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纽扣是微型通讯器，有定位功能，放在衬衫上可以拆卸，按下背后的按钮就可以直接联系到我。”
“这个拉链里面藏了毒针，上面的毒药见血封喉，可以多次使用。”
“我在你的鞋底也放了定位器，有任何危险要立刻联系我。”
沐连溪在楚回舟的指导下试着使用了一下这些装备。
对方头一回一次性跟他说了这么多话。
小恶魔瞥见楚回舟还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拽了拽他的衣袖，玩笑道：“我真的记住了，你在军队里下军令的时候难道也这么啰嗦？”
“军队里的人基本都上过好几次战场，哪里像你，傻乎乎的。”楚回舟轻轻掐了一下他的犄角。
“放心吧，上将大人，我保证把药剂从拍卖会后场给你带回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明天这个时候拍卖会就要正式开始了。
暮色穿透窗帘的缝隙，悄悄染上了楚回舟的眉宇，眉骨下积落了淡淡的深灰色阴影，眸里的颜色暗下来时，冰冷的苍蓝色悄然温柔下来。
“你保证自己全须全尾地回来就好了。”楚回舟转身走向屋外，“我们该走了——我可不想看到一个缺了一只犄角，或者缺了一截尾巴的小恶魔回来。”
沐连溪跟了上去。
“那我要是真缺了犄角或者尾巴，我就不回来了。”
楚回舟扭头握住了他的手，带他上了车。
“你敢。”
沐连溪忍俊不禁，低下头小声笑起来。
“上将这话，一点点威胁性都没有啊……”
他们要去的是地下拍卖会附近的一家小酒吧，按照情报，地下拍卖会的人很喜欢去小酒吧找那些喝得烂醉，或者因为家境贫困想去小酒吧打工的异族，把他们骗回拍卖会当成卖品卖掉。
那种偏僻小酒吧龙鱼混杂，坐迁跃舰去的话就太高调了。
所以楚回舟在当地租了一辆车，带他去酒吧附近。
楚回舟坐在驾驶座上，车开得很快，在狭窄拥挤的巷子里也没有减缓，但又很稳，一点不会让人觉得颠簸。
车很快在距离酒吧一个路口的地方停下了。
沐连溪的手碰上了车门：“我走了？”
他拉了一下车门，没有拉开，略微诧异地看向楚回舟，对方的手还放在锁门的按钮上，没有挪开。
“怎么了，你不会突然改主意了吧？”沐连溪紧张道，“东西都准备好了，不能反悔啊。”
“不反悔。只是想再提醒你一句，这次没拿到药剂，以后也有机会。但是你要是受了伤……不一定能治得好，很多伤后遗症都很严重，现在还没有到需要你受伤去拿药剂的地步。”
沐连溪点点头，迟疑了一下后，往楚回舟身边靠了靠，低下头把犄角露在了对方面前。
楚回舟默契地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和犄角。
嗓音微沉：“去吧。”
车门开了锁。
沐连溪很快下车，确定四下没有人路过，才调整了神色，缓步朝着那个酒吧走去。
他穿了一套简单的衬衫和卫衣，衬衫纽扣是微型通讯器，卫衣衣袋的拉链藏了毒针，伪装得很好，如果不是被人拆卸下来专门检测，不会有人看出来它们的真实用途。
楚回舟说他想演一个生活窘迫的流浪汉不合适，不如假扮一个不谙世事，因为和家里人闹矛盾，赌气离家出走，去酒吧买醉的小少爷。
面容俊秀昳丽的小少爷一路往酒吧走，酒吧周围有不少常客也在来往，不少人悄悄地将目光投注到了这个面生的小恶魔身上。
随后被那双湿润的杏眼勾起了躁动。
沐连溪脸上不动声色，无视了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推开了酒吧的门。
牢记自己现在是个赌气出走的小少爷，进门后径直朝着酒吧前台走去。
“你们这里最烈的酒是哪种？”
酒吧里灯光昏暗，音响开得很大，吵嚷的摇滚乐和令人眼花缭乱的各色光线将人脸都照映得光怪陆离。
青年清澈的嗓音带着几分生涩，一下子让前台边的几个人纷纷侧目。
浅粉色的蓬松短发，杏眼眼睫纤密，清澈得像一只丛林里撒欢的小鹿。宽松的卫衣穿在青年身上有些松垮，可以想象出底下纤细的窄腰。
长得这么好看，肯定是Omega。
那些视线灼热起来。
前台的服务生是个留着长发的Alpha，看到沐连溪的脸，脸上划过了一丝下意识的惊艳。
沐连溪发现对方在打量他的衣着，可能是想判断他的家境，他假装毫无察觉地任人打量，一边故作凶巴巴地问。
“我问你呢，你们这里最烈的酒是哪一种？”
服务生笑了：“您以前喝过酒吗？最烈的那一种连很多Alpha都喝不了两杯，您肯定会喝醉的，还是来一杯果汁饮料吧？”
