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算盘往桌上一丢,杜清远径直朝王府走去。
“砰。”一拍桌案,将钥匙丢在桌上。
“这东西你自己收着,我管不着。”
“你说本王不给你银两,让你倒贴,现在本王将库房的钥匙给你,还不满意?”
他淡淡的翻动书页,似是给了他莫大的恩赐。
杜清远眉头直跳。
“你自己看看。”
将账本挡在他的书上,却被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开。
“王府由你负责,这些琐碎的东西,不要拿到本王这里来。”
说完,又继续看书。
杜清远走到他跟前。
“王府入不敷出,你还有心思看书。”
墨尘垂着眸子,薄唇微张,淡淡的道:
“前几日还信誓旦旦的和赵曲良说,王府一切事宜由你负责,本王只是个病秧子,话已出口,现在不打算允诺,是想众人都知晓,杜家少爷言而无信?”
杜清远捏着账本的手抖了抖,嘴里的话被堵在嗓子眼出不来。
……
东院外,许若急匆匆的朝东院走来,刚准备进去,门打开,杜清远气呼呼的出来,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便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许若只觉莫名其妙,自己招惹他了?
再看屋内,墨尘翻动书页,十分愉悦。
一看之下明了,这是墨尘惹了杜清远,殃及池鱼了。
在王府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情,真不知他们两个是不是天生的冤家,在一起总会比之别人多一些‘乐趣’。
“这个时辰来找本王,可是黑雪阁那边出事了。”
“你都知道了。”许若坐在墨尘对面,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
“杜清远给你下了个大个套子,你到底怎么着他了,现在太后国师轮流找来,还惊动了宫里的人,咱们该怎么办,要不然关门歇业销声匿迹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
墨尘合起手里的书。
脑子出现杜清远趴在床上哭喊的模样,可不就怎么着他了吗。
唇角不自觉的扬起,眸里闪烁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光芒,这光芒让坐在对面的许若错愕的怔住。
他与墨尘认识快十年,在他的印象里,墨尘的眼眸像冷寂的沙漠,一望无际幽暗无光。
这样的他,何曾露出个这种表情。
“不躲。”
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
“咱们将计就计。”
“你的意思是,真的如杜清远所谣言的那样,将情报拿出来售卖?”许若连连摆手。
“若真如此,黑雪阁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墨尘靠在椅子上,任由书页被风吹得凌乱,虽然在笑,却笑得蚀骨冰寒。
“做生意,价高者得。”
“价高者得?价高者得!”
许若站起来,蓦地,明白了墨尘的意思。
墨尘打算利用这个消息来离间太后和国舅,国舅在军中安插奸细并隐瞒着太后,故此,国舅一定会想尽办法将这个消息买断,甚至不择手段对付黑雪阁。
经杜清远这般传播,弄得满城皆知,传到了皇后太后的耳中,他便不敢贸然对黑雪阁动手。
太后和皇后想得知真相,最慌的当属国舅邹柯长。
在这种情况下,黑雪阁放出价格者得这个消息,邹柯长必定寝食难安。
拍,得罪太后,不拍,若是消息被皇帝得知,对他损伤巨大,不仅失去太后的信任,轻则还会让他提前告老。
甚至是死。
通过‘价高者得’的拍卖,主动权便从国舅太后的手里变成了黑雪阁掌握主权,的确是一个逆转局面的好办法。
“我马上去办,对了,你得看好杜清远,最好别以夜无尘的身份与他接触,黑雪阁四周眼线众多,若被皇帝和太后的人知晓,深查起来,便解释不清了。”
这一点墨尘早有思量。
“这几日,他没时间去黑雪阁。”
……
“墨尘绝对是故意的!”
杜清远捧着账本看着仅剩下的一箱银锭子,抓狂不已。
他是觉得他太闲了,所以给他找这么个差事,还是觉得他杜府家大业大可以补贴王府?
让爹帮忙找药材已经花费不少银子,毕竟许若给的药方里所有的药都千金难求,稀少并极其昂贵,若再跑去和爹说王府入不敷出需要银子……
杜清远没那个脸要。
“少爷,您吃点饭吧。”
阿宝端着饭碗劝道。
杜清远自打气冲冲的从王爷房间里出来之后,便一直坐在库房里拨算盘。
一会儿垂头丧气,一会儿抓头皮对着空气臭骂。
这会儿天都黑了,不吃饭,也不肯离开,这可不行。
杜清远哪里还有胃口,一想起过王府就要在他的手中破产就头大,他甚至脑补了丫鬟仆从背着包袱骂骂咧咧搬走王府花瓶锅碗瓢盆的画面。
然后墨尘咳嗽着病恹恹的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败家。
然后外界会传出,杜家公子冲喜嫁入墨王府,不到半年败光墨王府!
