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跟你说话呢，你走什么神啊？”得不到回应，大魔头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辞渊不是走神没听见刚才他问的话，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毕竟以他的榆木脑袋，想要发觉自己的龌龊心思应当是不太可能。
“你从哪里听来的话？”辞渊没正面回答，心里慌得直颤，脸上一星半点也看不出来，板着脸特别能唬人。
大魔头被他唬住了，说话底气都没那么足了，下意识想把宣尘给卖出去，转念一想宣尘刚因为他挨了一顿鞭子，良心上实在过不去，只能自己把事给扛了，“我……你管我从哪里听来的，你就说有没有吧，你那心魔我可是看见了，发作起来那么凶，也就是本尊不愿与你计较，不然当时一剑就能捅死你。”
嗯，看来是没发现，不知是从哪里捕风捉影还想诈我的话。
辞渊心中有了数，慢条斯理的反问道：“我修无情道，若是真的有心上人，定然是要为其疯魔，对其言听计从宠若心肝，如此，你觉得我现在有心上人吗？”
言听计从宠若心肝？
大魔头一听，当场悟了，“哦，那应当是没有。”
一个正道魁首，堂堂剑尊高高在上了几千年，哪能对人言听计从？这不是天方夜谭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后面的话他都没说出来，但看他的表情和眼神辞渊就能猜的差不多了，心道果然不能指望一块木头开窍。
明明已然身在局中，自己也宠他宠得人尽皆知，他却毫无察觉，当真是将情都传给了瞎子看，甜言蜜语也说给了聋子听。
坦白些表了情意他肯定要跑，隐晦暗喻他又听不懂，进退两难举步维艰，生生将活了几千年的剑尊难住了，最后只余下一声无奈又纵容的叹息。
罢了，看紧些牢牢守着就是了，总归是跑不了的，就是多等个几百年也无妨，人待在身边就好。
事实上宁清棠何止是听不懂，甚至都开始盘算着怎么拿心魔的事要挟他了，毕竟相比宣尘，还是他对无情道更了解，大魔头觉得听他的准没错，谁说生出心魔就只能是因为有心上人了？就不能他是修了什么邪功，或者走了歪路吗？
“既然不是有了心上人，你堂堂剑尊生了心魔，若是被世人知晓，只怕要身败名裂，晚节不保了吧？”
大魔头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伸出葱白似的指尖，轻佻的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戳了戳，昔日里身为魔尊的气场毫无保留，就差在脸上写着“我要作恶”四个大字了。
“本尊知道你们正道中人都在乎名声，我也不管你是修了什么邪功还是走火入魔，总之这秘密我可以答应替你保守着，但让本尊守口如瓶，你也该付出点代价，对么？”
纯真撒娇的宁清棠惹人怜爱，暴露恶劣本性张扬邪气的大魔头也风情不减，落入辞渊眼中都是一样勾人得紧，他甚至都得心中默念清心咒，才能勉强控制住想抓住那在自己鼻尖放肆的手指亲一亲的冲动。
“清棠想要什么？”辞渊剑尊心中比海浪还荡漾，面上却八风不动，一本正经许诺，“只要是师尊有的，定然都满足你。”
“你先道歉。”宁清棠比他矮了半头，硬是垫着脚去凑气场，勉强能撑着居高临下一点点朝他扬下巴的动作，得意的质问，“昔日.你见了本尊就追着打，知错了吗？”
他自以为恶劣报复，趾高气昂，殊不知他那漂亮的狐狸眼轻挑，配上一张精致绝美的脸，冷艳又邪肆的表情简直美得不可方物，生生要把人魂给勾走了。
辞渊看得根本移不开眼，不等他话音落下就诚恳道：“知错。”
“本尊又没惹到你，那帮伪君子找你除魔卫道你就来，拿着把破剑砍了本尊十九次，次次下杀手，你自己说你有理吗？”
“没有。”辞渊语气甚至带了些隐晦的心疼，“是我的错，不该伤你。”
这两个月都是自己花式认错，难得听他认一次，大魔头激动不已，声音都高了些，学着他的语气装模作样的教训，“以后还敢吗？”
在外高高在上，甚至让世人不敢直视的辞渊剑尊老老实实的摇头，“不敢了。”
爽！
这感觉真他娘的爽！
大魔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欢呼出声。
几百年了老子都打不过他，有朝一日竟然能这么跟他说话，训他他也乖乖听着，这感觉都快赶上称霸修真界了！
光口头占便宜可不是大魔头的性格，趁机狮子大开口，理直气壮的命令，“你们正道不是最讲礼数吗？道歉都不用赔礼吗？灵石灵玉灵珠灵果都往出拿啊，还等本尊亲自动手抢吗？”
说完又加重语气强调一句，“每样都不能少了，至少得赔给本尊……”大魔头扫视了一周殿内的景物，最后把目光落在身后的屏风上，“至少得赔屏风那么大的一堆，不！两堆！”
“好。”
辞渊应了一声，大手一挥，刹那间整个主殿除了两人站的位置，其他地方都铺满了他要的赔礼。
