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今日是要在此处过夜了,”宋柬有些无奈,“我觉得那位崇仙君不像是会撒谎骗人的样子,可是活人就地湮灭什么的,只听着都叫人觉得可怖。”
程佰列:“听着就像是魔族做派。”
宋柬安静看着他,突然觉得此时此刻的程佰列情绪似乎不大好。于是默默地将人抱进了怀里,“原地消失——这么简单概括一下的话,好像和网棋诸岛以及桐云千山边境那些事情异曲同工。”
是啊,所以上辈子这些事都被扣到我的头上,程佰列心道,就算虱子多了不怕咬,也不带这么咬的。
“嗯,正好我们可以稍加引导,让他们主动把当年网棋诸岛异事的记录寻出来。”程佰列回道。
正事看来没耽搁。
不过正事儿并不止一件。
合格的道侣需要在自己的伴侣心情低落时,及时地给予关心爱护。那么作为一位合格的道侣,要如何疏解伴侣处于低谷的不良情绪呢,答案自然是和他一起往前看,去看共同的未来。
“佰列,待这里的事都结束了,你同我去各处走走吧。”宋柬说,“从前一直待在甘城小院里倒是不觉得,如今出来走走便发觉我好像看着什么都新鲜不已,像是从前鲜少出宗门游历?”
“嗯,”程佰列轻轻应道:“阿柬所居之处终年清幽,你未曾出过宗门,甚至甚少下山。”
“连宗门都没出过么,”宋柬抬眸问他,“那佰列可愿意带我四处走走?去爬山看海,或者走南闯北,去哪里都好。”
“只要我们一起去。”
“自然,你想去哪里,不管是天涯海角我都随你去,只要是你想见到的,豁出性命我也要捧到你眼前来。”程佰列回抱住他。
宋柬不由轻笑:“你这话说的好像是个昏君一般。”
“不要你豁出性命,”他珍重道,“若你不在身侧,天南海北,我去见识那些又有什么意义?”
“你同我一起去看才是最重要的。”宋柬总是能够轻松地将肺腑言论宣之于口。
程佰列的心跳难以自持地加快加重。
他不由想到待这一切结束会是个怎样的光景呢?
同师尊一起云游四方,或者避世隐居都好,只要和师尊在一起,两个人在一起,怎样都好。
不知是不是被宋柬的直白所影响,程佰列终于低声道:“阿柬,我不开心。”
宋柬温柔地拍拍他后心,问道:“怎么了,谁惹我们佰列不高兴了,我帮你去教训他。”
程佰列低头紧紧注视他,颇为幽怨道:“你。”
“……?”
宋柬眨眨眼,转瞬间思考了一下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好像也没有太过粘人或疏离,相处间也未曾隐瞒什么。
他觉得自己还算是一名合格道侣的。
不过既然惹自己的伴侣不开心了,那就说明他确实有所不足,于是好声好气地问道:“我做什么惹你不开心了,告诉我好不好,佰列?”
程佰列看着那双淡色的眸子都说不出任性的话,于是只好脑袋一偏埋在宋柬肩颈,借此错开视线道:“阿柬,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位黎仙君?”
“也是,他相貌尚佳,性情率真,举止活泼讨人欢喜。怎么看也比我这样的更值你喜欢。”
宋柬先是愣了一下,万没想到是因为这个,随后轻笑,甚至忍不住揉着程佰列的脑袋道:“佰列,你这是在吃什么飞醋?”
“未免也太可爱了。”
“阿柬,”程佰列干脆撒娇到底,“我讨厌他。那就是一只臭猫而已,他有什么好的。”
宋柬:“你和一只小猫咪见识什么。”
“不管,”程佰列无赖道,“反正你以后不准看他,不准听他讲话,也不准觉得他可爱。”
“好好好,”宋柬继续揉魔尊大人的后脑勺,“可是觉得谁可爱谁不可爱,这还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啊。”
程佰列瓮声瓮气地说:“那阿柬是觉得那只臭猫比我可爱吗?”
“怎么可能。”宋柬想也没想地说道,“我才见过他几面啊,他在我这里怎么可能比得上你。”
程佰列伸出脑袋严肃问道:“你说真的,真的觉得我更可爱?”
宋柬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狠狠捏了下魔尊大人轮廓分明的脸颊,垫着脚尖在他唇珠上印下一吻。
“当然是我们佰列更可爱、帅气……嗯,而且彬彬有礼,”宋柬顿了顿,继续道,“最重要的是,你最讨我欢喜。在这一点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出你之右。”
他的师尊不会撒谎,所以他的师尊说的都是真的。
“你最喜欢我?”可程佰列还是忍不住再一次确认。
宋柬郑重点头,然后问道:“你怎么这么不自信呀,你可是我的道侣。不相信我最喜欢的是你,难道——因为你其实没那么喜欢我,你都是装的?”
