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爷爷的才尸变了,不会讲话给老子住鸡窝里去学学!”赛添先正好检查完了程佰列他们那间屋子出来。
来传话的那位原先跑得一脸通红,被赛天仙一嗓子吼成了猪肝色,他赶紧细声细气地说:“统领,皓月宗那钱少主诈尸了,给他停尸的屋子都被他掀掉了半边顶棚,我们好几个兄弟都被他打伤了,是副统领出手才把他给制住的。”
“而且,而且——”这位伙计一股脑儿地说了一大堆,这才想起这边还有许多闲杂人等,诸如宋柬和程佰列,“那什么,统领你赶紧过去看看吧。”
赛天仙冷哼一声,从二楼走下来以后先给了这小兄弟一记红烧栗子,又训道:“什么都要自明出手,浑天局养你们这帮废物做什么。”所谓的自明兄应该是他们的副统领。
“嘿嘿。”小兄弟憨憨地打起了哈哈。
“清机,你继续问话,问完了把他们俩都带回驻事驿去等着。”赛天仙把这边的事儿吩咐完然后就急匆匆地走了。
管清机领命道:“是,统领。”
“钱少主?”程佰列问,“死者便是那位得了花魁娘子春宵一夜的仙君?”
管清机挠挠头,然后叹了一口气,也不再遮掩:“实不相瞒,正是。”
“尸身是在河武阜东城外郊发现的,推测死亡时间就是在两日前的夜里。”
宋柬点点头,这现世报来得未免也太快,不过照那天晚上的情形,对这位少主心生愤恨的人怕是只多不少,不过凡人要杀玄修太难,这么一看,嫌疑最大的就只有——那只猫和救了他的玄修了。
那天吊梢眼死鬼少主一人风流回来后,发现自己的部下都被打了个屁滚尿流好不怂哉,岂不等于在春风得意里被摔了个狗啃泥?
因此怒气冲冲去寻仇也正常,只不过实力不济寻仇不成反倒是他自己被杀了,如此想也确实符合常理。
果然,宋柬他们在管清机安排的那处嫌疑人等候室里没待多久,就看到了崇平和黎伴。
两人并排进来,黎伴拉着一张脸,明明白白地写着一脸的不高兴。
管清机迎上去,颇为恭敬地说:“崇仙君,黎仙君,在下浑天局管清机,久仰二位了。”
黎伴此猫除了对崇平和宋柬二人会晾肚皮撒娇卖乖以外,对其他人一向都不待见,明明自己是偏小的个头,却总喜欢拿下巴瞧人。
他颇为倨傲地问:“久仰?你久仰我什么?”
管清机此人着实温和,也不以为忤只笑嘻嘻地回道:“妖修得道艰难,千百年难出一位大能。黎仙君化身在陈连山脉深处,先天机缘深厚,化形不过数十年已结金丹入腾云境,实是在下难以望其项背的。”
某猫明显被顺好了毛,不再像之前那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正眼打量了这浑天局的少年一番,觉得他也还算能入眼。
“管道友,听闻长河郡异事频发,若有我二人能帮得上忙的,自当顶力相助。”
宋柬和程佰列一起坐在一个比较角落的地方,但他也能清楚地听见那三位的对话,而且还能清楚地看见崇平和黎伴的模样。
佰列说过他们俩以前是玉虚宗的弟子,若这二位也是,那么觉得眼熟也就不稀奇了。
只是宋柬难免会想,难道那时同门也追杀他的么,玉虚宗…心里默念着这三个字,他突然对自己空白的过去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他的师尊,他的同门,他的过去,究竟是什么样的?
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回去看看,能不能同自己的宗门和解。
旁边有许多那时也在花雨阁里的宾客,像是先前没受太好的待遇,这会儿看到管清机客客气气地招呼崇平和黎伴,一个个心里都犯了嘀咕。
有气不过地还讲了出来:“呵,天下乌鸦一般黑,明明是你们玄修犯的事儿,把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拉来充阵仗,碰到犯事儿的玄修倒是当个大爷供着。”
此话一出本就心有不耐的人群发出了更多的抱怨声,若有似无的视线全数扫向崇平和黎伴,崇平时常替萧之访出面处理宗门大小事务,早已对人们的视线习以为常,黎伴却做不到他那样,特别是每次黎伴循着视线望回去时,那些人就佯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移开目光让他更火大。
但小猫咪还是咬咬牙忍耐了一阵,直到听到其中一人说:“畜牲也就罢了,玄修不也是人么,长得人模狗样道貌岸然,还不是个伪君子,没一个好东西。”
黎小爷当即横眉冷竖,“你丫说谁伪君子,说谁不是好东西!”他怒气冲冲怼向那人,一幅当即要冲到那人面前把他扒皮抽筋的架势,却不是为了自己被骂畜牲。
“黎伴。”崇平拉住他,“不要招惹是非。”
被黎伴吼了的那人原本被骂的一怂,见状又挺直了腰板,冲黎伴冷哼一声。
黎伴伴彻底炸了,“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小爷我以后跟你姓!师兄,你别拦着我!”
