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没有月亮, 也没有星星,天幕呈现出一片暗淡的墨蓝色。
谢君竹的手掌托在燕明的后颈上, 袖子已经湿了半截, 就这么沉甸甸地粘在手臂上,也无暇顾及。
初一开始,为了保持平衡, 燕明的手还搭在浴桶边上, 泛白的指尖无力地、紧紧地按在光滑的桶壁上,试图寻找一个支点, 一个能支撑着他不被惊涛骇浪高高掀起的支点。
后来渐渐卸了力道,他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哗啦一声, 将手臂从水里抽出,湿答答的胳膊就这么紧紧地环在谢君竹的脖颈上, 仿佛溺水之人抱住唯一的浮木那样, 用力。
纤瘦的手臂落在谢君竹的肩颈上, 雪白的皮肤衬着青绿色的衣料,就好像于葱绿竹林间下了一场初雪, 意外的和谐。
这么个姿势便不仅是唇齿相交了, 燕明半个胸膛露于水面之上,起起伏伏,但始终紧紧贴在谢君竹的怀里, 感受着对方不算平稳的呼吸。
衣衫早已湿透, 谁也没管。
谁也没在意。
在远处传来第三声打更鼓响时,谢君竹起身, 他的形象已经不复平日里那般衣冠济楚,散落下来的头发湿透, 落下的水连珠成串,衣服湿淋淋地粘在身上,就连眼睫上都挂满了水汽凝成的细小水珠。
他这个样子实属少见,燕明睁着朦朦胧胧还泛着水雾的眼睛,饶有意味地欣赏着。
如果不是还细细喘着气,再加之体力所限,他此时恐怕已经吹出一个悠长婉转的流氓哨了。
“湿都湿了,不如脱了吧。”
谁都能听出这句话中满溢的期待之意。
燕明趴在浴桶边上,湿淋淋的头发柔顺地贴在脸侧,肩膀上,乌黑的眸子一瞬不移地看着。
他还没见过谢君竹没穿衣服时的样子呢。
主要是这人平时正经,睡觉时也正经,衣服从来穿得齐整严实,一点缝隙都不露。
“水要凉了,不闹了。”谢君竹似乎是很无奈,他终归是有些笨拙地替燕明洗头发,好不容易才将这一头长发打理好,却发现客房没备多余的里衣。
没想过少爷晚间要睡客房,这里只有一件早先小丫鬟替谢君竹备上的干净新寝衣,于是他将方才燕明脱下的外衣捞了过来裹在身上,将人打横抱起,放到床上,塞进被子里。
一气呵成。
燕明裹着晒过的锦被坐在床边,露出脑袋,正要看谢君竹沐浴时,脑袋就被一片干燥的毛巾蒙住了,连带着眼睛也蒙住了。
燕明:?
他喝醉之后反映慢了许多,手臂被裹缠在被子里半晌拿不出来,待他终于挣扎着将脑袋顶上的这东西晃掉时,谢君竹已经褪下湿透了的衣裳,换上雪白干净的里衣。
他终归是有些失望,撇撇嘴。
行吧,对自己男朋友这么严防死守的。
跟防贼似的。
哪天就趁他不注意扒光了他。
哼。
谢君竹只发梢略打湿了点,没一会就自然干了,他拿了毛巾,坐在床侧替燕明擦头发。
燕明的头发很长,擦干需要很长的时间,在这么个静默无言的氛围了,他一早便困了,可头发湿着又不能直接睡,只好一脑袋栽到谢君竹怀里,半阖着眼帘,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一早就想问了,你是不是瞒着我偷偷去进修了……”
“进修……何意?”
燕明偷偷仰起脑袋,不动声色看了谢君竹专注的神情,很难不怀疑他是不是私下里偷偷苦练了接吻技术,不然为什么同为小处男,谢君竹为什么就能面不改色大气都不带喘的,而他就险些因为喘不上来气而憋死!
