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
隐蔽密道的深处, 烛火照亮不大不小的卧室,从门沿到床单,一路洒满的玫瑰花瓣弥漫芬香, 驱散阴冷潮湿的霉味。
这是历任城堡管家住的寝间。
而陆岐琛和瞿时念同时被塞进来,原因无他,公主好像在磕他俩的CP。
一想到公主为了不打扰他俩, 把他家好大儿崽崽留下,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上回这么离谱还是在人界被老婆的粉丝在线开磕。
陆岐琛有些郁闷,反手撑在床沿,随手扯了扯领口。
在他身前, 瞿时念褪下燕尾服,挂往衣架,有条不紊地用盆中清水洗脸,从手臂到腰身绷紧而优美的线条,落在眼里,仿佛伸出手臂就能环住。
目光停留之际。
瞿时念迎面转头而来, 眼神对上,如被抓包似的, 陆岐琛有预兆的冒出话:“还在生气?”
他英气的脸浮现上若有似无的心虚。
瞿时念却转回身, 像是没听到任何声音,如同新上任的管家,熟悉整座城堡的布局。
他扭干毛巾,外出来回,又盛来新的干净温水,搁在床尾后兀自坐在床沿, 开了金口。
“洗吧。”
陆歧琛盯着生气还未他准备的温水, 错愕了半秒。
他翻身靠近, 明知伴侣还在置气,胸膛贴上那后背,压低嗓音问:“生气了怎么还要对我好啊?”
瞿时念眼睫颤了颤。
他望向晃动的烛火,映出数只蝙蝠的轮廓,都在烟筒和窗户外盯着他们。
瞿时念后知后觉于自己的幼稚:“没生气。”
陆岐琛辨别出那语气,先起了身,动作利落干脆,脱下贵族是繁重上衣袍,随意扔在地面,用同一个毛巾擦拭光着的膀子。
那副好身材堪称绝景。
瞿时念全靠意念清心寡欲,流水声带着冲击,灌进耳廓,脑海中自然浮现了画面。
他还是没有多看一秒。
但陆歧琛不过随意的掠过了眼,那耳尖悄无声息泛起的微红,无疑取悦了他,极力压下弯曲的嘴角后。
他将拧干的毛巾扔在盆,溅起微弱的水花,绕至身前,当着瞿时念的面,居高临下地逼近,鼻尖蹭了蹭那高挺小巧的鼻梁。
“抱歉,”他用仅双方能听到的声音,“我今天这么凶,宝贝还愿意陪我逢场作戏。”
瞿时念败下阵仗,躺入薄被中,像是听不得荤话而背过身去。
陆歧琛蹭了蹭耳后根:“预言能力者在等着,再不假戏真做就露馅了。”
瞿时念:“谁答应要假戏真做了?”
陆岐琛装起委屈:“剧本都这么写了,崽崽也陪咱俩默契演到这一步,失忆的管家是儿子的另一个爸,只要今晚旧火重燃——”
下一句仿佛是单车都能博摩托,预言仪式只是想要就能要的CP粉福利。
瞿时念简直听不下去,翻身捂住那张没把门的嘴,好气又无奈:“先躺上来,别被听到了。”
陆岐琛掀开被子钻进去。
两具成年男性的身躯贴得更近了。
瞿时念顿时懊悔,不愿再看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可不经意一缩回手,指腹擦过了结实且有力的腹肌。
他呼吸骤停:“……手滑。”
陆岐琛眨眼,还以为是提醒他要开始,他差点就想做俯卧撑了,反正他俩都多久没了夫夫之实,演演就过了。
但怎么感觉崽的另一个爸爸比他紧张多了。
“?”
陆岐琛抬手碰了碰那晃动的眼睫,忽然想到以往在人界聚少离多,家庭支柱的伴侣不停外出拍戏,“以前拍过床戏?”