“我不饿。”摆了摆手,让阿宝端走。
“少爷,您到底在愁什么,连饭都不吃了。”阿宝问道。
杜清远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拨算盘。
“我愁的是,以后咱们还能吃上饭吗?”
阿宝听得一头雾水。
“怎么会没有吃的,老爷做生意能赚很多银子,少爷吃都吃不完。”
杜清远猛地坐直了身子。
“你说什么!”
阿宝眨了眨眼睛。“怎么会没有吃的。”
“后面那句!”
“少爷吃都吃不完!”
“中间中间。”
阿宝只觉少爷是不是饿糊涂了,
“少爷您别吓我。”
“快说!”杜清远催促道。
“老爷做生意能赚很多银子?”
杜清远打了个响指,眸子明亮如镜。
“没错,做生意赚银子!”
既然墨王府入不敷出,那杜清远便学爹去找间铺面做买卖去。
“少爷要做生意?卖什么?”
杜清远看向多宝阁上摆满的奇珍异宝。
“卖宝贝!”
……
翌日,杜清远怀揣着一份从库房里找到的地契在南城街角找到一家店面,这家店面一直荒废着无人打理,牌匾破旧门头上结满了蛛丝。
打开门锁,推门进去,灰尘弥漫,呛得杜清远打了好几个喷嚏。
叫来了墨王府的护卫军一起来将里里外外收拾干净,从王府库房里抬出一箱子宝贝,摆放在柜台上,店面,就算开始正式营业了。
杜清远满心期待的站在柜台前,等着顾客上门,一等,便是一个上午。
来前意气风发的笑僵在脸上,稳稳站着的站姿歪了。
阿宝候在门口打了一个下午的哈欠。
“少爷,你确定这样会有人来买吗?”
“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宝贝,每一样都价值不菲,一定会有人来买。”
他以前和爹去过多宝斋,多宝斋老板贼精,好货假货掺着卖,却没人怀疑还备受追捧,他这里的东西每一样都不比多宝斋的差,他就不信,那些人不长眼,不识货!
“不识货!”杜清远拍着柜台。
眼看到了夜里宵禁的时间,杜清远还坐在柜台里,阿宝关上店门,劝道:
“少爷,咱们回王府吧。”
杜清远鲜少参与家族里的买卖,就几次和爹去见过几个老雇主,算增长见识,其余的日子他都在家读书,一心想考取功名,并不想和杜叙则一样做商人,因此对于买卖,他从不上心。
显然,他将做买卖这件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回到王府,天彻底暗下,杜清远有气无力的迈入东院,一到门口见墨尘正坐在桌前。
他假装没看到他,朝屋里走。
“听闻,你将库房里的东西,拿出去卖了?”
他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杜清远顿住,则目看着他,烛火下,他垂眸饮茶,薄唇苍白,睫毛浓厚,好一幅美人画,却看得杜清远一肚子火。
“若是那些东西不许卖,你大可收回库房的钥匙。”
他两手环胸,就等着他开口收回钥匙。
“一样没卖出去?”
睫毛抬起,男人的眸子落在他身上,明明漆黑如墨深不见底,却让杜清远在其中看出毫不掩饰的鄙视。
脸蹭的一下红了。
“谁,谁谁说的,我卖了好多好多。”越说,脸越红,直看得墨尘差点噗嗤笑出声来。
“过来。”他勾了勾手指。
撑着太阳穴,斜歪着头,眸光慵懒,发丝落在桌面,黑色衣襟微敞,胸肌若隐若现。
杜清远咽了口口水,“干嘛?”他才不过去。
“本王教你。”
“你能教我什么。”他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饭还多,用得着他教,笑话。
“一样的商铺,为何别人店铺人山人海而你的却无人问津,明明售卖的都是珍品,比那些作假的东西好一百倍,却卖不出去。”
杜清远眸子一亮。
墨尘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对对对,就是这样。”
走上去,下意识的问道:
“有什么法子能解决,说来听听。”他被吊起了胃口,好奇不已。
墨尘放下书,呼出一口浊气。
“本王乏了。”
起身朝里屋走去,杜清远见他进去,便跟了上去。
“你先告诉我。”
“砰!”房门关上,差点夹到杜清远的鼻子。
杜清远气呼呼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辗转反侧如何都睡不着,掀开被子坐直身子。
“不行,今日若不问清楚,没法睡了。”
顾不上穿鞋,打开房门轻手轻脚的到了墨尘的房门口。
“王爷,我能进来吗?”
半晌,里面冷冷的传出一句。
“不能。”话还未说完,杜清远已经走了进去。
合上门,搓着手走到正躺在床上的墨尘身边。
还不等墨尘说话,便麻溜的钻了进去,盖上被子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
“你要是不告我,我就躺在这里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