你崇平师兄怎么可能不拦着你,崇平直接在黎伴与那些有嫌疑的凡人之间用结界划出了一道楚河汉街。银灰的光拔地而起,隔绝了两边的声音。
方才那些人一看这阵势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恐的表情,鸦雀无声地齐齐往角落退去,大概是想离这结界越远越好。
那个和黎伴呛声的人直接怂得跌坐在了地上,眉尾一颗豆大的痣都颤了颤,手脚并用地缩到了墙角。
黎伴看看那怂货又看了看崇平,心道不愧是掌门首座大弟子,他的崇平师兄,说话干事儿就是干净利落。这人不让他惹事儿,自己动起手来可一点也不含糊。
宋柬和程佰列也被隔在了结界的这边,不再能听清那边的声音,不过就先前那边的对话来看,无论是管清机本人还是浑天局,应该都没觉得崇平是杀死那位钱少主的真凶,到更像是把人拉下水好叫人出免费的劳力。
而且崇平先前说了长河郡异事频发,那这位钱少主的事儿怕就不是个例……不过话说回来侘傺山解禁也当是件异事。
花雨阁里那么多女眷,这间屋子里半个都没见到,像是男女分开审问了。要说第二有嫌疑的,那天那位花魁也该算一个,宋柬也想听听那位花魁娘子怎么说,现下恐怕是没机会了。
他支颐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儿默剧,屋外又是一阵喧闹,是赛天仙回来了,他身侧还跟了一人,是个相貌温和儒雅的男人,也穿着浑天局的服制。两人看到崇平和黎伴又是一顿寒暄,多是那个儒雅男人在说,赛天仙在这人旁边倒是没那么像钟馗似的一脸煞气了。
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崇平本也只是为了安抚黎伴罢了,主人家既已回来他也不该再越俎代庖便把结界给撤了。
那位儒雅的男人便是浑天局驻长河郡分局的副统领,他又交代了些便告辞说:“自明先行告辞了,还需同花雨阁的姑娘们再训问一番。”
赛天仙点点头让他先去。
浑天局审问嫌疑犯竟然待遇还不一样,男的就得面对赛天仙那张横肉脸,负责女士那边的乔副统领到还算养眼。
通个盘查下来也不知浑天局的各位有没有拿到一点有用的消息,不过他们无权押着这些人太久,夕阳落下之前程佰列和宋柬就被放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外头走,不少富商贵人的家仆都在外头驾车候着了,宋柬他们在人群的最尾端,抬眼看去崇平和黎伴已经消失在了巷口的拐角。
宋柬小声同程佰列道:“佰列,你是知道了长河郡近日这些异事频发,所以才带我往这边来的吗?”否则怎么会蹲点似的守在花雨阁。
程佰列回道:“确实是来寻望水宗遗族的,但来的路上想起了事情,正好一并处理了。”
“是什么事?”
他说:“这些人的死多半与魔族有关,议事堂那边近日在长河郡内小动作不断,我想可能是盯上了侘傺山的什么东西。昨日在花雨阁我们雅间隔壁那位是伏祸宗的人,我在他的随侍身上下了傀儡,只是一晚上都没什么动静。”
“你觉得这些事和伏祸宗的人有关,那是有望水宗的遗族入了伏祸宗吗?”
程佰列摇摇头:“伏祸宗不接纳任何其他玄宗修士的投奔。至于这些事是否与伏祸宗有关……”
上辈子程佰列不在乎,但这辈子他不能由着这些屎盆子再往自己头上扣了。
就在这时巷子深处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后听到有人高喊:“杀人了,杀人啦!!”
“玄修杀人啦!”
听声音离这里不过百米,浑天局的人显然也听见了,御剑金光自半空一闪而过,他们已经赶了过去。
浑天局门口杀人……胆子着实不小。
宋柬和程佰列对视一眼,问道:“要不我们也过去看看?”
两人还没迈开步子,就听见巷子里说来少年高声质问:“你说谁杀人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杀人了!有嘴不会讲人话信不信我给你撕了!”
一听就知道说话的是黎伴。
程佰列面不改色地心想这胖狸仔气性还挺大,却没想本来还对这事儿不怎么感兴趣的宋柬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就往那处跑,边跑还边说:“是小狸花猫被人欺负了,我们快过去。”
程佰列恨不能扶额望天,那只遭瘟的狸花猫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谁还能把他给欺负了去!
为什么,为什么师尊就那么喜欢那只臭猫!
连失忆了都还那么挂记那只猫……等等,难道在师尊心里他一直都更喜欢这破猫吗?难道师尊以前只是顾及着他的心情所以一直没有明显表现出来,其实就是偏爱黎伴那遭瘟臭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