又一阵风一样离开了。

  路君年走出了马车,站在车头看着那些人的背影,没有说话,夜风吹起他的袖摆,袖摆挂住了车门,他一抽手,就把另一半车门也扯开了。

  马车内空无一人。

  铃夜重新坐回马车上,问:“回路府?”

  路君年回头望了望皇狮园的方向,没有说话,径直回到了马车内,关上车门,马车摇摇晃晃地往路府去。

  “皇姐,这么晚了,你邀我来这酒窖做什么?”谢砚跟着世宁公主走在酒窖内,他们屏退了宫人,偌大的酒窖内只有他们两人。

  “来酒窖当然是来找好酒了。”世宁公主走在前面,通往地下的地门已经打开,她举着油灯往下走。

  “宫里什么好酒没有,需要来酒窖找?”谢砚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已经走到了楼梯下的世宁。

  这不是当年他和谢棱渊被关的酒窖,而是多年前专门用来储酒的地下室,现在已经废弃了,里面温度比上面要低很多。

  地下室的门刚被打开的时候,谢砚就闻到了一股尘土味,混杂在酒香中。

  世宁公主回头,冲着谢砚招了招手,笑着说:“你来,皇姐出生的时候,母后给我埋过一坛女儿红,出嫁的时候太匆忙,没来得及挖出来,就被保存在这里。我明天就要回北边了,就馋这一口酒呢!”

  谢砚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嘴角勾起一个笑,跟着下了楼梯。

  冷意扑面而来,地下的空气仿佛被冻住了一般,酒的香气都比外面的要甘醇浓厚。

  地下空间很大,这里存放的都是些往年酿造完又没喝完的陈酒,酒坛上贴着字条,详细记载了酿造时间和酒的品类。

  这里平时少有人来打扫,今日是春日宴最后一晚,宫人将剩余的酒放入这里后,一直到明年春日宴结束,才会有人进来详细清点陈酒。

  宫里人变动较大,来年的人跟今年的人也很有可能不是同一人,货不对账是常有的事情,有时候多一坛少一坛也不会有人在意。

  世宁公主带着谢砚穿梭在一个个酒架间,时不时弯下身子查看酒坛上的字条,见不是她的女儿红便又摇着头起身。

  两人越走越往里,谢砚一路关注着四周的环境,渐渐跟世宁拉开了身距。

  “找到了!”世宁公主突然惊呼一声,仰头看着放在最顶上的女儿红,伸手却够不到。

  “砚儿,快来帮帮皇姐,把那女儿红取下来。”世宁站在原地,对谢砚说。

  谢砚没有动,望着那坛女儿红,坛子四周都沾着泥土,上面贴着世宁公主的出生年月日。

  准备得真充分,谢砚心想。

  “沾着泥呢,多脏啊。”谢砚笑得漫不经心,“这些脏活让宫人做就好了,不如我们上去让宫人来搬吧!”

  世宁忙说:“让他们知道了母后就知道了,她不喜欢我喝酒!”

  “哦——”谢砚变着音调,慢慢走向世宁,歪头笑了笑,说:“那皇姐可要给我举好灯,这里太黑了我害怕,你也知道的,我年少的时候曾被人关在酒窖里,直到天黑才被人找到,还被人诬陷杀了自己的亲皇姐。”

  谢砚紧盯着世宁,一字一句地说:“世宁皇姐没忘吧?”

  世宁公主僵硬地笑了笑,面上不自然的殷红颜色更深了,脸上的面纱都遮挡不住。

  “你在说什么呢,多少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请。”世宁嗔道,退后了半步,举起手中的油灯,“给你举好了,当心手滑,别摔着了。”

  谢砚身量高,抬起手,碰到了酒坛的下缘,只需要他双手攀着下缘将酒坛拖出来,就能稳稳地取下这坛女儿红。

  谢砚手碰到酒坛没有动,微垂着眼皮,又说:“世宁皇姐,我把你当亲皇姐,你跟我说实话,那一晚,你看到了吧,不是我杀的煜姐姐,是谢棱渊。”

  世宁沉默了,声音压得很低,说:“你何苦这么执着于这个答案。”

  谢砚低声笑了两声:“谢棱渊从小做了什么坏事就喜欢恶人先告状赖在我身上,让我给他背锅,因为我是太子,父皇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重惩我,但他不行,父皇动怒了他的封地就会被收回。”

  世宁移开眼不愿看他。

  “母妃总是让我保护皇弟,因为我是太子,我比他先来到这个世界,注定了要承担更多责任,小的时候我也委屈,为什么他可以无所顾忌地玩乐,可以随心所欲地跟母妃撒娇,而我每天要被困在屋中读枯燥的史书典籍,还要被太傅苛责。”

  谢砚半垂着眼睑,没有回头看世宁公主,自顾自地说话。

  “从小只有你对我好,我以为你心疼我。父皇、母妃、皇后,他们都知道这一点,但也正是这样,他们信了你的供词,从那以后,宫里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小心畏惧,连母妃也是一样。”

  “那时天太黑了,我没看清,可能把你跟渊儿弄混了。”世宁苍白地辩解,“毕竟你们长得那么像,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谢砚眼尾多了颗小痣,她可能也分不清。

  谢砚咬着腮肉紧了又紧,在感觉到痛后松了口,眼中的悲恸渐渐消失,语气也逐渐冷了下来,说:“我都要死了,皇姐也不肯说一句实话,是打算让我在黄泉路上都走不安宁吗?”

