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小黄书没什么, 在上辈子十八年的短暂人生里,莫说小黄书了, 带颜色的小视频燕明都被同学带着看了不少。
但大概是他那时年纪小, 还没开窍,他看完只觉得内心平静无波,并不能理解缘何那些同龄男生看完后都会怀着不同程度的躁动。
很小的时候, 他偶尔会跟着老院长一起看狗血八点档, 镜头播到男女主亲吻亦或者其他亲密的举动时,老院长都会不动声色地支开他, 支不开便用手捂着他的眼睛,一边严肃地告诫他:“小孩子可不能看。”
那时候他还天真地问,那要长到多大不算小孩子, 才能看呢,在老院长思考很久后, 他才听见对方说:“要等你十八岁吧。”
于是十八这个数字第一次在他心里有了具体的概念。
但偶尔也有老院长疏忽没照顾到的时候。
纵览八百部狗血档, 燕明从小就知道, 两个人结婚,只躺在一张床上是不能生孩子的!
还要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饶是他经验丰富, 可看小黄书被男朋友抓包, 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脸皮厚如他,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虽然内心里知道这东西谢君竹自己都看完了,而且还取其精华从里头学了不少东西去, 他完全没有必要尴尬, 但还是忍不住红了耳尖。
他侧过头去,强行若无其事, 拍拍旁边的椅子唤谢君竹,“坐!”
可坐下来之后气氛也还是陷于一种诡异的寂静, 是那种呼吸稍微重一点便显得突兀的寂静。
分坐于桌旁的两人各怀心思。
燕明喝着茶解渴,他的眼神落在窗外的弯月上,正是月初,月亮只隐隐约约地显露出小半个身子,但月光还是极盛。
窗户是虚虚掩着的,有不知是何名字的树枝枝条透过窗棂伸了进来,还有初夏带着燥意的风,配着清冷月光一起卷到了屋子里。
天穹干净得看不见一丝云彩,只有孤月高悬,零落星子点缀,摇晃树影茂密繁荣。
燕明看得入了神。
所以也就没注意到坐在一旁的谢君竹复杂幽深的眼神。
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着会叫人腰酸背痛,尤其是酒楼里的椅子极为板正,靠背和坐垫成正正好好的直角,这让燕明如何腾挪都觉得不舒服。
床上倒是铺了厚实柔软褥子,想也知道极为舒服,可若坐在床上便根本看不见窗户,更无从谈赏月观星。
他折中了一下,选择把自己塞进谢君竹怀里,调整了一个极为舒服的姿势,额头抵着后者的下巴处,耳朵则贴于他胸膛上,这才窝着不动了。
这就又舒服又暖和了。
月光静静地流淌,就这么穿过大敞的窗,落在桌上椅上,落在床上地上,落在谁半阖着的眼眸里,清晰地照出另一个人的轮廓。
燕明本就生得白,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显得莹白细腻,谢君竹的眼神落在他泛红的耳垂上,良久,低下头,正欲在耳尖上落下一个吻。
巧得很,燕明这时也微微抬过脑袋,映着月光的、亮闪闪的眸子朝他看来,“看那颗星子……”
很难用语言来形容此时的巧合。
大约就是已将期待放至最低却仍然得偿所愿的意外之喜吧。
将错就错,谢君竹轻轻蹭了蹭他的唇瓣。
“唔……”
也许是月色太美,氛围正好,这个吻从一开始简单的双唇相贴,逐渐地慢慢地深入。
谢君竹手掌托着他的后脑勺,用了些力度将他往自己怀里摁,一贯温柔的少年忽然贪心恶劣起来,不让他有一丝撤离后退的机会。
偶尔从相交的唇齿处泄露的一丝暧。昧的闷哼则如烈火浇油,将氛围推向更不可预见的高处。
一个人的漫不经心变成两个人的迷失。
经验多了也不是好事,就如同现在,燕明其实知道接吻要闭眼,虽然不知道为何,还是遵循着自己的经验乖乖闭上眼睛,像是进行着一个古老的仪式。
以至于他错过了谢君竹的眼神。
那是比夜还深的暗沉,却有一簇火苗在热烈燃烧,那样炽烈的温度,足以吞噬任何靠近的人。
同样一本书,两个不同的人看了,就会产生不同的后果。
就比如方才那本小黄书,大约是本朝艺术风气如此,不方便太过露骨,于是多用晦涩文字,燕明看了一眼,只能废力地捕捉几个关键字眼,便大约知道里头所述内容。
可断断续续的字句并不足以让他在脑海里形成一个完整的画面。
然而谢君竹不一样,他自小习文断字,理解力记忆力都远超旁人,只看过一眼,闭上眼睛,那些文字便会具象成直白的画面,更要命的是,他还无师自通地将其中的主角替换成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他感觉自己也燃烧起来了,从和燕明相贴的唇,手掌,胸膛,腰背,腿处一起爆发出一阵炽烈的火焰,烈烈燃烧。
