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觉得这样袒露了心迹之后, 谢君竹没拒绝便是答应了,燕明踉跄之后便倒在他怀里, 双手环住腰身, 含糊道:“我的。”
谢君竹一怔,没来由记起上一次在观星台突然的那个吻,和这次突然的表白。
好像每次醉酒后, 这人都能展露出平时不显的直白来。
那些含蓄的, 隐约的,语焉不详的, 通通被抛去,只留下少年坦荡心事。
“嗯,你的。”他的声音很轻, 轻到似乎被风一吹就散去了,但语气却不带一丝犹疑。
喝酒后不能吹风, 饶是谢君竹已经尽力站在上风口替他挡住了, 燕明还是被无孔不入的凉风吹得晕晕然, 连稳稳当当地走路都做不到了。
在他第三次走到旁边观赏用的丛景中,险些要一头撞到假山上时, 谢君竹无奈:“我背你罢。”
燕明挥手拒绝:“我可以走回去, 真的,我现在特别清醒。”
甚至清醒到可以来一套广播体操。
“嗯,”谢君竹敛睫, 很认真地说, “我只是现在想背你,不可以吗?”
燕明觉得对于男朋友这样一个小小的请求, 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他只好妥协:“那好吧。”
像是平时谢君竹纵容他一般, 纵容着。
但还是打预防针似的提前说了一句,“……我很重的。”
他皱着眉头,眼里都是不加遮掩的担忧,仿佛真的是怕自己将谢君竹压坏了似的。
谢君竹捞过他的腿弯,忆起不久前替他按摩那次所见光景,以及现在手掌感受到的,伶仃仃突出的腿骨,对这句话不置可否。
燕明趴在谢君竹的背上,脑袋搭在他的颈边上,滑落的几捋头发就这么撩过他裸。露出来的后颈皮肤上,有些刺痒,是很新奇的感觉。
没有星月的夜晚,在隐约昏暗的灯光中,他被谢君竹背着,走过一段长长的石子路。
此情此景,应该是要说点什么的,不能就这样沉默度过。
燕明废力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乌沉的天空,深沉道:“你知道吗,月光并不是月亮本身发出的。”
谢君竹抽空抬眼看了一眼天空,一丝月亮的影子都没见到。
他只淡淡“嗯”了一声,并不是敷衍或是如何,而是知道燕明还没说完,表明他还在听,这是他们相处这么些时日里培养出来的不言明而可知的默契。
“它其实是反射的太阳光。”
“这个说法倒很新奇。”
谢君竹并没有反驳或是如何,兴许他只是将这两句当成了了燕明喝醉后的万千胡话之一。
燕明瘪嘴,正要说什么,抬头却发现走到一个眼熟的三叉路口前,便又忘记了方才的话头,生怕谢君竹迷路一般,急匆匆指路:“左边左边!”
然而谢君竹并没有依他所指的方向,而是一步也不停顿地走向右边。
他叹口气,似乎是无奈,“怎么在自己家都迷路。”
燕明茫然一瞬后,中气十足反驳道:“我在家从来不迷路。”
就那么小的一个出租屋,走两步就能到头,蚂蚁来了都叹气,他怎么可能迷路。
“到了。”
他们逐渐远离黑暗的弯曲小路,走向灯火通明的屋子,院子里是没有一丝人声的寂静,谢君竹顿足。
他有些疑惑,就算前头院子确实需要人手,可也不至于他们走了这一路一个小厮丫鬟都没碰上。
于院中环视一圈,他暗暗将疑惑压下。
可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反常感却始终梗在心头,这股反常感在到了燕明屋前骤然攀升至了顶峰,他意味不明扫了一眼旁边低眉顺眼的小丫鬟。
燕明迷迷糊糊瞧见小丫鬟都冷得有些发抖了,便开口让她下去,谁知那丫鬟却像是没听到,脚扎根在地上似的一动也不动。
他以为对方没听清,正要抬高一点声音重复一遍时,听见谢君竹推开门扇的吱呀声,片刻钟,或许是一眨眼的时间,对方便又“嘭”的一声将门扇关上,眉眼里满是解不开的冷意。
谢君竹虽然长了副冷淡不好惹的面容,可从来矜平躁释,情绪内敛,燕明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情绪外露的生气样子。
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第一反应是拍拍他的肩膀作抚慰,然后燕明才懵懵地发问:“怎么了?”
