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有。”程佰列回答。
他的回答有些迟疑,不过宋柬觉着他肯定是被自己的问题给惊到了才会这样,也就没对他的失措太意外。
“没有啊……”宋柬低头思忖,这没双修过那他到底是怎么对那事儿那么熟悉的,而且那内容还那么要命——怕是连话本子都写不出那么劲爆的,梦里的程佰列还被他想的那么阴狠毒辣。
这要是让他的准道侣知道了,必是要狠狠伤心一番。
他还是含糊过去好了:“那个我的梦就是梦到些魑魅魍魉,感觉、感觉天地之大独我一人徘徊,世间都是追着我的怪物,被吓到了而已。”
程佰列拥住宋柬:“怎么会独你一人,我在呢。”
被人抱着的感觉其实很舒服,宋柬很喜欢程佰列的怀抱,很宽厚也很温暖,人类果然是群居动物,相互依偎着就能取暖。
不过,宋柬想现在似乎就是把自己的疑问问出来的最好时候了,“佰列。”
程佰列:“嗯?”
“我们为什么没有双修过啊。”
又是一个很好的问题呢。
程佰列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适应了师尊失忆后这个性情转变的节奏了。
于是他淡定地回道:“你我尚未结契,自然不能双修。”
“为什么,”宋柬继续追问,“难道和咏君夫人还有亦白仙尊那样?因为必须得长辈——比如师尊的见证才行?”
程佰列:“嗯。”
宋柬叹息一声,怪发愁地说:“那麻烦了,我和你是私奔出来的,你现在又是玄宗千山的众矢之的,我们想要在结契的时候有长辈见证也太难了。”
程佰列:“嗯。”
“不过,”宋柬话锋一转,“双修和结契其实没有那么大关系吧。我虽然不记得往昔但常识还是有的,知道结契只是一个仪式而已,这世上就算不结契就双修的也大有人在,对不对?”
程佰列:“嗯……嗯?”
“佰列,我们试试吧。”
程佰列:“……”
魔界尊主的大脑此时此刻过载了,彻彻底底地空白了两秒之后,他好不容易捡回了什么叫做思考,迟疑地开口道:“阿柬,你说什么?”
“我说佰列,我们试试吧,双修。”宋柬眨了眨眼,睫羽似黑凤尾一般煽动,一双眸子里都存亮色。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宋柬皱了皱眉,成熟的男人都不能忍受被质疑这方面的知识,他说:“我不仅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还知道具体应该怎么做呢。”
他翻身上床,一下子跨坐在了程佰列的身上,他偏了偏头,在程佰列惊愕的表情中用指腹点在他胸膛,把他按回了床榻上。
五指上移,食指指腹最终落在了程佰列的唇角,宋柬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俯下身递上了自己的唇。
宋柬想自己果然很喜欢亲吻,不知道佰列喜不喜欢,他睁开眼想看看近在咫尺的人是个什么反应,结果程佰列那双墨黑的眼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这么近的距离,他家佰列没盯成一双斗鸡眼到也算天赋异禀,呸呸,想这个做什么,怪扫兴的。
舌尖滑过唇珠,四目相对间,宋柬试探性地探开了程佰列的唇缝,在他的默许下登堂入室。下一秒他的双手下滑摸上了程佰列的腰带,指尖一勾环锁便轻巧地滑开来。
“——柬!”程佰列恍然回神一把抓住了宋柬的手,“你……”
他的唇舌很快又被宋柬重新堵上,他扣住宋柬手腕的手也被轻易挣脱了,宋柬很快就将他的上衣剥了个干净。
宋柬拉开了些距离,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程佰列,“你什么你?你应该温柔缱绻地喊我的名字,”他在程佰列耳畔道,“这般惊慌失措的,搞得好像我是什么登徒浪子一般。”
程佰列觉得宋柬的指腹好像缀着细碎星火,那带着薄茧的手指游走在他皮肤上,像是要给他点一场燎原大火。
宋柬本就能够轻易点燃他的身体,何况是这样主动又热情。
可是,不应该这样的,他可以骗师尊他们是未结契的道侣,骗得他的关心爱恋,骗得他的依赖拥抱,甚至是吻。
可他不能骗师尊站到悬崖上,
不能骗他坠下万丈深渊,再一次永不回头。
他不可以让师尊再次陷入无法拔足的泥潭。
“不行,阿柬,不行。”
宋柬皱眉:“男人怎么可以说不行?”他本按在程佰列锁骨之上的手下移,坏心眼地轻轻一揉,程佰列果然整个人都战栗了起来。
“唔——”
宋柬不由轻笑,揶揄地说:“你这不是挺行的吗?”
