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瞧着如今裴家有了起色。”裴昭冷哼一声，“婚约他们想定就定，想退就退，想续就续，当我们是什么人？”
“对象并非是杨芷蓉。”萧云祈说道，“那个杨芷蓉和徐夫子到乡下庄园之后就没回来了。”
杨芷蓉虽然是杨家嫡女，但生母早亡，三岁起就在继母身边教养。
而她一心喜欢，想嫁的那个夫子也并非普通教书先生，是杨芷蓉姨母的长子。
只是家道中落才投奔的杨家。
杨芷蓉死活要嫁他，杨家大夫人本身是继母，也懒得理会杨芷蓉自断前程，于是打点了嫁妆草草把她嫁了。
“当初杨芷蓉私下退婚，杨家的长辈没有出面，是因为当时定国公府衰微，他们自然不放在眼里。”
“但如今却也给了他们机会，想重新续上婚约，只需要把一切推在杨芷蓉身上，话说体面漂亮就能圆过去，而且——”
“如今杨家想续婚约的对象是杨芷萱。”萧云祈又说：“杨家幺女，年中的时候刚及笄，是杨家最疼爱的女儿，晋平公主的亲孙女。”
裴昭错愕，“倒是舍得下本钱，哥哥如今‘不良于行’，他们还拿掌上明珠来嫁。”
“不过是看裴家恢复了荣光而已。”萧云祈淡道：“更何况，杨家的嫡女嫁的嫁了，小的还太小，只剩杨芷萱适龄。”
对象是定国公，超一品公爵。
如今裴昭还身处要位，受皇帝和太子信任器重。
杨家自然也不敢用什么以庶代嫡的手段来蒙混。
裴昭脸色很快恢复平静，“哪怕是天仙，我哥哥若是不答应，谁也进不了我裴家的门！”
“嗯。”萧云祈点头：“那是自然……希望这事儿能让六哥从牛角尖中出来吧。”
裴昭暗叹。
她也希望。
不然男婚女嫁，真是各不相干了。
……
裴煜和太子说完武库的事情之后，离开了偏厅，想着裴昭去了梅园，便让江猛推着自己前行。
十一月中，又是刚下过雪，天气有些冷。
裴煜的膝上盖着绒毯，手垂于膝盖之上，沿路欣赏着皑皑白雪之中点点嫣红。
三公主是北梁闻名的才女，素来风雅。
她这公主府上的梅园种着的，是品种极为稀少的骨里红。
屈曲盘旋的枝干，鲜红玲珑的花瓣，鹅黄的花蕊……迎着凛冽的寒风盛开，既美，又有韧性。
“像阿昭。”裴煜轻笑，“江猛，折一枝。”
“不知公子要哪一枝？”
“要……”裴煜仰头看了一会儿，指了一个方向：“那枝。”
江猛应声轻轻跃起，等落在裴煜面前时，手上已经多了一枝红梅。
那枝红梅花朵饱满，品相极好。
裴煜把梅花接过来拿在手上，“走吧。”
江猛推着裴煜继续往前走。
因为不喜欢热闹，更不喜欢旁人总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裴煜吩咐江猛选了一条小道。
倒是的确清静无人。
走着走着，前方忽然传来一道少女哀叹的声音：“你怎么那么笨呀，我要那一枝啊……算了算了，你下来吧，我自己上去摘！”
裴煜眉微皱，正要吩咐江猛绕过去，就听“哎呦”一声，接着有人惊呼：“小姐你没事吧！”br>
“唔唔，好疼……好疼啊……”
“……”
裴煜顿了顿，还是吩咐：“过去看看。”
“是。”
江猛推着裴煜往前走了几步，转了个弯。
前方不远处，有个少女姿态不雅地坐在雪地里，白着脸噘着嘴，眼角还挂着泪花。
婢女看到了裴煜和江猛，赶紧去扶她，“小姐，有人来了。”
“啊！”少女朝着婢女眨眼的地方看过去。
当瞧见那一身紫衣坐在轮椅之中的俊雅男子时，脸色先是一白，继而瞬间涨红。
她手忙脚乱地扶着婢女起身，“见过定国公……”
这少女正是杨芷萱。
她勉强行了个礼，就用力地咬住了下唇。
爬树摘梅花也就罢了，摔下来跌成个狗啃泥也就罢了，竟然叫定国公给看到了！
此时恨不得有个地洞能叫她钻进去。
她没脸见人了！
裴煜不认得她，对她如何认得自己也不好奇。
瞧了她两眼见没什么大碍，裴煜便“嗯”了一声，吩咐江猛推他离开。
杨芷萱本有些羞愤，但见裴玉神色平静，心里又暗暗松了口气。
裴煜轮椅走过时，杨芷萱眼睛一亮，“你这株花好漂亮啊。”
“我很喜欢这骨里红，想摘一株回家插在瓶子里，但我选了半晌，也没选到好的。你这株，可以送我吗？”
她虽自小受尽千宠万爱长大，但并非冒失不懂礼节的人。
只因这花实在好看。
只因裴煜是祖母相中了要为她议亲的人，而她心里也很愉悦能和他议亲。
因此就抛却了那一点矜持。
裴煜微怔。
少女水汪汪地眼睛里面含着期盼，软甜的声音十分好听，娇蛮却不任性。
而那双眼，竟和几年前的裴昭很是相似。
那时候的阿昭，也总会用这种期盼的眼神看着自己，缠着他撒娇，说“哥哥你就把龙鳞给我舞一下嘛，偷偷的，爹爹又不会知道”。
只可惜……
裴煜视线微垂。
杨芷萱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苍凉，心口一缩，忍不住说道：“我、我不要了，对不起啊。”
“无事。”裴煜将梅花拿起，“送你吧。”
现在的阿昭，已经不喜欢花了。
杨芷萱有些意外，“真的吗？”
“嗯。”
裴煜点点头，手又往前伸了一点，“给。”
“多谢！”杨芷萱大喜，伸手正要去接，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道清亮的女音，“这花我也看上了。”
青石板小径上，身披白色毛圈斗篷的女子缓缓而来，那张空灵脱俗的脸上挂着两分浅笑，只是杨芷萱觉得那笑容有点儿冷。
“郡主姐姐!”杨芷萱朝着来人行了礼，忐忑地问：“你……也喜欢这花？”
“不错。”
楚清灵走到裴煜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定国公，这花只有一株，你是送她还是送我？”
她本心烦，所以寻了个人少的地方安静一会儿。
谁知竟看到这幅画面——
白雪红梅，男俊女美。
他们二人那番互动，裴煜递出去的那枝梅花，怎么看怎么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