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城著名的地标性建筑，在全国最高建筑榜单上都榜上有名的，象征着这座城市最为集中的顶级财富的金融世纪大厦如今早就没有了人影，空荡荡的办公楼里面漆黑而又空荡，许多办公室甚至都没来得及打理完毕锁好门，如今四处飘散着废弃的纸张，仿佛许久没有人踏足一样。
也许不久之前，才有人从这栋大楼里面仓皇出逃。
带路的人走在最前方，步履悠闲，最后他停在了楼道口，按下了通往楼顶的电梯按键。
“人类——”
他拖着长长的，沙哑的语调，带着嘲讽和敬畏地道：“也还算是有可取之处。”
“他们在地球上，像是蝼蚁一样修建起来高大的建筑，竟然完完全全超越了他们自己能够到达的高度，然后站在高空俯视。”
电梯打开，独眼的男人率先走进电梯，转过身跟在自己身后的几个年轻人。
“来吧。”
他微微一笑，看起来温和而又慈爱，邀请道：“亲爱的孩子们，这是我精心挑选的献祭场，我不辞辛劳来这一趟，就是为了今天。”
年轻人们沉默而又戒备地跟着他的脚步走进大楼。
一层玻璃隔断，楼外的被感染们都在哀嚎嘶鸣着看向他们，但是却无一人越过那一道大开的门。
像是有一层肉眼不可见的屏障遮挡在原地，圈出来一个巨大的囚笼。
他们回过头看了一眼，又沉默不言地回过头。
电梯缓慢地上升。
不知道这栋大楼的设计师是他娘的什么审美鬼才，这大楼的每一栋电梯都是透明的玻璃外壁，平时看起来自然是精英风逼格十足，但是此时此刻，随着电梯缓慢地上升，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地面的人变成一个一个的小黑点，最后完全融入了一片暗色之中，彻底地失去了轮廓，像是一团不起眼的灰尘。
奥丁沙哑而又悠长的语调响起来，随着电梯缓缓地升上高空。
像是在讲述一段早就被人们遗忘了的沉重的历史。
他也不在乎自己没有听众，只管自己。
“九夜吊在狂风飘摇的树上， 身受长矛刺伤。”
“我被当作奥丁的祭品，自己献祭给自己，在无人知晓的大树上！”
“没有面包充饥，没有滴水解渴。”
“ 我往下看，拾取鲁纳斯文字，边拾边喊，由树上掉落……”
到达楼顶的瞬间，奥丁神秘的歌声戛然而止，随后又变成中年男人温和低沉的声音。
“到了，我的孩子们。”
寂静的声音像是深入海底一样地寂静，无人应声，这都是他的自言自语。
“我踏上这片土地的第一天，随着太阳升起，我就站到了这里。”奥丁站在广阔而又荒芜的楼顶之上，面对着众人，缓慢地一步一步地后退着，最后站在距离金属栏杆仅仅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像是苍老的雄鹰展开翅膀一样张开了双臂。
“有时候我也不得不感叹人的伟大。”
所谓的“人”们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自言自语的疯子。
“你……”谭娜忍不住拧眉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画面过于荒诞，黑沉沉的天空像是一片压抑着风暴的深海，底下人眼能够看到的距离早就没有具体的形状，真的宛如神者居之高位俯瞰脚底之下的蝼蚁一样，不知道要多少蚂蚁齐刷刷地朝着一个方向动作，才能显示出来一点动静。
好像是那些劣势的科幻电影里面才会出现的场景。
叫人胆战心惊。
“你到底是谁？”
她问道：“你想做什么？”
“你也知道我是谁。”奥丁彬彬有礼的一俯身，像是在和这位年轻女士展示自己的伟大杰作一样，癫狂而又骄傲地笑起来：“我是奥丁，亲爱的。”
“你看看我们脚下，这就是凡人。”
“用血肉铸成的凡人，无比地懦弱，奸诈而又自私的人类。”
奥丁巡视着四周，像是急切地寻求着他们的认同一样，嫌恶而又激愤地问道：“你们看啊，他们多么可笑！多么地愚蠢！”
“而我们，只需要一点小小的东西，就能彻彻底底地控制他们，让他们像是牲畜一样自相残杀，自己就能扑上去咬断同类的脖子！”
“不不……”谭娜觉得这番话像是在对他们进行羞辱耻辱，又骄傲自大到了一种可怜的地步，斩钉截铁地道：“我是人。”
奥丁骤然打断她的话：“你不是！”
“我们是神，我们是这世间最伟大的存在！”
奥丁像是在蛊惑着这个年轻女孩儿一样，缓慢而又自信地笑道：“我们拥有这世间最伟大的力量，最伟大的智慧，最伟大的宽容，我们是神！”
“是人类过于愚蠢！他们不再相信我，他们不再像我祭祀鲜血和牛羊，他们企图忘却我们！”这句话从奥丁自己的嘴里说出来，却是触怒了他自己一样，顿时怒吼道：“我们是神！神被自己的信徒忘却就是这世间最残忍的酷刑！”
一片寂静之中，仇樾按住仇麓的肩头，阻止了即将说话的仇麓。
“什么是‘神’？”仇樾自己确实看向奥丁，缓缓地问道：“照你这么说，神就是向来满足于向人类索取吗？那人又得到了什么？”