程佰列粗喘着,他的手在宋柬的后腰旁张张合合,青筋甚至跳出了脉脉鼓动,不知他究竟是想要推开宋柬,还是把人彻底按进自己怀里。
最终那手捏成了五指向内的拳头。
“不行。”
宋柬猝不及防地感觉天翻地转,然后他和程佰列的位置就彻底调换,他被仰面按在床榻上,程佰列的手扣在他的肩上,用力之大几乎叫他差点痛呼出声。
“不行。”低哑的声音回荡在两人之间。
然而程佰列的喉结在上下滑动着,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滑下,汇在鼻尖最终砸在了宋柬的脸颊上。
宋柬觉得程佰列并不是不想做,他在忍耐着,甚至是非常痛苦地忍耐着,像是身体和灵魂正在你死我活地撕打,在这一刻齐齐折磨着他。
程佰列死死地盯着眼前人,渴望是烈焰在炙烤着他的理智,他想现在就撕烂那些碍事的衣衫,想将眼前人拆吃入腹,想和他一起沉溺进欲望的深渊里,干脆都朽成那渊底的烂泥,到也能永生永世都在一起。
可是,“不行。”程佰列像是整个人都脱了力,颓然地伏在宋柬身上,我不能让你和我烂在一起了。
这一次,绝对不行。
程佰列的呼吸就在宋柬耳畔,那紊乱的喘息声叫他心揪。
“……好,”他一下一下轻抚着程佰列的后背,“你说不行就不行,我不逼你了好不好。”
心跳声那样剧烈,鼓点般一下一下敲在了宋柬的心尖儿上。
“佰列,我不逼你了,你不要难过。”
“佰列。”
程佰列侧眸,他寻到宋柬的唇吻了上去。浅尝辄止的吻始终徘徊在唇角,温柔的舔舐混合最缱绻的爱意。
宋柬闭上眼默默回应他的依赖,承接他所有的不安。
直到两个人都彻底冷静下来。
然后,一向“宁静”的侘傺山迎来了一段鸡飞狗跳的日子。
不过山里没有鸡也没有狗,倒是有看热闹的咏君夫人一枚。她捧着小盏花茶跟在程佰列和宋柬的身后拾乐子,成日里不亦乐乎。
没错,虽然宋柬是没有再和程佰列说“佰列,我们试试吧”但他开始“佰列,到底为什么”的魔法攻击了。
“佰列,”宋柬跟在程佰列的屁股后头,“佰列,你就告诉我吧,到底为什么,你说出来我才好死心啊。”
程佰列实在是惹不起只想躲得起,可惜偌大一个侘傺山根本没他程佰列能藏的地方。
这几日不知为何,招魂阵他也画了,连聚灵珠都一把一把地往外扔,但整个山谷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他也不能真躲着宋柬,万一被拖入幻境的时候自己不在他身边,那麻烦就大发了。
“我们没有结契,所以不行。”
问八百遍还是这个答案,宋柬有些泄气地抿抿唇,“结契、结契,你就骗人吧程佰列,当我真会信呀。”
可以亲亲抱抱举高高,但是不能做到最后,要不是亲眼看见你挺行的,我都要怀疑你真不行了。
宋柬外表冷漠,内心吐槽。
程佰列:“……”他无奈地看着宋柬却无法否认,他确实在欺骗着眼前人。
宋柬一把拽住程佰列的衣襟,拉着他低头与自己平视,“你说实话,不会是嫌弃我吧。”
“嫌弃?”
宋柬视线撇向一边,看着空气中浮游的尘埃,“虽说是双修,但你同我一起也不可能有什么进益,毕竟我现在半点灵力也使不出来,修了……”他眼神缓缓游移,沉默了。修了也白修。
“不是。”程佰列否认,“不是的,柬。”
他张了张唇,却欲言又止。
原本只是问得烦了实在是撬不开程佰列那张嘴,宋柬才近乎口不择言这样说,可现在他看着程佰列的表情,却有些迟疑了。
他觉得程佰列是爱他的,几乎没有怀疑过,最开始是莫名的,出于本能地不愿怀疑,而后是程佰列对他的态度,对他的爱护,哪怕这些都不看,单论程佰列的眼睛,那双眼睛里也永远都有他。
他想这必然是爱的。
“佰列,”宋柬喃喃道,“你真的爱我么,你又究竟为什么喜欢我?”
咏君夫人就在二楼的小桌上支着茶水听热闹,这两天到处都能听见宋柬追着程佰列问为什么,这回为什么彻底升级了。
她捡着开心果扔进嘴里,心里却也在问为什么。
可是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又需要什么理由呢?
程佰列自是没有少思考这个问题,在白源峰上,在那间几乎整年整年被大雪掩埋的屋子前。当他意识到自己对师尊心存绮念后,他就会无意识地陷入自责与幻想交替的深潭里。
而间或能勉力浮出水面喘息的时候,他就会思考,他究竟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师尊抱有那样的想法呢?
因为这个人在自己最举步维艰的时候接纳了自己?
那如果当时接纳了自己的人不是师尊,而是别的一个什么人呢。他就会爱上别人么。
那不然是因为他的师尊凛冽卓然丰神俊朗?
这确实,玉虚宗内外想要一睹白源峰主风采的人能从陈连山脉的头排到尾再往回绕上两圈,师尊的样貌着实叫人过目难忘寤寐思服。
但若是仅仅因为相貌,程佰列不是没有见过其他的美人。
因为他是雪峰上的温暖?因为他叫自己佰列时温柔的声音?因为他注视着自己时柔和的目光?因为他的不厌其烦,或者耐心教导?
若这样细数,那未免太多太多了,师尊的优点他列至白源峰上雪停也列不完。
“喜欢是没什么理由的,”程佰列的声音打破沉默,“就像雪,虽然不是所有人都乐得欣赏,但总有人会喜欢大雪覆盖的景象。那种寂静的广袤无垠,沉默无声中像是有无尽力量。”
“阿柬,你对于我而言就是这样的一场大雪,是最平静的雪原,也是最有力量的山巅。”是你支撑着我心中的万里荒原,让那里哪怕本质一片荒芜,也还能被称上一句美景。
这是一场迟来的告白,上辈子的程佰列不曾说出口的,在这辈子都表达了出来。
宋柬捏着程佰列衣襟的五指缓缓松了开来,有些不知往哪里放的徘徊在程佰列胸膛之前。
一阵清脆的拍手声音从楼上传来,随着轻缓的脚步声沿楼梯往下来了,咏君夫人唇畔擒笑,“当真是漂亮的爱意,妾身我呀数百年没见过这么生动的场面了。”
“二位若是不介意,妾身送两位一样东西可好,算是个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