他的掌心贴在程佰列的心口,在伴侣耳畔低语:“难道这心跳声也是你装出来的?”
程佰列摇头,抱紧宋柬不动弹了。
宋柬失笑,弟弟还真就是需要关爱的弟弟啊,不过爱撒娇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什么都憋在心里才会让事情变得糟糕。
这厢虽说也是被羁押着,但怎么看都岁月静好,崇平与黎伴那边就没这么好的情况了。
黎小爷已经完全过载了,这都什么事儿啊,别说那些个围观的凡人,连浑天局那几个看他和崇平的眼神都充满了难以言说。
他黎伴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能有被当杀人犯来对待的一天,浑天局的那帮人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就把他和崇平单独放在了一间前后无着的屋子里,外头一堆阵法符咒怼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头放了什么血海魔兽呢。
崇平平静地静立在屋室中间,始终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黎伴烦躁地绕着他转了两圈,见他没有反应干脆化回了原型,竖着尾巴冲他喵喵了两声,后腿一发力就往他怀里蹿去。
崇平把他稳稳当当地接在了怀里,一边顺着他后背上柔软的毛,一边往后走两步坐在了那处座椅上。
黎伴:“喵。”
崇平揉了揉他的下巴,温声道:“别生气,他们也是在按章程办事。”
“喵喵!”黎伴叫唤得更不高兴了,锋利的爪子大张在崇平的颈间狠抓了两下,可惜连半点印子也没能在那玄铁上留下。
崇平轻笑一声,“在为我抱不平?”
“我没事的,不过是训仙锁罢了。只不过如此一来侘傺山的事情定是要耽搁下来,待会儿得请赛统领通融一二,将我们遭遇此事的情况通报给师尊,请师尊另行安排才行。”
说到此处,一直巍然不动的崇平也略微更改了神色,原本是为了替师尊分忧,却没想到自己成了那个麻烦。
黎伴在他臂弯上磨爪子,将他表情中那些微的变化都收进了眼里。
“喵……”
崇平回过神,低头看着怀中圆润的狸花猫,他圆溜溜的猫眼睛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于是继续对他说:“定是要将此事彻查清楚的,否则若是风声传了出去,莫说长河郡,天下人皆要人人自危。”
“那两个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化为乌有,若不是我们亲眼所见也难以置信,”崇平继续道,“也幸好是叫我们亲眼看到了。”
“喵?”黎伴长长的猫尾巴倏地竖了起来。
崇平抬手抚了下他的尾巴尖儿,然后回答:“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消失地一干二净,半点痕迹都不留下,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还会有这种事?”
“这样消失的人,世人只会觉得他们是失踪了,根本不会想到他们死于那种邪术,何况一座城每年都会有那么一部分人不知所踪后杳无音信,所以这事儿原本根本惊动不了浑天局的驻事驿。”
黎伴的猫眼睛都压低了,像是皱起了眉,有听没懂的难解模样。
崇平颇为宠溺地轻抚他后颈,继续解释道:“天下邪术多是有所图谋。玄修也好,凡人也罢,就算是桐云千山里的魔物也一样,贪嗔痴念五毒俱全。”
“如此邪术,若不是在用凡人献祭,便多半是在炼化什么东西,但无论那目的是什么,要是在我们都无知无觉的时候叫他做成了,后果无疑都是可怖的。”
“说不定,会出来什么叫玄门千宗合力也难以招架的东西,真到了那个地步可就难办了。”
黎伴踩在崇平坚实的小臂肌肉上囫囵转了一圈,一对立着的耳朵尖儿也跟着转了转,像是方才崇平说的那些已经超出了小猫咪理解的极限,他需要好好消化一番才行。
然后他听见崇平继续道:“只是,这事儿有些奇怪……”
“但是话说回来佰列,我还是觉得今天的事情有些奇怪。”宋柬安抚好了纤细的大兔子,便将话题转了回去。
“你说。”程佰列不能将上辈子的经历说出口,又怕言多必失便不想在这件事上明说太多,但他乐意听师尊所言一切。
宋柬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桌面上,分析道:“方才我虽然说了在‘原地消失’这事儿上,今天的事情和网棋诸岛以及魔界边境那两件事很像,但其实细想起来,其中区别不止一星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