“我要是想喝果汁饮料干嘛要来你们这里？就给我拿最烈的酒。”
服务生脸上笑容真挚：“我看您眼生，以前没来过吧？”
沐连溪没答，脸上隐隐有点不耐烦，还有些好奇的胆怯，朝着四处张望。
服务生继续问：“你家里人没有陪你来吗，或者你的Alpha伴侣，不陪你吗？”
小恶魔低垂下了眼睫，睫毛上很快润了一层水汽，苍白的皮肤好像一碰就会印上红痕，似乎想起了什么委屈的事情。
“我家人才不会管我，他们不让我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只想让我嫁给有钱的老Alpha。”
服务生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原来是个恋爱脑小少爷，估计是不满家里人给他安排的婚事，所以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跑来这里发脾气。
“您一个Omega，独自来酒吧多不安全，还是联系一下家里人吧？”
“你少管闲事，我凭什么联系他们？让他们来抓我回去和又老又丑的Alpha结婚吗？！我已经把他们给我的通讯器都扔了，他们找不到我的。”
服务生简直要鼓掌叫好了。
“唉，你家里人也是为了你好，你要是不开心，那就喝一杯吧，要不我带你去包间？你看这里这么多人，你万一喝醉了……”
小恶魔犹豫了一下：“好，就要一个包间……你把最烈的酒也给我送过来！”
服务生脸上的笑容深了一些。
“没问题，那您现在跟我来吧。”
沐连溪跟着他往酒吧走廊深处走去，走到了一间靠里的包间，服务生示意他到了。
“这间包间的费用……”
“一千星币够吗？”沐连溪推开了包厢的门，“不够的话我还有更多。”
“够了够了，您请进，酒我马上给您送过来。”
包厢门关上了，沐连溪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走远，悄悄开了一丝门缝，恶魔绝佳的听力很快让他听到远处走廊上的通话声。
“老板，今天酒吧里来了个高级货。”
“是个Omega恶魔，和家里头闹矛盾偷跑出来的，一看就是没脑子的富家少爷，我说什么他信什么。”
“长得很好看，比我们这些年找到的异族Omega都漂亮。估计还是个雏，没被标记过，信息素起码得有A级吧。”
“那我就把他带回来了？好嘞！谢谢老板！”
服务生打完电话，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包厢的方向，包厢静悄悄的，房门紧闭。
他美滋滋地走了。
包厢里，沐连溪也美滋滋地按了一下纽扣上的按钮。
“楚回舟？”
楚回舟的声音低低响在他耳边。
“嗯，我在。”
“我已经成功进酒吧了，酒吧的前台服务生应该就是那家地下拍卖会的人，我刚刚偷听到他给地下拍卖会的人打电话，应该是想把我骗过去。”
“好，如果他给你吃的喝的，你假装吃一口就好，千万别真吃下去，里面很可能放了能让你昏迷的药。”
“我知道。”
他耳尖地听到走廊上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先不跟你说了，有人要来了。”
“好。”
几秒后包厢外响起了敲门声，服务生的声音传来：“您的酒到了。”
沐连溪走过去开了门，对方手里的托盘上放了两杯深红色的酒液，酒精味刺鼻。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一半是真的厌恶，一半是演的：“怎么那么难闻……真的能喝吗？”
“当然可以喝，高度数的酒就是这样的。这杯酒就当我请您的，怎么样？”服务生哪里肯让到嘴的鸭子飞了，笑着端起一杯，“我先喝给您看。”
沐连溪看着他把一杯酒一饮而尽，面色迟疑地拿起了另一杯酒。
“那我试一下？”
服务生鼓励地点了点头。
小恶魔闭上眼，仰头抿了一口，刚喝下去一点，就呛得面色泛起薄红，弯腰咳嗽起来。
服务生贴心地扶了一下他的手：“您没事吧？第一次喝烈酒，一开始不适应也是正常的。”
沐连溪用手擦了一下唇，悄悄把嘴里剩下的酒水都吐了出来。
“没事……我再试试。”
他推开了服务生扶他的手，再次端起酒杯，指尖却颤抖了几下。
小恶魔茫然地发怔了一下，嗓音含着酒气，哑了一点，有些无措。
“我，我怎么有点头晕……”
他观察着服务生的表情。
服务生面露关切：“您没事吧？这酒确实很烈，喝一点儿都会醉。”
有些慌乱的小恶魔脊背靠在了包厢的房门上，几滴猩红的酒液顺着他的下颌一路下滑，滚过白皙的脖颈，洇在了锁骨处。
