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机没关, 依然明明暗暗着。
路婳浓看了一眼那音响,想起了她们都还无忧无虑的那个午夜,电视在放邮轮触礁, 米来打算偷亲自己。
多美好的年纪。
她抬起手拿了遥控器,还是把电视关了。
路婳浓从自己包里拿了一次性的擦脸巾沾了水给米来擦脸, 还要很小心的避开米来脸上被晒起的皮。
好好儿的小姑娘,两三年的光景儿就变了模样。
米来腿长, 那沙发短伸不直腿,只好把腿搭在沙发把手上, 外边儿还露了一截小腿。
路婳浓垂下手轻轻触了触她的膝盖,又回身拿了她的白衬衫盖在她的腿上。
不想看。
从前她喜欢米来的全身,现在她却相当讨厌。
哪哪都带着伤, 哪哪都疼过米来。
她坐在茶几上,认认真真的看米来的脸。
又低下头看了眼手机,早已过了凌晨。
她们在一起的日子很模糊, 分手的日子倒是很确定。
分手第一天。
她转头手指偷偷指向米来那欠揍的脸,照了张两人为数不多的合影。
闪光灯在黑暗中自动打开, 闪了一片的光。
路婳浓紧张的回头看米来,米来却睡得死。
骤然的光消散后,周围又回归一片黑暗。
路婳浓把手机塞进衣兜里, 在茶几上放了瓶水。她想过拧开瓶盖方便米来醒了喝,但手拧到一半儿还是放弃了。
走出修车行,一个人站在路灯下点了根烟看着它燃。
烟是从茶几上拿的,打火机是米来兜里的,质量不错, 被水泡了还能用。
直到烟草散尽, 火燃到手指, 路婳浓才慌张的把烟扔在了脚下。
她狠狠踩了踩,还是没明白她们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烟盒塞进兜里,金属的打火机在手里「咔哒」的打开盖子又关上。
她慢慢往家的方向走,什么都没想。
只是手里的打火机却没消停过。
第二天宿醉从那沙发上艰难爬起来的米来,摸遍了全身也没找到自己的打火机。
只好把兜里的两块巧克力掏出来,自己偷吃了一颗。
恰好小智从屋外进来,手里拎着肉夹馍和豆腐脑,一起扔到茶几上。
“起了?你那破摩托我修好了。”
米来转头看了一眼屋外,伸出手打开早餐袋子。
肉夹馍边往嘴里塞边嘟囔:“拿这五万打算干啥啊?”
“买房娶媳妇。”小智坐在她身边,脚搭在茶几下的金属撑上。
米来回头,“哪来的媳妇儿?”
小智身体前倾,意有所指的说:“万一从前追不上的好姑娘让那缺德的给伤害了,这不就有机会了?”
米来没听出来,她还搭茬:“那你这就是趁虚而入,人家姑娘早晚醒悟把你踹了。”
小智翘了翘唇角,没说话。
米来吃了小智的早餐,给他留了张卡。
“这里面五十万,算我给你的新婚贺礼,首付最起码够了。”
小智从油腻的食物旁边拿了那卡左右看了看后,又把它塞进米来的衬衫兜里。
“我不要你的钱,你走吧。”
米来愣了愣,笑着问他:“嫌脏?”
小智挑眉,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米来朝他比了比大拇指,“你是个牛的,”她站起身,重重的拍了下小智的肩膀,“再见,小智。”
小智没动。
米来拉开门,外头的阳光刺的眼睛疼。
她眯了眯眼,站在大太阳底下好好抻了抻懒腰。
骑在小摩托上按了两下车铃,就走了。
她在半路上看见一家手机店,进去两分钟买了手机,又插了自己的卡。
手机开机,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短信。
所有的社交软件也都静悄悄的。
到底成了个孤家寡人。
米来坐在小摩托上,在大街上吹了两声口哨。
有路过的人多看了她两眼。
她还咧着嘴朝人笑,问人家:“您吃了吗?”
路人赶紧扭回头,快步走了。
米来探头在小摩托上的后视镜看了看自己的脸,「啧啧」了两声,又黑又丑又瘦的像个猴儿。
怪不得人家不愿意搭理。
她哼着歌一路回了北苑。
人刚上楼,就被刘都安拽进了她的小屋。
“你打算怎么揪?”
米来脱了身上的衬衫,把那颗独苗苗巧克力小心翼翼的摆在了自己衣柜的隔层上。
放好后,回头对刘都安说:“偷摸儿查豪庭监控,千万不能找人问。逮到一个往死里打,肯定能揪出来其他人。”
刘都安刚走,戴南就敲了敲门。
米来抬眼看站在门口焦急的戴南,小声问他:“你能让我洗个澡换身衣服吗?”
戴南点了点头,默默退了出去。
米来在浴室里磨蹭了将近一个小时,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和戴南解释丽姐消失的原因。
尤其是在小刀儿那看来,还是她亲手「杀」了丽姐。
戴南能来找她,证明小刀儿没往国内传消息。
出来又换了一件白T恤。
她走出房间,栽在那个能沐浴到阳光下的沙发上。
坐没坐相的扬起头问戴南:“来找丽姐的?”
戴南摇头,“来找你的,小刀儿哥是不是发现了?”
米来一听他这话,立刻端正地坐起身。
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知道?”
戴南也紧盯着她的眼睛答:“你也知道了?”
米来下意识扫视了一眼周围。
戴南立刻起身挨个房间踹了过去,直到确定整层都没人。
他说:“既然你回来了,那,丽姐死了?”
