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仙界，两人即使身体全粘在一起，萤灯也满心想的是保命之事。
她连生存都战战兢兢，更遑论对他敞开心扉。
可在凡间就不同了，这里没人能威胁到她的命，她能毫无顾忌地来抱他，还拿小脸来蹭他的手背。
酥酥软软的，像最上等的香云纱。
酆玄抿唇站着，神情温和，一动也不动，生怕吓着她。
萤灯抱了他好一会儿，才抽身去拿桌上的祈愿牌。
“重霄殿好歹是神殿，怎么还要求娶凡间女子？”她嘟囔，“这跟妖怪有什么区别。”
他回神看向祈愿牌。
-希望女儿不被抓走当祭品。
-希望小姑能保全性命。
-我的阿香，你一定要活下来。
朱雀城每年都有上百个妙龄女子被送去神庙，以祭祀为由推下庙后的清河，美名其曰献给重霄殿做新娘，他们的家人十分悲伤，却没有任何办法。
“好生奇怪。”酆玄道，“即使是天昭也不会鼓励杀戮祭祀。”
杀戮掉功德，并且他们要这些凡间女子去能做什么呢？
萤灯想了想：“我们恐怕还得再去方宅一趟。”
酆玄摇头：“自从上次被扔进虎笼，方天下就起了戒心，他家里外里被围得水泄不通，一般人无法再靠近。”
他给的香火估计只够天昭保他一次。
“这样。”萤灯思忖片刻，“那我混进那些被祭祀的女子之中，如此便能弄清前因后果。”
“不行，有不能对凡人用仙法的戒条在，你独身进去就是羊入虎口。”
说得很有道理。
萤灯抬眼，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了他身上。
酆玄似有所感，脸色一黑：“你想都不要想。”
他堂堂男儿，岂能伪作女子以美色行事。
“咱们这没有别的办法了呀。”她抓着他的手臂晃啊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忍心看着那么多无辜的姑娘没了性命么。”
都是各自的命数，他有什么不忍心的。
酆玄张了张嘴，对上她满怀希冀的小眼神，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真这么说，她又该嫌他没同情心了。
烦躁地拂袖，他道：“我不会变身术。”
这么基础的法术，还有不会的？
萤灯眯眼，抓过他来就念：“双镜里外照，幻象落我身。”
仙光落下，酆玄如同被教母点化的灰姑娘，手一抬，宽阔的长袍就变成了绽放的裙摆，披散的墨发也挽就起来，插上了琳琅的花钗。
眉目含英，肌肤胜雪。
除了难看得跟锅底一样的脸色，别的都很完美。
萤灯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腰肢：“好细啊。”
酆玄的额角上肉眼可见地迸出了两条青筋。
他道：“先说好，若有人妄自动我，我下手不会留情。”
“放心。”萤灯给自己也变了一身好看的衣裳，兴致勃勃地道，“我打头，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
按照她的计划，两人去到祈愿女儿不被抓走当祭品的人家，自愿顶替他们的女儿迎接官差上门巡查。
“你有两个女儿？”官差疑惑地看了看手里的名册。
“不，只有一个，另一个是丫鬟。”祈愿的夫人连忙将萤灯送到他们跟前。
萤灯抬袖遮脸，端的是弱柳扶风，我见犹怜。
结果上头那官差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后面的酆玄，摆手道：“让丫鬟去也行。”
？
多冒昧啊。
她气得掀起衣袖就想动手，身后的酆玄却扯住了她的裙摆。
“我不会离开我家小姐。”他垂眼道，“小姐在哪我在哪。”
第一次当女子，他很不适应，语气僵硬不说，表情也不太友善。
结果上头几个官差眼睛都看直了，连连点头：“好好好，把你的小姐也一起带去。”
萤灯：？
过程挺气人，但她俩最终也还是如愿地坐上了去方宅的车。
车里一群十四五岁的姑娘，痛哭声此起彼伏。萤灯拉了一个戴着花的姑娘来小声唤：“阿香？”
阿香抬起哭红的双眼，有些懵：“你们是？”
“受你未婚夫所托来救你的。”萤灯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你不要怕。”
一听是来救她的，阿香眼睛一亮，但随即发现她们也跟自己一样被困在这里，登时哭得更惨：“没用了，待会儿到了方宅，我就会被方天下带走。”
“不是还要去神庙祭祀？”
阿香苦笑：“那都是说给外头的人听的，方天下一早就看上了我，我不从，他就借祭祀之名上我家强抢。他府上一半的女子都是这么抢去的。”
还强抢民女。
萤灯鼓了鼓腮帮：“所以让新娘们都去方宅沐浴，只是为了留下他看中的一些女子？”
“是。”阿香抹着泪道，“被他看上很惨，看不上更惨，多少的人命，统统要拉去沉湖。”
“等会。”萤灯纳闷，“如此一来，人数不会对不上吗？”
阿香叹气：“哪会呢，宅子里总有他玩腻了的女子，再拉出来填补上空位即可。”
萤灯：“……”
她回头，恶狠狠地与酆玄传音：“这种人若能活着见到明日的太阳，你跟我的神位就都拿去喂哮天犬！”
酆玄点头，将匕首缠在了手腕上。
阿香看了看酆玄，眼里划过一丝惊艳，但很快就被可惜淹没：“美人姐姐，你别想着动手了，他那宅子里全是武功高强的打手，就算是打小习武的姑娘，也没有能逃出来的。”br>
“多谢。”酆玄点头，又往另一只手腕上缠了几枚银针。
萤灯凑近他小声问：“不是不能对凡人动手吗？”
“是不能用仙术对凡人动手。”酆玄淡声道，“但这么多年，我修的又不只仙法一门。”
习惯了用远程攻击的人，再近身肉搏能适应么。
她将信将疑，下了车就牵着阿香一起往里走，等着被方天下挑选。
与先前在虎笼里的狼狈不同，方天下再出现，一身锦绣长衣，满腰环佩叮当，端坐在台阶上像个富甲一方的土皇帝。
他扫了一眼下方的女子，正想习惯性地吓唬她们几句，目光却突然被一抹明媚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