瞿时念深呼吸:“我没拍过。”
他可没拍过更遑论替身,而且就算拍,也不会对哪位圈中演员有多看两眼的想法,可眼前的家伙是他的合法老公。
他现在被不知多少双魔瞳盯着,有些羞于承认,探出骨节分明的手掌,攥住那紧实手臂,像是在提醒:“所以别太过分了。”
哪个已婚男士听得了这种扇动的话。
陆岐琛猝不及防地翻过身,将瞿时念压在身下,单手撑在一侧,试探底线般做了个俯卧撑,很是轻松。
而后他问:“这样不过分吧?”
瞿时念全身迟缓地僵住了,隔行如隔山,完全不觉得陆岐琛像在演戏,而是以往在床上的习惯流露。
“……”
瞿时念不知怎么想的,不堪示弱,抬起双臂圈住他的脖颈。
他的动作再暧昧,道出的话却正儿八经:“我看了历任管家的日记记载,最好的预言时机是血月之夜,也就是今晚。”
陆岐琛被勾引得差点手滑,沉声一应,而后两手并用地撑在两侧,继续俯卧撑:“知道时间紧迫,之前什么还要拒绝我。”
瞿时念格外冷静,想到侍奉已久的魔女怎么敢突然违逆公主,不过是用逻辑一捋:“现在发生的一切,好像跟真实发生过的轨道相违背了,再闹下去只会越来越乱。”
陆岐琛陷入沉默:“……”
这都被你知道了。
确实如此。
按理说,他们身处恶龙的记忆深处,发生的一切只会像有剧本的戏份,有条不紊地进行,不该在未经他们的影响下,发生巨大的变动。
而今夜过了凌晨。
本就是最适合预言的血月之夜。
然而,众魔之王一家像是凭空消失在这座城堡之中,本该准备预言仪式的伊丽莎白公主,对他俩之间的磁场相吸像是感到了巨大的兴趣。
但这是陆岐琛以经历者的角度得到的结论,他不确定,自己的爱人有没有在别人的指示下行动。
他注视向瞿时念,在薄被下捆紧了那腰身,诓诈似的逼问:“历任管家的工作日记还写了这些?”
瞿时念险些下意识惊呼一声,好在反应快,几乎是当即就回答道:“推出来的。”
陆岐琛挑起下巴,像是在听笑话:“叫出来会更像一点。”
瞿时念气不过,羞愤映在清冷的脸庞上,往他耳廓吹热气,用最平铺直叙的方式堵回来,“跟那两个领主还瞒了我什么?”
圈着他后颈的手往下,薄唇擦过耳廓,像是蓄谋已久。
陆岐琛偏不说话。
棋逢对手不可怕,可怕的是以为好欺负的家伙藏着心眼子,笃定了他心里在乎,肯定得想办法哄一哄,还学着他的方法掰回一成。
别到时候真的假戏真做了,崽崽还在公主的寝室里待着呢。
“一聊到这个又要生气了。”
陆岐琛惯会装糊涂,岔开话题:“现在先处理更棘手的难题,比如咱们这个角度会不会有点奇怪。”
毕竟造了娃,有过无数次亲密无间,俯卧撑到底还是有点不太像。
瞿时念只觉好笑:“玩不起了吗?”
他忽然也力道上来,转而将陆岐琛毫无准备地压在身下,坐在腰间,掐了一把腹肌,还俯下身让喷薄的气息愈来愈近。
从颈侧,到管家式睡袍的衣领,因晃动而敞开的锁骨,白皙一片,晃动的烛火与床一同摇曳。
“嘎吱、嘎吱——”
陆岐琛瞪大了双瞳。
这怎么能叫没演过那种戏,比演过还会,哪怕是假的,但比真的还会勾引他。
难不成以前在床上都是装?
还装得那么清纯,让他以前从来都不知道老婆还有这么主动的一面,亏大发了!
瞿时念确实发自本能,演戏嘛,他夺下的影帝的奖杯在家中都要摆不下了,当下装装样子算什么?