  世宁公主瞬间转头看向谢砚,随后飞快地熄了手中的油灯。

  那女儿红的坛子被做过手脚,她在黑夜中也能分辨出来,朝着酒坛抛出一块石子。

  很快,酒坛破裂声响起,空气中的酒香更加浓郁。

  世宁跌跌撞撞地往楼梯口跑去,她知道地下室的机关即将启动,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坍塌,被上面堆放的土壤压垮。

  她十分熟悉这地下室的路径,只需要在坍塌之前离开就行。

  而谢砚会被整个活埋,此时是深夜,宫人都已经离开,守在外面的人全是他们的人,只要他们完成这一切离开这里,皇狮园便无人问津,等他们发现这座酒窖的异常时,谢砚早已经窒息而亡,蝇虫啃噬,只剩一身白骨!

  她的人特地问过了,那土壤粘性极强,一般不能直接用来种花种树,不然容易板结让植物窒息,为了不引人怀疑,她还让人特地买了两种土,说是要给桃树添肥,一切都很顺利!

  当年二公主找她诉苦,她依着母后的吩咐,给了二公主足够致死的药量,骗她说只会让人昏迷。

  二公主深信不疑地接下,却在最后犹豫不决,减少了药量,还把谢砚跟谢棱渊关在了一个与外界相通的酒窖内,药效被空气稀释,并不足以要人性命,也让她的计划落了空。

  世宁以为计划失败了,却看到二公主晚上跟着谢棱渊出门,她赶紧叫上了宫人尾随,随后看到了那惊人的一幕。

  她只是在二公主旁边诱导,没有想到她心中的怨恨和执念这么深,竟然想要下手杀死谢砚!而更让她震惊的是,谢棱渊情急之下竟然会下手杀了二公主!

  所有的事情都在意料之外,世宁尖叫出声,借着疯意躲在母后的宫中,随后听到他们说,谢棱渊说是谢砚杀的二公主。

  世宁刚想纠错,母后拉着她的手,让她照着他们的话说。

  她瞬间明白过来,这是母后的意思,母后不会害她,她照做不误。

  在那之后,太子被关禁闭,而母后也怕她说出实情,将她远嫁。

  这一切已经偏离了世宁一开始的设想,她不想离开京城,这里有她所熟悉的人和物,她从小生在宫里长在宫里,而那蛮国不仅没有大元富有,环境也很差。

  没有华丽的服饰和精致的美食,就连下人都粗鄙不堪,端给她的膳食碟碗上都还沾着土灰,也不给她行礼。

  糟糕的环境让她的脸常常处在殷红的状态,不得不日日戴着面纱生活,她多次水土不服,上吐下泻,每一个无眠的夜里都在眺望着故乡的方向。

  世宁思考,究竟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局面,思来想去,最后把所有的怨恨全部归结于,谢砚没有如她和母后所想的那般死去,她们的目标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依然活在皇宫中无忧无虑。

  大元的礼仪世宁从不敢忘,一直记在心中,她在等着回京的那一天,一等就是六年。

  快马加鞭到了城外,世宁思乡心切,满心欢喜地想早点入宫,在京城多待些时日,却从谢明凰手中收到了母后的书信。

  母后让她在城外多待些时候,春日宴会为她延期,而母后决定跟陈妃联手,借着这个机会杀了谢砚。

  他们需要准备时间好好谋划,确保计谋万无一失。

  陈妃……世宁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她出嫁的时候,还没有什么陈妃呢?不过就是一个贵人罢了。

  世宁看着眼前送书信的谢明凰,暗自嗤笑,小的时候她见过谢明凰一面,就比谢砚跟谢棱渊小一岁,只知道吃喝玩,六岁还不会握笔,七岁还不会行礼,天资愚钝,还不如当年的二公主。

  她从来就没有把这个皇弟放在眼里,现在仔细一看,没有多么惊艳的模样,一脸怨气的样子,像是被逼着来送信的。

  看着就不太聪明,难怪当年太学堂的太傅都不愿意收他,世宁心想。

  但既然是母后的安排,她也只能勉为其难地让谢明凰帮她跟宫里传话。

  再次踏进大元的宫殿,世宁面上不显,心里却是一阵雀跃。

  柔软精美的织造红毯,恢弘富丽的金碧殿堂,毕恭毕敬的宫人护卫,还有数不清的、他人艳羡的目光,这才是她该生活的地方!

  她回家了。

  世宁一步一步往殿前走去,用余光看到了谢砚跟谢棱渊,两个皇弟已经长大了,一样的俊朗好看,眉宇间尽是少年英气,各有特点。

  世宁越看心底越恨,她坐在谢砚后面,一直关注着谢砚的动作,差点连自己表妹的献舞都忘了称赞。

  谢砚如世宁公主意料中那样怀念曾经,她们交谈起小时候的乐事,仿佛又回到了年少,她不曾出嫁,不曾离开皇宫。

  世宁一阵恍惚,再回过神,谢砚盯着她看,满脸的笑意,那双桃花眼好看得过分,见她回过神,又问起她北边的生活如何。

  听到谢砚谈起北边,世宁感觉心里扎了根刺,她笑着说起北边的趣事,心里那根刺便越扎越深。

  她在蛮国受苦,凭什么谢砚可以在皇宫里享福?

  这一次,她亲自动手,一定不会再让谢砚活着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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