谢君竹无甚表情,“进老鼠了。”
不知道为何下人奴仆整日清扫屋内还会进老鼠,更不知道谢君竹为何如此生气,燕明思考片刻后建议道:“既然这边有老鼠,我想也无法安睡,那我同你一道去客房睡吧。”
他温软的声音缓解了谢君竹骤生的戾气。
“嗯。”
莫说客房了,整个院子里随侍的奴仆都不似往日那般多,显得冷冷清清的,洗澡水倒是备得很及时,方才那小丫鬟低着头匆匆送了一趟热水进来后便又头也不回地下去了了。
燕明今日穿了件繁琐的圆领广袖锦衫,衣料垂感柔顺,颜色也鲜艳明亮,好看是极好看的,也喜庆,衬得他鲜眉亮眼的,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繁琐,配饰过多,不好穿,也不好脱。
穿时是旁人替他穿上的,可经方才一遭,谢君竹却不可能再叫丫鬟替他脱下这一身。
醉酒后燕明还脑子晕乎乎的,手指仿佛都不听使唤了,就光是外头的罩衫,他就苦着脸解了好一会,却越解越结,衣带凌乱地缠成一个死结。
似乎是看不下去了,谢君竹几步走上前来,指尖灵活地解开缠住的衣带,外衫轻飘飘地滑落在地上,再一抬眼,就瞧见燕明直勾勾地望着他,眼神里几分专注几分依赖。
谢君竹深深叹口气,也不知是屋内门窗紧闭不透风,亦或者是其他缘由,叫他的耳尖渐渐染上层薄薄的晕红。
他缓慢地解下燕明身上的配饰、衣裳,一件又一件,或许这行为本身就是一件难言的亲密举动,更加之在昏黄烛光下,暧。昧气氛涌动,有什么侵吞着他仅存的理智。
燕明乖顺地站在他眼前,微微敞开双臂,是一个方便脱。衣的姿势,也是一个方便被拥抱被侵。占的姿势。
待到燕明身上只剩件雪白里衣时,谢君竹将地上零散落下的外衣捡起,欲寻个地方挂起来。
客房陈设没有主房精致完备,环视一圈后,他只得将衣服都搭在床边,再转过身时,燕明已经自觉地将里衣解开,脱下,丢到一旁。
似乎是感到有些凉意,他缩进了浴桶,将嘴巴都埋在水面下,鼻子留在水面上,一边叽里咕噜吐泡泡,一边眼也不眨地看着谢君竹。
脑袋晕成这样他还记得感概一声,家里的浴桶就是比书院的舒服,又宽敞又高,简直都可以再挤下一个人!
谢君竹瞳孔一缩,虽然燕明只露了半个脑袋在外头,可清澈的水面能遮挡住什么,他还是能清晰地捕捉对方隐于荡漾波纹下面,赤。裸着的,属于少年人的削瘦肩膀,锁骨,以及背上显眼突出的漂亮的一双蝴蝶骨,如振翅翩然欲飞的蝶。
这些是他在一瞬间看到的。
然后燕明轻微动了下身子,如浓墨流淌的头发便在浴桶中散开,遮住了肩膀和后背。
谢君竹背着光站在燕明身侧,屋内的烛光昏黄暗淡,模糊了他的表情,也模糊了情绪。
燕明泡在温度适宜的水中,如同被温暖的日光包围,不由得昏昏欲睡,正在他将脑袋搭在浴桶边缘准备休息片刻时,却感到下巴被人用指尖勾住。
他顺着来人的力度仰起头,后脑勺搭在水面上,接了一个来势汹汹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