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吃醋？”
杜清远凑近他，满眼笑意。
墨尘错开眸子，走到太师椅上坐下，神情冷淡。
“身为王妃却当着黎民百姓和众多将士的面与别人亲昵，若让有心人抓住把柄，你让本王如何处理此事，本王只是好心提醒你别坏了本王的名声。”
望着他冷漠的侧脸，杜清远眼中微不可察的闪过一抹暗色。
见杜清远还站在房间里不走。
“你可以出去了。”
“……”
出了东院，杜清远不知不觉到了花园，找了凉亭坐下，现在正值春季，满院子的桃花开了，青石铺成的路面铺满了花瓣看起来极美。
“杜公子。”
翠竹正站在凉亭外，她身着黑色劲装一副江湖侠女的装扮。
翠竹原本是武王安插在墨王府保护墨尘人，后来南城出了变故，翠竹跟着武王离开并在墨尘伤愈从凌云山下来后，被武王安排照顾墨尘。
她最大的任务，是不让墨尘与杜清远见面。
显然她失败了。
“我有一件事情，想和你说。”翠竹说道。
“坐吧。”
杜清远示意她坐下。
翠竹走入凉亭，坐在杜清远对面。
“墨王失忆了，他忘记了有关于你的一切，你现在对他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
她以为杜清远会很惊诧，甚至会无法接受。
却见他苦笑。
“我知道。”
墨尘看他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样，那张峻冷的侧脸他依稀还记得。
初入王府的时候，他不正也是这样吗，不正眼瞧他，满腔怀疑，疏离戒备。
他岂能能看不出来。
“杜公子既然知道，那为何还要执意留下，你明明可以离开这里。”
这不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吗？
的确，杜清远一直想离开南城，想要无忧无虑的过自己的日子，重活一世他想摆脱前世的阴影，好好为人子，平平淡淡过完一生。
与武王约定的一年多来，他千方百计的保护墨尘，这其中发生了很多变故。
经历了上一世的背叛，却在得知真相之后，心中的疙瘩解开了。
他开始正视自己的心。
当墨尘为了他不顾性命的那一刻，他深刻的明白，他已经不可自拔了。
“我欠了他一条命。”
迎着阳光他眸色清亮透彻。“得用一生去还。”
翠竹目光复杂的看向他，“你救过他的命，他也救了你的，你们彼此救过彼此没有谁欠谁的，不需要还。”
“是武王让你来说这番话的吧。”杜清远看向翠竹。
翠竹不予否认，“有些事情我不便与你说，可武王这么做有他的原因。”
“你的意思我明白，别劝了，我意已决。”
“抛开武王，其实我是真心希望你和王爷能好的。”
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翠竹一拱手转身离开凉亭，消失在花园中。
……
南城百废待兴，积压了成堆的政务需要处理，这几日墨尘忙得连吃饭喝水的时间都没有，一直在处理蓝千诡留下的烂摊子。
“王爷。”书房外，小德子的声音响起。
“进。”
小德子手里端着一盏茶，恭敬的将茶盏放在桌案后退到一侧。
距离王爷回来南城夺回已经过了五日，这五日王爷每日都在处理政务，已经许久没有去过东院了。
若以前王爷一定不会如此冷落王妃，现在是怎么了，难道二人吵架了？
小德子心中猜测，想起王妃知道王爷死后那些日子的苦，不免感叹。
可身为下人，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得在心中想想，并期盼着墨尘能早些去看看王妃。
墨尘放下毛笔，端起小德子放在桌案上的茶盏，掀开茶盖吹了吹雾气，饮了一口。
只一口便怔住，垂眸看着茶盏里通透的红茶，眸子一亮。
“这茶是何人所沏的茶。”
小德子以为茶出了问题扑通一声跪下。
“奴才不知。”
“去将沏茶人找来。”
小德子应了一声出了书房。
他走后，墨尘喝了一口又一口，直到茶盏空了还意犹未尽。