暗红色的杏眼失神地散了焦距，白釉般的肤色在昏暗中像是一枝雪白的玫瑰花。
“我……我想去休息一会儿。”
服务生：“没事，您只是喝醉了，我扶您进去休息。”
沐连溪阖上眼，装作酒里的药起了作用，缓缓往下倒去，那个服务生很快蹲下来搜了他的衣袋。
“老板，高级货到手了。我搜过身，他身上只有星币，真的没带通讯器。”
“好嘞好嘞，我这就把他送过来……您放心，我知道雏儿才好卖出价，我绝对不会碰他的。”
过了几分钟，有两个人过来扶起了他，把他一路掺着拖着往前走。
“你们俩动作轻点，这个Omega恶魔可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富家少爷，别给人弄出伤，明天还要上场拍卖呢。”
“是是，姚爷，您是从哪儿找到这么个高级货啊？”
“运气好呗，财神爷今天罩着我呢，让我白捡了一个哈哈哈哈。”
财神爷？
马上死神就要来收人头了。
“姚爷，那您可得请客啊。”
“请，必须请！”
沐连溪一路上听着那个被称为“姚爷”的服务生和两个下属胡吹，一边记着自己刚刚走过的方位。
他们一直都没有走出过这家酒吧，但酒吧和拍卖会好像有一个暗道，可以直接抵达，因为他明显感觉到他们走了一段向下的阶梯，然后周围的温度就降低了，像是到了地下。
走了一刻钟，光线渐渐亮了起来，他听到了一声铁门打开的声音，随后他就被人推了一下，扔进了什么地方。
“这个Omega恶魔先给他关进去，打一针暂时压制他的信息素，别弄出伤。明天当压轴的卖品带出去拍卖。”
“啊？可是老板早上还说，压轴的拍卖品是——”
“你是不是傻？那些用药剂变成Omega的异族，哪有货真价实的Omega值钱？！”
药剂？
沐连溪侧躺在地上，似乎昏迷得很沉。
他本就偏瘦，屈着膝盖蜷缩起来的时候，更显得脆弱不堪，周围地下拍卖会的人根本没有防他。
“是是是姚爷。”
“说起来，那些用了药剂的异族怎么样了？”
“有些异族Alpha扛不住药剂的作用，死了。剩下成功变成Omega，还活着的，大概只有20%左右。”
“能有20%就不错了，本来那些Alpha根本卖不出去，谁家买异族想要Alpha啊。”
“姚爷，那我带您去看看那些用了药剂的异族？”
“行，去看看吧，明天拍卖会就要开始了，老板很重视，你们可别给我出什么幺蛾子——等这个新弄来的Omega恶魔醒了，好好教教他规矩，别寻死觅活的。”
“明白！”
脚步声走远了，周围安静下来，沐连溪又等了几分钟，才借着手臂的遮掩缓缓睁开眼。
他被关在了一个铁笼子里，笼子不大，他根本没法站起来，最多只能低头坐着。
笼子的栏杆上面锈迹斑斑，还有一些斑驳的深红色，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分不清是血迹还是铁锈。
灯光开得惨白，因为在地下，空气又湿又冷。
关他的笼子周围还放了五六个铁笼子，里面有几个衣衫褴褛的异族，但都闭着眼睛躺着，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看起来奄奄一息。
沐连溪不确定这个地方有没有监控，所以不敢有什么太大的动作。
只能继续蜷缩身子，用双手挡住衬衣的领口，悄悄打开了纽扣通讯器。
“楚回舟。”他用气声说，“我到了地下拍卖会的后场了。”
他把刚刚听到的对话复述给了楚回舟。
“他们肯定有能让AO信息素发生转换的药剂，不过我暂时还不知道药剂放在哪里。”
“你现在安全吗？”
楚回舟的嗓音很低，沐连溪隔着通讯器也仿佛能感觉到对方呼吸的温度，莫名让这里湿冷的阴森感散了一些。
他不自觉地扬了扬唇角，认真回。
“嗯，他们给我打了一针压制信息素的药，别的没做什么。那些被注射了药剂的异族和我没有关在一起，我会想办法过去看看。”
“好，有什么事随时跟我联系。”
“你呢，现在在干什么？”他好像隐约听到楚回舟那边有一些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在试明天参加拍卖会要穿的衣服。”
“你明天会穿成什么样？你用了变声器戴了面具的话，我不会认不出你吧？”
楚回舟的语气有些微妙：“我会穿一件黑色的斗篷，面具是一副骷髅面具，会戴上一顶金色的，长度大概到肩膀的假发。”
沐连溪想象了一下楚回舟戴着一顶金色及肩假发的样子，画面有点荒唐，他没敢细想下去。
忍不住好奇：“为什么要戴这么长的假发？”
通讯器那边沉默了一下。
“……因为我拿到的那份地下拍卖会邀请函的原主人，是个女Alpha。”
