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嘈杂。
米来狠心转身, 找到戴南后拽着他往回走。
戴南被拽了一个趔趄,他问:“怎么了?不去看路姐了?”
米来看了一眼戴南手里挤挤挨挨的奢侈品包装袋们。
她垂着头说:“还是拿回去吧,这些东西太贱, 配不上路婳浓。”
她哪有资格用这种东西去侮辱路婳浓呢?
有奢侈品包的人就贵了,这完全就是谬论。
她甚至差点儿也跟着跳进了这肮脏的消费陷阱, 而玷污了路婳浓。
“贱?”戴南想了一下,“这不贱了吧?”
米来笑笑, 还是头也不回的往楼下去。
戴南紧紧跟着她,还是没想明白这些贵玩意儿到底哪里贱了。
晚上参加了b城餐饮企业大佬们的聚会。
他们对米来的酒吧不感兴趣, 对她自己的物流渠道和冷链儿显得更有兴趣。
米来在台上侃侃而谈,穿的还是那身运动装。
几十个大佬,总有那么一两个喜欢结交一些后起之秀的。
等米来坐下时, 有人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米来抬头去看,那人整个头发全部都是花白色。但看脸却又意外的年轻, 大概四十岁左右的模样,儒雅贵气。
她赶紧拉了身边的椅子, “您请。”
那人坐下,主动向她自我介绍。
“我是冰成餐饮集团的朱冰,这是我的名片。”
米来赶忙双手接了, 她不用看名片就知道这位是个真大佬。
冰成,全国第一家上市的餐饮集团,老板朱冰是上个世纪美丽国金融行业的留学生,趁着改革开放的东风,一头扎进当时投资界看不起的餐饮业。
最后凭他自己缔造了冰成餐饮娱乐帝国。
像她一样, 黑白都有点儿人脉。
米来惯常宠辱不惊, 一朝碰上真大佬, 还是心里发虚。
她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准文盲」,如何配得上真大佬的青睐。
朱冰大概是看出她的拘谨,笑着拍了拍她的肩,“我喜欢你今天的穿着,就像出来遛弯儿的时候发表下自己的想法,管我们这些遭老头子听不听。”
像是在开玩笑。
米来手蹭了蹭膝盖,“您过奖了。”
朱冰直起上身,大概也感觉到了尴尬。
他直接开门见山,“你这个商业模式,方向是正确的。但不能凭你自己单打独斗,想要搞大的,你就得上市。”
“上市?”米来发懵,她眨巴眨巴眼,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那上了,还能归我管吗?”
朱冰淡然的笑,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手腕上高级的蓝宝石袖扣,又问:“你玩儿游戏厉害吗?大富翁那种。”
米来稍微点了下头,“还行。”
朱冰起身拍了拍她的右肩,“跟我来。”
米来愣了愣,在桌子下踢了一脚戴南,“我出去一下,你帮我听完。”
朱冰高又瘦,穿着合身的西服套装走在前头,看背影只会以为是个时尚年轻的小伙子。
他带米来到了酒店八层楼的老式老虎机前,亲手递给她两个币子,“你来一把,我看看。”
米来虽是不懂,但还是把那币子痛快的扔了进去。
在豪庭这么多年,终归练出一个平常心出来。
老虎机闪啊闪,最终三个图案相同。
那机器往外吐了一会儿币子。
朱冰心情很好的弯腰把那币子都揣到了自己兜里。
他去前台要了两瓶冰啤酒,就很普通的国产品牌。
把啤酒递给米来后,靠在栏杆儿上和她闲聊,“我其实不喜欢参加这种所谓的行业聚会。但我总怕有一天我老了,跟不上时代的变化。不是为钱,大概就是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个人成就感什么的。”
米来喝了一口手里的酒,偏头问他:“您为什么和我说这些呢?”
朱冰给她指了下那格格不入的老式老虎机,“这台机器是我放这儿的,拢共就一百个币子。从冰成上市之后,我带很多青年才俊过来,让他们亲手投下两个币子,赢了归我,输了就当我们从没来过。”
米来皱眉,还是不解。
“当年在旧金山,我考虑回不回国就是问的它。这么些年,每当我感到困惑的时候,都会来问问它。今天它告诉我,你还不错。”朱冰笑着说。
米来又问:“那你手里的币子都投完的时候怎么办?”
“这不是赢回来了吗?”朱冰拍了拍自己西裤沉甸甸的口袋,“刚才给你的是最后两个,我其实考虑了很久。”
“那是什么让你决定带我来这儿的?”米来还是不信这所谓的天意和命运。
“大概是,气场?”朱冰短暂的蹙了下眉,“我看好你的项目,或者说,让我做你的天使投资人怎么样?”
米来不信天上掉馅儿饼的事。
她抬起手里的啤酒瓶打了个哈哈,“这项目才刚起步,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呢。”
朱冰伸出手,用自己手里的啤酒瓶轻轻撞了下她的,“我给你介绍一个人吧?”他突然说。
米来抬眉。
“明天中午,你一个人来见我。”朱冰说完,就带着他自己的啤酒潇洒的走了。
米来这才注意到,朱冰露出的裤腿儿下,是一段儿假肢。细细的钢,在他上楼的时候从裤腿儿里轻微的晃荡出来一下。
米来瞬间来了兴趣。
她本是第二天的回程,却决定为了那腿改签。
回到会场的时候,戴南压低嗓音和她说话:“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话,一会儿就是合影环节,咱们可以走了。”
米来走之前,环视了一圈儿会场,没看到朱冰的人。
回到酒店的时候,米来看着满屋子的奢侈品突然犯了难。
她连夜给路飞扬打视频电话。
路飞扬接了,懒洋洋的问她:“妹媳,什么大事儿非要这个时间见我啊?”