“究竟是何人能烹煮出如此醇香的茶来。”只一口便唇齿留香，两口回味甘甜，一杯下肚通身舒畅，暖意沁心。
不多时，脚步声从外传来，小德子候在门外，禀报道：
“王爷烹茶的人已经带来了。”
墨尘放下空掉的茶盏。
“你是如何烹煮出……”抬眸，当看到杜清远的一瞬，怔住。
杜清远身着一袭素色儒袍，发丝用同色丝带系着，半束的青丝垂于腰际，加上那双与众不同的茶色瞳眸，令他看起来俊美无暇，美若画卷。
只一眼墨尘便错开目光。
自己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开始居然会觉得男人生的美？
疑惑的看着他，哪怕能记忆零星半点有关于他的片段也好。
可他却如何都想不起来。
杜清远两手交叠半握成拳，躬身一揖。
“拜见王爷。”
墨尘收回视线，不再说话。
杜清远看着那杯被喝的一滴不剩的茶，明知故问。
“这茶可合口味？”
“勉强还能入口。”墨尘垂眸看着折子，声音冷淡。
杜清远一挑眉，墨尘啊墨尘，就算你忘了我，可你的性格我可早就摸透了。
“王爷说只能勉强入口，看来我学艺不精，还得多加练习才行。”杜清远摸着下巴看似认真思索的模样。
“不如王爷帮我一个忙。”
他走过到书桌前，手肘撑着桌面，手捧着脸颊，眉眼弯弯的笑道：
“以后我每天都给王爷烹茶，王爷负责品鉴，等王爷说茶好喝，我就算是出师了，如何？”
望着张笑得灿烂的小脸，墨尘眸里有什么一闪而逝。
“随你喜欢。”
“这么说，王爷答应了！”
“本王很忙，出去，别来烦扰。”
杜清远扫了一眼桌案上的折子，南城被蓝千诡弄得一团乱，想要规整好并非易事。
“我曾经救出过一批朝臣，他们都是朝中的有能之士，或许他们能帮助到你。”
“朝中臣子大部分被杀，你说的那些人能有什么用。”这些墨尘调查过。
杜清远摇头。“非也非也。”
他走到他身侧，找出他桌面上那本登基官员的册子，翻动几页找到几个名字。
“宋大人能言善道最擅长游说，若需要使臣，他是极其合适的人选。”
“李大人为人刚正不阿，因为口直心快不懂变通，为官二十年还是个小县令。”
“林学士曾负责记录皇帝起居朝中议论，对皇宫与朝廷极为熟悉。”
“这位……”
细长的手指从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扫过，唇瓣一张一和，他的声音听着令人很舒适。
墨尘的目光不知不觉的从名册，转到了杜清远身上。
直到他说完，他才错开眸子，问道：
“你为何会知道这些。”
他所说的和黑雪阁存有的档案相差无二。
杜清远该如何告诉他，他死过一次并重生了？
这种事情绝不能对人说起。
“我进入了你的密室，从那里面得知这些人的情报。”
墨尘眯着眼睛，微微诧异，他连东院的密室都知晓？
二人正说话，重桑走了进来拱手禀报道：
“启禀王爷，俘虏已经清点完毕，要如何处置。”
攻破南城之后，北屿军俘虏了大批俘虏，其中大部分都是魔教魔徒，以及澜沧国的余孽。
“犯上作乱者，统统处死。”
墨尘面无表情的说着，似是这对他来说只是一件最为平常的事情。
可落到杜清远耳中却如惊雷炸响。
“不行！”
杜清远看向墨尘，语气焦急。
“不能杀他们。”
墨尘沉着脸，“你是本王的王妃，却袒护逆贼！”
杜清远摇头。“并非袒护，而是杀不得。”
“按律谋逆是死罪！为何杀不得！”他眼神冰冷，语气森冷，周身尽是戾气。
“那些澜沧国人是无辜的，他们只是被蓝千诡利用，我会想办法说服他们投诚，所以……”
杜清远跪在他面前。
“求王爷饶了他们的命。”
墨尘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杜清远，狭长的凤眸里尽是寒霜。
“来人，将杜清远带入东院好生看守，没有本王吩咐不许放出来。”
“是。”
侍卫进来抓住杜清远的胳膊。
杜清远摇头。“不行，你不能杀他们，墨尘算我求你了！”
墨尘背对着他，“还不快动手。”
侍卫应了一声拖着杜清远出了书房。