“我会庇护他们！”奥丁像是一头暴怒的雄狮，恶狠狠地用他的独眼看着仇樾，呵斥道：“愚不可及！神会庇护他们的一切，用战争，鲜血和花卉捍卫他们的尊严！”
“这就是你给他们的——”仇樾的语气略微一停顿，瞥了一眼底下的人们，然后才带着满满的嘲弄，问道：“尊严？”
奥丁深沉的一只眼睛深深地凝望着他，最后道：“为了神的尊严而死去，也是他们的荣耀。”
仇樾淡色的唇角一勾，将刚刚的那句话悉数奉还。
“愚不可及。”
“你太令我失望了。”
奥丁缓缓地摇头，沉声道：“果然不应该让你在人类世界生活太久，他们那些低贱的习气已经彻底污染了你，我的孩子。”
仇樾略微一点头，欠身：“我的荣幸。”
这世界上论“呛人”这一门功夫，仇樾敢说第二就没有人敢说第一。
奥丁看着仇樾，轻轻叹道：“你太大胆了。”
“够了。”仇缘忍不住，终于抬起手做举手状：“这位大叔，你说完了吗？这好半天我一个字都没听懂。”
年轻人看上去很是年少气盛的样子，眉眼俊朗阳光，但是脸色沉下来的时候，也显得格外桀骜不可亲近：“还是那句话，你要干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好，亲爱的。”
“忘了你了……哦对！”奥丁的目光转移，忽然笑了，自问道：“我们要做什么呢？”
仇缘：“那谁特么的知道你……”
“为了我们的神域，还有我们至高无上的荣耀。”奥丁笑道：“牺牲这区区的几个凡人，应该不值得一提吧？”
奥丁后退了两步，看着众人，微微一笑。
“就在这里，让我们一洗诸神黄昏的耻辱，重返神界。”
他长长地叹息一声。
“我等这一天。”
“我等了太多年了——”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原本平静阴沉的天空像是随着暴风雨翻卷而起的海面，漆黑的云团不断朝着大楼楼体逼进，最后像是张开了巨口的恶龙，缓慢地吞噬掉了所有的光线。
尖锐的钟声长鸣不绝，像是刹那间曲折磨砺着灿烂的金属，刹那间就撕开了人们沉寂已久的耳膜，震荡开平缓流动的血液。
“啊草尼玛——”谭娜忍不住龇牙咧嘴地骂了一句。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捂住耳朵仓皇地后退几步，被这尖锐的声音刺得眉头紧锁。
大楼底下成千上万的被感染者忽然躁动起来，像赶往某个朝圣之地一样，不断发出尖锐的嚎叫之声，纷纷往楼下聚集而来。
“这神经病……要干啥啊？”仇缘忍不住问道。
放眼看去整个天空几乎都变成了墨色，黑荡荡的云翳之中仿佛是巨龙翻滚，剧烈地激荡起来。
“嗷呜——”的一声凄厉的野兽嚎叫。
一头巨狼的影像忽然出现在半空之中，随之而来还有令人毛骨悚然的蟒蛇嘶鸣，天空之中巨狼和巨蟒身影交缠逡回，像是下一秒就要就要冲破了云层来到地面。
独眼的男人站在楼顶边缘，身后的片云层翻涌，铺天盖地地宛如勾勒出来的一副动态背景。
眨眼之间他已经换了一身装束，脱去了属于人类的，平平无奇的装饰，金色的头盔包裹住他的头颅，暴露出来的一只独眼像是精明的鹰隼一样锐利，深蓝色的斗篷像是火焰一样散落在他的身后，犹如猎猎燃烧的深蓝色火焰。
“这是芬尼尔。（注）”
奥丁站立在半空，却没有举起让他曾经所向披靡的永恒之枪，而是赤手空拳地站着，抬起手抚摸巨狼偷下的影像，像是一对深情的主人和宠物。
“在上一次诸神的黄昏，它曾经撕开我的胸腔，啃食我的内脏，自己也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但是如今我们也达成了友好的契约。”
奥丁大手一挥，看向楼下的被感染者们，笑道：“虚伪的人类，将鲜血和灵魂献祭给我，将腐烂的肉体献祭给芬尼尔，也算是两全其美。”
他松开手，放开跃跃欲试咆哮着的巨狼，宣布道：“去吧。”
巨狼绷紧了脊背，下一刻就要冲向人群。
“等等——”
仇麓看着跃跃欲试的巨狼，忽然大喊出声。
奥丁循着声音，看到了那个年轻人深邃的眼睛。
其他人的目光也一同看了过来。
潮水一样的记忆瞬间涌来，仇麓抬起眼睛看着眼前的神王，良久，才问道：“所以……是你选中了我？”
“是吗？”他缓缓地问道：“奥丁。”
“我一直觉得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出完美无缺的剧本——”
每一个人，都像是命运安排和抉择一样，来到了他的面前。
当时碧绿眼瞳的少女说的话历历在耳。
“可是你是神啊。”
“爸爸。”
“神界的神都不会遵守契约的，只有你们人类才会遵守所谓的契约精神。”
“你就是他啊。”
“你是诡诈之神——洛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