米来脱了鞋,躺在床上问路飞扬:“你是不是早知道你那缺德前男友正折磨我老婆呢?”
路飞扬愣了一下后痴痴的笑,“你去看我小妹了?她看到你了嘛?”
“没,我就远远看了她一眼。飞扬哥,咱们打个商量呗?”米来在床上盘了个腿儿。
路飞扬紧皱眉头,用一种极度防备的眼神儿看向米来:“你什么时候这么和我说过话?你算计什么呢?”
“你听我说啊,你既想帮你小妹,又想顺便儿收拾你那渣男前男友对吧?”
“嗯。”路飞扬轻轻点了下头,“所以呢?”
“我想和你小妹好好谈恋爱,谈一场普通的大学恋爱。我给你出钱开公司,你帮我向她隐瞒我的事业,双赢,怎么样?”
米来眯着眼睛问。
路飞扬手指在床头点了点,“就为了谈一场校园恋爱?撒这么大个谎?”
也不全是这个原因,米来觉得路婳浓崩了太久的弦,需要回到俗世里好好松一松。
她瞪路飞扬,理所当然的问:“你为了报复渣男,不也骗我了嘛?”
路飞扬修长的手指又点了点,突然正经的问:“我能相信你吗?”
米来无奈的叹了口气,“应该是我能相信你吗,才对。”
路飞扬眯了眯眼,“成交,如果让我发现你欺负我小妹,我拼了命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这话有些熟悉,路婳浓本人已经说过了。
米来轻轻打了个哈欠。
“行,明天你就买机票过来,带好身份证明。”
“怎么?”
“签合同。除了报复渣男以外,公司就唯一的一个行为准则,替我保护好我老婆。”
大概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又或者米来真的是个念旧的人。
她躺在那五星酒店里的大床上时,却分外想念自己那吱吱呀呀的单人小铁架床。
她睡不着,一个人站上酒店阳台吹风。
低下头去看,脚底下就是b城的脉搏。
它们亮着蜿蜒着,不知疲倦的行驶在上班和下班的路上。
米来又抬眼去瞧天上的月亮。
路婳浓收回自己望天儿的视线,默默走回到自己的单人床前坐下。
又裹了裹自己身上的披肩,低下头去看自己几个月都没伤的腿。
每年寒假放假,她都会偷偷去豪庭看米来。
米来皮肤养的白回来一点,但还是有点儿黑。
远远的去看,又觉得米来长高了变瘦了。
她还是那样的笑呵呵。
有人拿着刀冲向她,她也会处变不惊的躲,再笑呵呵着打人家的巴掌。
路婳浓就会不忿,凭什么你离了我越过越好,我却要日日夜夜的念着你。
她是怕米来真的把她忘了。
于是看到《演技特优版》选人的时候,她放弃了全优的绩点,破釜沉舟的休学去参加综艺。
一个人的单间宿舍不会冷,就是太静了,让人格外的思念闹腾的小太阳。
她又裹了下自己身上的披肩。
给路飞扬打视频电话。
刚响了第一声,路婳浓就慌张的挂断了。
还是太晚了。
却不想,路飞扬竟然第一时间给她打了回来。
路婳浓眼睫毛下挂着眼泪,红着鼻尖看屏幕里的路飞扬。
路飞扬朝她笑:“想家了?明天我去b城看你吧?”
路婳浓靠在墙上,抱紧自己的双腿朝他摇头:“不要。”
路飞扬顿了顿,他问:“戴志强又欺负你了?还是别的人?”
路婳浓都摇头,任由那泪滴随着她微晃的头而慢慢流下,再轻轻聚在下颌处。
路飞扬看她。
小小的房间只有难以言明的沉默。
最后,路婳浓用袖子轻轻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没事儿,我就是想她了。”
路飞扬松了口气,他张了张嘴后下定决心说出口:“我听说,她好像今天去b城了,谈生意。”
路婳浓抬起头,又自嘲的垂下。
“来了b城,她也不会来看我。”
路飞扬抬起上身,“她要帮我投资,开一家娱乐公司。”
这安慰显得有些拐弯儿抹角。
路婳浓听得懂。
她扬眉问:“她看到我了?在电视上?”
路飞扬点了点头。
路婳浓很轻的笑了一下,问路飞扬:“那里面的人,她会喜欢吗?”
“会。”路飞扬确定的说。
不管她在戴志强面前有多自信,但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陷入深深的怀疑,她时常疑惑自己脱了那学生的校服一头扎进这名利场到底是对还是错。
毕竟她前半生所有的重要决定都不是她自己做的,去德育和清北说到底其实也都是为了路飞扬。
她吸了下鼻子,放松了身体后对路飞扬笑着说:“戴志强现在就像个在钢丝上走路的蚂蚱,你当年到底相中他什么了?”
路飞扬狠狠瞪她,“你要这么说的话,那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路婳浓把被子罩在自己的腿上,笑着问他:“她又怎么你了?”
她喜欢听路飞扬嘴里的米来,她跳脱腹黑,又相当小心眼儿,和自己心里的老实形象格外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