“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我们要创造一个澜沧国人与南楚国人和睦共处的世界，一个没有战争没有硝烟的国度……”
杜清远被带走，书房里安静了下来，重桑候在一侧等着墨尘出发号施令。
王爷打算怎么做，是杀了澜沧余孽以绝后患，还是如王妃所言的劝其投诚。
……
杜清远被带回了东院，任由他任何敲门如何喊着墨尘，都没有人答应他。
他无法去想象，若墨尘杀了那些澜沧国人，血雨腥风后迎来的是什么。
复仇与被复仇将一代一代延续下去，永无止境。
到那个时候，他又该如何自处。
杜清远跌坐在地板上，手扶着额头，眼眶通红。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天色逐渐暗下，外面发生了什么，杜清远并不知晓。
他被囚禁在房间里，没有人能进来，他也不能出去。
心中忐忑不安，眼皮跳个不停，直到半夜脚步声临近，房门打开，墨尘站在门口。
杜清远慌忙迎了过去，抓着的袖子，唇瓣颤抖。
“你没有杀他们，对吗？”
泪水溢出眼眶，炙热的落在男人的手心。
屋内烛火摇曳，将二人一同笼罩在橙黄的暖色下。
他一身漆黑的软甲，周身冷冽，黑眸深邃，高挺的鼻梁一侧阴影拉得很长，让他整个人冷漠得让杜清远觉得太过陌生。
男人抬手指抚过他的脸颊，腹擦拭着他眼角流下的泪。
“你如此在意那些人，是因为你是澜沧国人。”
他已调查过杜清远的身份，知道他芸伊公主血脉，是唯一能打开琉璃宫得到‘花殇’的人。
就凭这一点，他也会将他留在身边，哪怕他一点都想不起来有关于他的一切。
杜清远点头。“我是澜沧国人，可我如此在意并不是想袒护谁，我只想完成我们二人之间的约定。”
“约定？”
就如他今日在书房里说的那些？
望着他红肿的眼睛，目光落在那白皙如玉的脖颈，墨尘的眸子深邃些许。
“你说你是本王的王妃。”
他挑起他垂落在肩上的一缕发丝，俯身嗅着上面清香的气息，鼻尖划过他白皙的脖颈上。
“侍奉本王。”这声音沙哑且磁性。
杜清远的身子僵住。
墨尘咬住他的耳朵。
“既然你说得如此深情动人，那便让本王看看你究竟多喜欢做本王的王妃。”
眸子转向紧张到呼吸急促的杜清远脸上。
“难道，你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不！”杜清远转头，唇不经意的擦过他的唇。
二人距离很近，近到能嗅到彼此呼吸喷吐而出的气息。
墨尘的眼睛深邃得像是要将他淹没，骤然，腰间一紧杜清远被他拦腰抱起丢到床上。
墨尘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凤眸暗流涌动着。
“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他声音沉闷，像是在极力忍着什么。
杜清远眼眸闪烁，“你想要……要我什么？”
墨尘抓住他的手，放在他的某处。
“你说呢。”
天知道只是看到这个男人哭，他便成了这副样子，他的心里多不是滋味。
这感觉就像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在勾引他。
对，一定是这样，所以他才控制不住自己。
“我明白了。”
杜清远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脸凑近他将唇贴了上去，并学着墨尘以前的样子将舌头探入进去……
月色渐高，夜里清凉，树梢上花枝交叠层层绽放，晨间露珠滋润了花蕊，水汽朦胧……
清晨，杜清远满头大汗的趴在床头，湿润的发丝蜿蜒着铺满背脊随着呼吸起伏着。
墨尘立在床边整理衣袍，看了一样没了丝毫力气的杜清远。
“晚些时候，本王会让你来接你去地牢见那些澜沧国余孽，但愿你能说服他们投诚。”
看着床榻上的痕迹，墨尘蹙眉。
“将自己收拾干净。”
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