越想越觉得是真的,毕竟在他高中时期,寝舍舍长谈恋爱之后,都要连夜百度恋爱技巧一百招,接吻技巧一百招之类的。
才不至于在妹子面前因经验不足而失态。
……虽然很快就分手了。
但经验是共通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在谢君竹游刃有余的娴熟姿态对比下,岂不是会显得他很呆。
不行!
“你教教我。”
他的嗓音干净清澈,带着少年独有的清亮,此时因为醉酒的缘故,短短一句话中的每个字都拖得格外长,尾音还略略扬起,黏黏糊糊的。
这样命令式的语气也听不出几分强硬,只有带着请求的撒娇意味。
谢君竹擦头发的手一顿。
教,教什么?
他是这样想的,也这样问出口来了。
燕明将锦被掀起,微凉的空气便流进被窝,却并未察觉到几分凉意,他方才悄悄摸摸挪动身子,总算能把被裹得严实的胳膊放出来,然后将毫无防备的谢君竹扑倒在床上。
他穿的还是那件明红色的外衣,因为晚间穿时,外头还罩着件薄薄的外衫,所以这件衣裳并未染上尘灰,衣料也是柔软顺滑的丝绸,除却太过宽大繁琐,用来当寝衣也无不可。
只是谢君竹将衣服匆忙裹上时,并没有系带,只松松垮垮地披着。
在燕明幅度如此大的动作之下,他的衣襟自然而然敞开,被热水蒸腾过的温软皮肤就这么被送至谢君竹眼里。
然而只是一瞬。
因为接下来燕明便软软地扑进他怀中,手肘支在床上,脑袋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式后仰着,像一只没有骨头的猫,也像一捧温热的流淌着的水。
露出来的皮肤被紧紧压在两人相触的地方。
谢君竹半倚在床头,先是随意地捞过他绸缎一样顺滑的发丝,已然半干了,然后才抬眼看向燕明,目光轻轻地落在他的脸上。
燕明披着一身明红带金绣的薄衫,与这衣裳相接触的皮肤,后颈,手腕处,都被晕上一层极浅淡的红。
看着这一幕,谢君竹又不受控制地想起方才那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这一身红彤彤的,真的极像嫁衣。
“教我,”燕明坦荡荡地回看他,“如何接吻时不喘气……”
发丝从指缝之间流淌过,温热的手掌顺着脑袋下滑,最终停留在燕明的下巴上,用了几分力道。
“这个,要切身实践才能知道……”
谢君竹觉得燕明的问题不在技术娴熟与否,而在体力,毕竟他是个走两步都要休息的病弱体质。
但,在燕明自己没有意识到之前,他也不会多言一句。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是从老祖宗那辈就传下来的真理,经得住时间空间的考验。
燕明迟钝地点点头,对谢君竹这句话深以为然,于是他支起上半身,手掌撑着床沿,缓缓贴近谢君竹的脸。
另一只手则是搭在谢君竹的肩膀上,屋内只点了一只昏暗的蜡烛,本就不亮的烛光还被厚重的床帐挡去了大半,他只好很随意地亲下去,有时候找偏了位置,亲到嘴角亦或者是下巴,谢君竹也没有什么反应。
他就这么微垂眼帘,任由燕明探索新奇事物一般,没有章法地亲吻着。
视线落在对方松散衣襟下的皮肤,喉结微微上下移动了一番。
他好像总是这样,从一开始便对他不设防,永远都不好好穿衣服,好似天真得不知对着一个男子敞胸露怀究竟是什么意义似的。
指尖顿在空中良久,终于带着一点颤抖,顺着敞开的衣裳,贴在怀中人的腰侧,感受他皮肤下流动着的滚烫血液。
像在寒夜里独行多日的旅人,乍一见到热源,便迫不及待地汲取着热量。
谢君竹练过箭,掌心和指腹都有一点薄茧,触及皮肤时便显出一阵微小的刺痒来,燕明不由得缩了下身子,下意识逃离。
却在下一刻腰上一紧,被人按在一个带着熟悉浅淡墨香气的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