沐连溪险些没压住自己的笑声。
“所以你要穿……穿女装啊？！”
“那倒不用，穿了斗篷罩住全身就行……不过变声器调的声音确实是女声。”
沐连溪难得抓到这么一个戏弄楚回舟的机会。
“快给我听听。”
“你是想看我笑话，还是怕明天认不出我？”
那当然是想看你笑话。
小恶魔没在楚回舟面前，隔着通讯器撒谎面不改色：“当然是怕明天认不出你。”
“……那你等一下。”
几秒钟后，通讯器传来一个娇柔的女声。
“小溪？”
声音妩媚悦耳，像是古代话本里的狐狸精，又像是现代的夹子成精，在那些鬼畜视频里大喊“我只会心疼giegie～”。
沐连溪生生吓出了一背的冷汗。
“我，我记住这个声音了，你快别用变声器了……这个声音真的不会太夸张了吗。”
“我也不想的，但那个女Alpha在接受审讯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声音。”
楚回舟的声音变了回来，顺耳了很多。
“好吧，那等我有了新的线索再联系你？”
“嗯。”
通讯切断，不过多久姚爷就带着人回来了，沐连溪知道自己也差不多该醒来了，于是酝酿了一下情绪。
小恶魔像是一只无辜的受惊的小鹿，又怕又慌地从铁笼子里坐起来。
“我……我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这是哪里？”
不等姚爷狞笑着回答，他就接着说了下一句蓝星电视剧里被绑架的经典台词。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这么对我，我家里人不会放过你的！”
沐连溪说完这些，被自己逗笑了，拼命忍了忍，挤出了几滴笑出的眼泪，抬手擦拭起来。
铁笼外，姚爷看不清楚笼子里小恶魔的表情，听到小恶魔嗓音里的颤声，大笑起来。
“你这些话，我在这里听过的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个了。”
“这里是地下异族拍卖会，你应该听说过吧，来了这里的异族就没有能逃出去的，谁让你自己蠢，跑出来买醉——”
“我劝你有时间在这里哭天抢地，不如好好祈祷一下，祈祷自己明天会遇到个好的买主，别被又老又丑的Alpha买走了，哈哈哈哈哈！”
小恶魔哭红了眼尾，眼睫湿漉漉的，似乎还没缓过神：“你要多少钱，我家里人都给得出来，你放我回去，你放我回去——”
“放你回去？来这里的都是大客户，上亿星币你家也给得出？！”
小恶魔哆嗦了一下，脸色苍白。
“不可能，你骗我，怎么会有人用那么多星币买我！”
“看来我们金贵的Omega小少爷还不知道地下异族拍卖会是干什么的呢。”
姚爷哼笑一声，目光带着不怀好意的肮脏心思，在他脸上来回转了几圈。
“那些大客户买你回去，当然是用来标记的咯！不然买一个Omega回去还能干什么？！”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
“姚爷，你快别说了，再说下去这个小恶魔得被吓死了。”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好艳福，能买下他。”
“要不是老板不让我们动他，我真想——”
“想什么呢，被标记过的Omega就卖出不去价了，你不想被老板弄死，就少做白日梦。”
姚爷看着好像吓懵了，坐在原地动都不动一下，只是默默流眼泪的小恶魔，满意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把旁边这些笼子里的异族都带出来，该继续注射药剂了。”
几个人很快走过去打开了笼子，把里面的异族们带了出来。
那些异族都出气多进气少，看起来瘦骨嶙峋。
姚爷从身后一个人捧着的木盒里取出了一支针管，里面有一层淡蓝色的药剂。
“姚爷，这些异族都快死了，八成撑不住这药剂的药效。”
“没事，就当试验品了，能成功最好，不成功也不差这几个。明天就有成功率更高的药剂送来了，下一批一定会更好。”
“是，姚爷。”
一个毛发干枯的狼人被拽到了前面，那支淡蓝色的针剂泛着冷光，朝着狼人的脖颈扎去。
狼人的眼里灰败，似乎已经认命了，佝偻地垂下头等待着痛苦的死亡。
“姚，姚爷。”小恶魔胆怯的嗓音打断了姚爷的动作，“那是什么东西，我，我也要注射这个吗？”
作者有话说：
没错，还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