灵石灵玉灵珠皆是赤色且品质万里挑一的极品，连灵果也每一颗都是熟透了后玲珑剔透的艳红色，林林总总加起来何止有两堆，怕是十倍都不止。
宁清棠发誓，他是真的想在死对头面前扬眉吐气一回的，就想端着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狠狠打死对头的脸，但是……这么多宝贝谁还能装得下去啊！
这……这他娘的是什么人间仙境啊！
大魔头彻底上头了，别说是翻旧账，几乎连自己姓是名谁都要忘了，盯着那些宝贝双眼放光，生怕某人反悔似的，毫无形象可言的往储物戒里收。
他是真的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宝贝，多到什么程度？他疯狂收入囊中都收了大概半刻钟，辞渊送他的储物戒都装满了！
看他这贪财的模样，辞渊眼底满是笑意，深知自己单凭这一点就足够将他套牢了，却还装模作样的问，“这赔礼可还算有诚意？”
大魔头快跟太阳肩并肩的嘴角一僵，这才想起收了自己这副不值钱的模样，背着手“勉强”点了点头，“也就……凑合吧……咳……那个……你别以为破财免灾就没事了，还有呢。”
感觉自己有点太贪了，但大魔头转念一想，他一个魔头有必要讲道德吗？
完全没有！
他就是坏！就是要作恶多端！贪得无厌怎么了？他可是大魔头！
这么一想那小细腰都挺得更直了，“本尊要给茵儿稳固神魂，你得寸步不离的守着本尊，给本尊护法。”
正常情况稳固神魂这种小事是根本不需要人护法的，但他自己重伤未愈，在秘境中又旧伤发作，此时受不得一点闪失，稳固神魂完全就是强撑，不得不让人护法加一层保障。
辞渊对他的情况心知肚明，并未答应他这件事，而是有些强势的说道：“不必你动手，我来就好。”
“你？”大魔头满眼质疑，“你会给魔族稳固神魂？”
“嗯。”辞渊没多解释，只认真道：“左右也有你在一旁看护，我会不会，你一看便知。”
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宁清棠摘下腰间的玉佩，小心翼翼的放到他手上，“茵儿已经沉睡了，你小心些。”
那极为爱护的模样看得辞渊又是一阵吃味，作法前以公谋私，特意问了一句，“我看她不太像是普通的剑灵，可是与你有何渊源？”
宁清棠是不愿与旁人提起自己过往的，但或许是他问的语气太温柔，又或是两人并肩而坐时气氛太和谐，大魔头不自觉的收了流于表面的张扬邪肆，语气轻飘飘的。
“茵儿原本是我的侍女，我那时没用，护不住她，甚至连自己的命都留不住，危在旦夕之时她瞒着我献祭魂魄，生祭了剑，放弃轮回转世的机会，情愿生生世世困于剑中，救了我一命。”
短短几句话，字字句句都带着化不开的哀伤和自责，辞渊甚至无法想象他当时该有多无助和崩溃，追问的话脱口而出，“何时？何人如此害你？”
在他的立场是心疼和想要得知那恶人是谁方便日后寻仇，但在宁清棠的立场，这却是他的越界。
两人没有熟悉到可以毫无保留分享不堪回首的过往和秘密的地步，从下界飞升本就是修真界的禁忌，被视为打破修真界与凡间界屏障的祸事，宁清棠眼里都是防备，冷声回应道：“与你何干？”
四个字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瞬间将辞渊泼清醒了，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踩到了宁清棠的底线，顿时有些慌了，“我……我只是随口一问，清棠不想说便不说，当我什么也没问过可好？”
“不然呢？你还打算让本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大魔头朝他翻了个白眼，“少在这给本尊假惺惺的套话，六界都想窥探本尊的身世过往，没想到你堂堂剑尊也不能免俗，好奇心这么强，你怎么不多好奇好奇男欢女爱，双修云雨被翻红浪，破了你那无情道？”
他是在嘲讽，辞渊却只想说并非不好奇，只是另一方不给他机会。
“我不问便是了。”
知道他生气，辞渊又拿出了十几颗灵果放入他怀中，果然看到他脸色当即缓和了不少，拿起灵果开始咔嚓咔嚓的啃。
说是不问，但辞渊怎么可能不想知晓那让他不愿回忆的过往，如今只能心疼却不知如何安慰，更不知能为他做些什么，辞渊心中也不好受。
趁着稳固神魂之际，辞渊到底是暗地里做了些手脚，在不伤害茵儿的情况下，窥探了些许茵儿的记忆。
那画面转瞬即逝，却让辞渊僵硬着身体，心脏抽疼。
漫天火光下，宁清棠浑身浴血，执剑跪在尸横遍地的庭院中，眼角缓缓落下两行血泪。
满地的尸体有男有女，两鬓斑白的老者有之，襁褓中的婴儿也未能幸免，宁清棠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但却是悲痛到了极致的无声痛哭，甚至死死的捂着嘴，像是怕惊扰了谁，一点声音都不敢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