燕明紧皱眉头,他们过往不是没有如此亲密过,谢君竹的动作仍然一如往常,但他却敏锐地从中觉察出些不同来。
他缓缓睁开眼睛,才对上谢君竹幽深的目光。
燕明对人的情绪感知很敏感,且动物般敏锐的直觉让他及时踩下刹车,用了些力度推开谢君竹,很乖巧地靠在他怀里,耳朵听着他胸膛下凌乱急促的心跳。
这个姿势,如此亲密距离,能让他很轻易地捕捉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燕明不自然地挪了挪腿,这这这不好吧,他他他他还没准备好,而且两个男子是不是还要分上下啊,而且这少爷的身子这么弱,会不会体力不支晕倒在床上……
他脑袋里乌七八糟的想法如弹幕一样滚滚刷过,面上却很乖地一动不动,倚在谢君竹怀里,就像一只温驯的小鹿。
“哥。”燕明抬起头来,拽了拽他的袖子,亮晶晶的眼底映着窗外的弯月,和他。
他凑到谢君竹耳边,红着耳尖,咬咬牙,下定决心说道:“我帮你吧。”
燕明不错眼地看着谢君竹,敏锐地察觉到那团无形的火渐渐熄灭,只剩一堆冷柴,他松了口气,但不知为何却也有点失落。
大概是跟飞蛾的心态一样,恐惧火焰炽烈的高温,可也同样贪恋着那样的温度。
谢君竹没说话,静静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只稍微调整了一下手臂的姿势,便将他打横抱起。
怀里这个人很轻,却也很重。
说不出来的矛盾。
燕明只觉身上一轻,片刻后被人轻柔地横放在床上。
上了床后,他神奇地发现自己的紧张情绪缓解了不少,大约是因为穿越过来之后总待在床上,已经对床榻生出一种无形的依赖了罢。
“你、你把帐子放下来。”
心里说着不紧张,可燕明张嘴说话时还是打了磕巴。
谢君竹浅笑了声,依了他。
床帐放下来,大部分的光亮便被挡在外头,只隐约有一点点细微的光亮,将里头的两人和外面的世界隔了开来。
但足够两人看清楚彼此。
屋内点了蜡烛,暖黄的光借着床帘处未遮掩好的缝隙透了进来,映在锦被上,呈现一个细长的三角形。
黑暗滋生了燕明的胆气,他悄不声地将谢君竹的衣带扯了。
穿过来这么久,不说别的,脱衣服的技术他锻炼得极为娴熟。时常在夜里睡得还深的时候,自己便无知无觉地将衣服褪去。
谢君竹则任由他胡来。
天气很热,兴许有夏日将至气温骤升的原因,也有可能有旁的因素,总之两人只相拥在一起便已经是满身大汗了。
在黑漆一片的床帐中,燕明的手探于被窝里,胡乱摸索,谢君竹则是单手直肘,用指尖细细地描绘着他的轮廓,从额渐次下滑,经由眉眼,鼻尖,唇,缓缓落在他的下巴上。
如此脆弱,又如此独特。
燕明咬着唇艰难动作,另一只手则横在面前,挡住了自己羞红的面颊,和氤氲着雾汽的眸子。
然而最后叫停的居然还是谢君竹。
燕明骨子里终归还是个现代人,他觉得两个人如果确定关系后,亲吻拥抱甚至是更亲密的事情都可以做。
这是很合理的事。
然而谢君竹却觉得这般没名没分地再往深了做,也不说无媒苟合这么严重的词,到底还是怠慢了他,显得很轻慢。
“可我们也不能光明正大成亲。”燕明仰着头,顺着他的思路回答。
他想,他真的是被谢君竹带偏了,明明前段时间还在担心少年人的爱慕会不会长久,转眼间竟然就思考起了成亲的问题。
而且他确认,虽然启云风气开放,龙阳断袖之事屡见不鲜,但,却是实打实的没有两个男子成亲的先例。
“礼法不能失,至少还是得见过高堂。”谢君竹说。
燕明想了想到时候的场景,一乐,开始胡乱给他出建议:“那我建议你先单独说动我爹,我娘想揍你的时候叫他一起帮忙劝着,不然我一个人肯定拉不动我娘。”
不然到时候青随玉一个生气,棍鞭齐上,他男朋友还能不能有个囫囵样子都不好说。
谢君竹没说话,眼眸深深,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进去了,低着头拿沾了水的帕子擦拭他的掌心。
昏暗氛围,舒适床榻,还有男朋友轻柔缓慢的抚摸,让燕明困意顿生,一会儿便闭上眼睛,在昏昏沉沉地将要睡过去的时候,他听见谢君竹浅得几乎要听不见的声音。
“……你是燕明吗。”
他迷迷糊糊想着,不会是做梦了吧,不然都这么深入交流了,男朋友却还要用这么怀疑的语气问他的名字。
真不可思议。
听起来有点像八点档里面最常见的替身套路剧里面会出现的台词。
半梦半醒间,他很乖巧地回答谢君竹的问题,几个字咬得极清晰:“我是,也不是。”
他是燕明。
燕是燕鹤归老院长的姓,明即日月,是日月同辉大放光彩,是老人家能给出的最好的祝愿。
也不是燕明。
不是那个生来备受宠爱,嚣张跋扈的燕家大少爷。
他只是一个平凡的孤儿。
或许是扶老奶奶过马路的次数多了,积攒了足够的功德,叫他死后也得以在异世界重新来过。
多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