米来看他,虽尽力保持着镇定,但那不住晃动的脚还是出卖了主人的焦躁。
她手搭在戴南的手背上,问他:“你相信我吗?”
戴南愣了一下,他说:“我就是相信你才上来找你,不然我就是拎刀来的了。”
米来拍了拍他的手背,收回手,接着试探他:“丽姐是警方卧底,你知道还为她做事?”
戴南「腾」的一下站起身,“我管她是什么?只要她说,我就听。”
米来清了清嗓子,身体靠近戴南,在他耳边说:“丽姐没死,但是被小刀儿打的不像样了。”
戴南死死的看她。
米来又说:“但是被救走了。”
戴南狠狠松了口气,问米来:“你没骗我吧?”
米来还没开口,他就伸出手制止了她,“就当这是真的吧,你别说了。”
他踉跄着起身,那身形看着倒也有些无助萧瑟的味道了。
米来喊他:“诶,戴南,我这儿倒有个办法,能替丽姐向小刀儿报仇。”
她顿了一下,又问:“你愿不愿意帮我?”
戴南回头,大概是误会了这个「报仇」的意思,他攥着拳头红着眼睛咬牙切齿的问米来:“能弄死他吗?”
米来翘了一边唇角,不打算解释这美丽的误会了。
她坚定点头:“只要你听我的,三年内,咱们把他逼回国,我让你亲手弄死他。”
戴南松开拳头,坐回到米来的身边。
他隔空踹了一脚空气,手掌抵在脸上,呜呜的哭。
那声音让米来听的有些难受。
她把自己瘦弱的手臂搭在那宽厚的肩上拍了拍,聊表安慰。
丽姐当年叫戴南跟着自己来北苑,又肯定的说自己一定能带他回豪庭。
静下来复盘后,米来才发现,丽姐也在用她的方法暗自保护戴南。
这算爱吗?
米来不知道。
她更不知道戴南是怎么看待丽姐那时常勾人的眼神的。
刘都安和戴南都在豪庭干了很多年,都有他们自己的势力。
两波人弄下去查人,结果也来得快。
白天吩咐下去,晚上就绑了人。
米来自己拎了椅子,拖到那五个「嫌疑人们」面前撂定。
坐下去后,她不甚在意的问:“除了你们,小刀儿哥还有别的线儿吗?”
五人都不吭声。
米来晃了晃脖子,又两掌相交往外撑了撑手臂。
“再问一遍,小刀儿哥,除了你们,还有别的线儿吗?”
在米来意料之中。
既然不张嘴,打了就张了。
她单手放在跪在她最近人的后颈上,弯下腰拍他的脸:“你第一个,不说就要挨揍了。”
那人还是没吭声。
米来直起腰,一脚把他踹在了沙地上。那片传说中曾经搞过毒ꔷ品的沙地,好好地接了那人的脸。
戴南手拎了个棒球棍儿,递给米来。
米来没接,她笑着说:“你来啊。”
她往前走,戴南往她身后走。
等她转身坐回到椅子上,那被揍的哀叫声就已经嚎起来了。
直到把那人打的没了半个魂儿,刘都安亲手把打疯了的戴南拉开了。
米来还是没吱声。
刘都安硬着头皮问倒在地上的人:“说不说?”
那人趴在地上,手紧紧扒着刘都安的脚踝。
刘都安单膝跪在地上,把耳朵往那人嘴前靠。
那人说:“让小刀儿哥知道你跟着新来的瞎胡闹,你就完了。”
刘都安站起身,转头看向米来。
米来挑眉,连问都没问。
抢了戴南手里的棒球棍,一棍子砸在那人的背上,力气大到他好不容易撑起来的身体又被打趴在沙地上。
米来随手扔了棒球棍,一掌一掌的打在那人带血的脸上。
“不说是吧?老刘,连带着监控录像一起送警局去。我豁出来了,不就是歇业吗?”
米来站起身,把手上的血抹在了自己身上的白T恤上,又像个地狱阎罗那样走向了第二个,她抓那人的卷发:“到你了,打之前说还是打之后说?”
那人脸紧紧扶在米来的鞋面上,他抖着身体求饶:“我说,我都说。”
米来直起腰,晃了晃胳膊。
“说是吧?行,戴南,你带他进去,关屋里等我回去审。”
又走向了第三个,她蹲下身笑着问:“你呢?”
“我也说,我也说,米队。”那人抬起头求饶似的看她的眼睛。
米来舌头舔了一下自己干裂的嘴唇,看向后面挤在一起的两人。
那两人也抖着求饶。
米来把他们分别关在不同的包房,直到互相对了供,才一起把他们打包送到了警局。
审讯室里,接待她的是个小年轻。
那人拿着手里的口供本,皱眉看她:“你们豪庭涉..毒,得封了。而且你把人打成那样,得拘留。”
米来不在意,“哦。”
小警官歪了下头,还是不懂她的意思。
米来坐在那审讯椅上站不起身,只朝他勾了勾手,年轻警官大概还没经历过世间险恶,见她勾手竟真的朝她靠近了几步,又警觉的走了回去。
“你就在那儿说。”他瞪着眼看向米来。
米来大笑,她像是逗弄那小警官似的问:“你们警局有没有一个长得很贱的警官?就,戴眼镜儿,梳油头,还爱穿西装皮鞋,斯文败类那种的。”
小警官想了一下,“你说王副局?”
米来一拍椅子上的小板子,“就他,叫他来见我。”
小警官拿着手里的口供本扇了扇自己的脸,还是去找了王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