甚至。
这床要越能晃才越让外边监看的魔物深信不疑,再如实汇报给伊丽莎白公主。
陆岐琛有点冒薄汗:“慢点。”
没多久。
瞿时念眼皮像是被灌了铅一样,如置身于飘忽不定的空间,不知不觉睡着了,倒下身子,被陆岐琛轻而易举地抱住了。
陆岐琛:“……”
他都说了不要这么快,这床可是被守护魔动过手脚的,会发散一些催眠的气息,刚才那几下不得睡上三天三夜?
窗外。
几只蝙蝠盘旋在顶楼烟筒。
它们的眼瞳中露出幽幽光亮,瘆懔怖人,飞往公主寝屋,落在一只戴满宝石手势的纤细玉手上,叽叽喳喳了一通。
伊丽莎白听得脸颊红了个透:“西蒙管家都晕过去了吗?莱恩的父亲也太过分了。”
而她的眼前。
豆沙包正两手捧着书籍,假装在阅读时抬起双眼,越过厚重的书籍,他没听清刚才的话,不解开口:“公主姐姐为什么脸红红?”
伊丽莎白伸手拂过发烫的侧脸:“还早着呢,莱恩长大以后遇到喜欢的人就会知道了呢。”
豆沙包:“……唔?”
爸爸他们就很喜欢对方。
可是他现在也知道呀,只是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而已,为什么听了要脸红呢。
当下,他陷入了思考当中,先是挠了挠脖子,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戴上了像石头的项链。再一下下敲小脑袋,碰到念念爸爸给他别上的小鹦鹉发卡。
豆沙包为这个家操碎了心,记性都不好了,也没有多少耐心了!
“公主姐姐,”豆沙包合上书本,亮着一双卡姿兰大眼,用真诚这项必杀技,“我现在就想被你预言了,可不可以捏?”
伊丽莎白挥散几只蝙蝠,自言自语般道:“可是还没给路易斯小殿下进行预言仪式呢。”
“找遍整个宫中也没发现他在哪里。”
随着这话落下。
一阵阴冷的风掀起洁白的蕾丝窗帘,肆意横生的魔雾,一轮圆月现出初亏,竟是血月之夜的前兆。
伊丽莎白托起及地的长裙,走往窗边,从她身侧飞走的蝙蝠冲出城堡外,像是打了激素般亢奋。
在月噬下,冲天的强大魔气席卷了整座城堡,这让豆沙包一刻不停地挠尾巴,像是千万只蚂蚁爬上他的小尾巴。
伊丽莎白公主仍在喃喃:“红月来临之际,正是魔力充沛之时。”
而她的身后。
豆沙包浑身不自在,摇晃着小尾巴催促:“公主姐姐能不能赶紧给豆沙包预言一下呀,等得花儿都谢了!”
不过几秒钟。
月亮顿时呈现黑红,带着暗斑,强大的风仿佛要掀飞窗户,连同作响,将就连伊丽莎白也意外于这天象的变化,与以往每回都不一样!
“先等等,难道小殿下他……”
她猛地一回头,顿时被眼前的画面吓了一跳,白手套捂住胸口,指向豆沙包的身后,“莱恩快过来。”
豆沙包停下挠痒痒的动作:“嗯?”
他也下意识转过身,全身如同被定格在原地,眼睛也忘了眨,反而情不自禁地想往前迈开小脚步。
只见。
那被狂风掀开的衣柜中,躺着个昏睡中的小男孩,一头短发如深蓝海洋,不惧任何风浪,英气的五官与熟悉的琛琛爸爸如出一辙。
豆沙包嘴唇噏动,却叫不出任何称呼,是小时候的爸爸吗?
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一声叩门声响。
来者是伴蛇者魔女,嗓音忽然听上去很是老成,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上百岁:“公主殿下——”
“预言仪式已经准备好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