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却有人兢兢业业，替她保存少时的理想。
在这份纯粹的理想情谊下，杜孤庭的小情小爱纠葛与筹谋算计，蓦然变得很小很小，
楚斐然从万药楼出来时，已经临近半夜。
外头风大，檐角的青铃一阵阵摇动，吹散了惨败的月色。
凌倾立在门边，手中的灯笼也被吹得摇摇摆摆，却是暗夜中唯一的光。
他含笑道：“师妹，忙完了？”
楚斐然点头，与他并肩前行：“云容她们都成长不少，但都认我这个楼主。”
“这是应该的。”凌倾道，“这万药楼的根基，说到底是你打下的，若无你对老庄主的恩情，顾氏山庄不可能庇护这群女子与小药楼，至于后来的发展，虽说也有她们经营的功劳，但她们原本都只是一群孤女，医术还是靠你教的。”
“但她们齐心协力创建药楼，这些年早已养出当家气势，我若是贸然插手或者压她们一头，反倒不美。”楚斐然笑了笑，“不若给些股份，药楼运转照旧，我在幕后指导即可。”
凌倾颌首：“师妹于经商一道甚有天赋，你的法子自是好的。”
旁边传来一声轻呵。
楚斐然转头，讶然：“你怎么在这儿？”
顾清流面色不虞，嫌弃地看着她。
凌倾无奈地道：“斐然，你别生气，今日，你出门时顾兄没看见你，便急急忙忙来寻我们，怕你在山庄之中受委屈，他只是表面上看着不好相处，心肠很软的。”
“你从初见他开始就这么说。”楚斐然撇嘴，“可这么多年了，他也只对你一个人软，就是欺负你好脾气。”
三人行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竟也有种莫名的和谐之感。
蓦地，三人的脚步都顿了顿，同时回头。
榆钱蹑手蹑脚地从药楼后绕出，陡然被三道目光锁定，身体微僵。
她讪讪地笑着，小跑到楚斐然身边：“我，我原本是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才在这等你的！”
“那刚才我出来之时，你为何不第一时间上前迎接？而且大师兄他们早就等在这里，你为何也不与他们相见？”楚斐然奇怪地问。
而且榆钱这人，惯爱顺着根子往上爬，是有几分小精明在身上的，得知他们几人心性纯良之后，便再也不会做出这样谨慎小心的姿态，如今这幅模样必然有鬼。
榆钱嘻嘻一笑：“这个嘛……我还不是怕他们怪罪我没跟好你，所以才不敢出来。”
她期期艾艾地拽住楚斐然的袖子：“刚刚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就是万药楼楼主，对不对？”
楚斐然心中闪过恍然——原来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暴露，所以榆钱才做出这样的姿态？
她却并不打算答榆钱的话，这丫头虽然有几分小聪明与本事，但却爱占便宜，嘴也有些碎，并不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如今这番作态，定然是有所图谋。
是以，她岔开话题：“既然安全到了顾氏山庄，我们便就此分道扬镳吧，喏，这是你的解药。”
榆钱这些日子被体内毒药约束着，成天不得自由，眼中自然满是对解药的渴望，她急躁的伸出手，却又顿住，慢慢的收回：“你，是不是想赶我走？”
“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何来赶与不赶？”楚斐然想了想，道，“如今你是在顾氏山庄的势力庇佑之下，凭你身上的本事，想要存活，应该很简单。”
榆钱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接解药：“我，我想求你们一件事。”
楚斐然直接把解药拍在她的手里：“我们双方各不相欠，以后若是有生意来往，我万药楼十分欢迎。”
言罢，便径直往前走去。
榆钱没有料到她如此绝情，连忙追上：“别呀！咱们认识这么多天，就算没有深厚情谊也算是有缘分，再加上我跟在你们旁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只是想让你们帮我一个小小的忙而已，难道不行吗！”
“若是小忙，你早已开口，何必苦求？”楚斐然不吃这套。
若是从前的她，或许还有心去管闲事，如今只觉得多一个人便多一份麻烦。
至于情谊？呵，她只信旧人。
榆钱一咬牙，直接抱住身前月白色的裤腿，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求求你们了！”
楚斐然转头，眉心直跳：“你放开！”
榆钱死死抱着眼前的大腿：“我不放！除非你答应我的请求！”
“你这叫求人吗？”楚斐然险些被气笑，“分明是仗着大师兄脾气软！”
凌倾默默扶额。
只见榆钱抱着他的腿，耍赖般哭道：“你若是不肯，我，我就把你师兄的裤子给扒了！”
凌倾闻言色变：“万万不可！”
他看向楚斐然：“师妹，不如就听听她的请求吧？”
楚斐然抱臂于胸前，十分不爽：“说。”
大师兄发话，当然不是怕这小丫头扒他裤子，而是相处多日真有了几分情分，所以暗暗帮榆钱一把。
她心知肚明，也就懒得反驳。
榆钱发现事情有转机，顾不上感激，连忙道：“我想让你帮我找到云清子！”
楚斐然挑眉，凌倾目露沉吟，顾清流也投来一眼。
三人短暂对视，异口同声问道：“你找她干什么？”
榆钱握紧拳头：“药王谷曾想买师父的地，师父拒绝之后没多久便突发急病身亡，他的死因一定跟药王谷有关，我要给师父报仇，就要借云清子之力！”
楚斐然的神色有些古怪：“噢？”
她竟不知，自己的大名在江湖之中流传的如此之广，大到北境，小到路边偶遇的小丫头，竟都要苦苦打探她的踪迹。
榆钱以为她没听明白，解释道：“你们只要帮我见到云清子就行，至于报仇，我自有办法！”
“你的办法，无非是把自己的珍稀药草献给云清子吧？”楚斐然玩味问道，“云清子势单力孤，只能在暗中刺杀药王谷人员，而药王谷却日益壮大，甚至能与朝廷合作，你投奔她，就算有共同敌人，也可能此生都无法复仇，实在是不划算。”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