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两句，督.察.长差点咬了自己舌头，心里止不住地骂自己。
非添上这两句干什么？这事明明就是自杀，他清楚，顾钧霆也清楚，他这么说出口，指不定顾钧霆还觉得自己怀疑了他的助理。
可是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他只能冲顾钧霆拱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往围成一圈的人堆里钻。
始终感觉有双眼睛落在背后，像是黑夜中窥探的虎豹。
有这样的督促，督.察.长再也不敢耽误，只把现场和那顶楼围了一圈，亲自押着人办事。
一帮人本来是以磨洋工的心态过来的，却是切切实实地在查案上下了功夫，把这人的背景摸得一清二楚，连夜就通知了家属，个个像是背后有人催命似的，熬得眼睛通红，把各种程序走齐了。
临到日出，真就要撤了。
督.察.长走到顾钧霆面前，脸上更添了些谨慎，他是真没想到，顾钧霆扎扎实实在这守了一个晚上。
“顾总？”督.察.长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腹诽这人站在那里比他们这些常年办案的还吓人，浑身不知道哪来的煞气，吓得实习警员都不敢上前。
“嗯。”顾钧霆漫不经心地应了声，目光还集中在忙碌的警.员身上，活像个不讲情面的监工。
督.察.长擦擦下意识冒出来的冷汗，“都办得差不多了，手续齐全，保证不会影响开工，消息也捂得严实，不会有人传出去的。”
顾钧霆微微点头，脸上看不出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督.察.长更觉得这人难相处了，心里半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草草跟他说了几句，连忙带着人走了。
路上想起那双眼睛，都还觉得心有余悸，不知道是该觉得后生可畏，还是该承认自己老了。
刘助理一直跟着守在旁边，心猿意马地想到顾氏这么多年顺风顺水，先生从顾老爷子手里接过来的担子，从来也没有让先生费心到这个程度的时候。
先生脸上看不出疲态，但一双眼睛不可避免地熬出了血丝，一双凤眼染着红，比平时显得更妖异些，不那么不近人情了。
日头爬到高楼间的时候，他凑到跟前，小心地提醒，“先生，昨晚上的事，要不要通知唐小姐那边？”
顾钧霆的视线停留在楼前的一片碎石上，那里已经看不出来昨晚上血肉模糊的痕迹，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摊在那里，昭示着某种决绝。
明明是破釜沉舟的决心，却在仅仅一个晚上，被抹平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放在身侧的拳头收紧，顾钧霆没觉得得意，愤怒和悲凉的情绪掺杂着堵在胸.口，憋得他难受，他没回应刘助理，却自己摸出电话打给了唐云柠。
“喂，来工地一趟。”
顾钧霆熬过一夜的声音有些哑，他听到唐云柠那头有些吵，隐约有个女声，还有稚嫩的童音。
“顾钧霆？”
那头突然静了，顾钧霆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嗯，是我，在吃早饭？”
没有任何回应。
唐云柠搅动麦片粥的手尴尬地僵立在原地，从她说出“顾钧霆”三个字开始，对面两双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她，同样她也不明白，顾钧霆的话题怎么就从工地到了早饭。
“唐云柠？”
这一声传过来的时候，语气稍微有些冷，好像对方身上冷冽的气息也跟着传了过来。
唐云柠这才正色，直接避开了他的问题，问，“去工地干什么？”
顾钧霆摸了摸鼻子，避开飞扬的灰尘，奇道，“唐总自己的项目，不过来看看？”
唐云柠这才注意到他那头的声音，站了起来，“你在那里？！要干什么？”
呼之欲出的防备。
顾钧霆感受到了深切的挫败感，眼底的冰霜早在唐云柠正经和他说话的时候就散开了，只是又难以避免地染上了沮丧。
听到那边一阵碗筷碰撞的声音，顾钧霆叹了口气，“不用着急，没有出事，先吃饭吧，我等你过来。”
唐云柠怎么听得进去，她三两下收拾了，驱车奔着工地去了。
一进门果然看见顾钧霆在那里，站得离尘土飞扬的施工区域很远，就算是面无表情也是让人一眼无法忽视的存在。
刘助理守在旁边，老远就冲着唐云柠招手，甚至往前小跑了几步，态度亲和，“唐总您终于来了，昨晚上可出了件大事。”
唐云柠怀疑的目光从他身上一直飘到顾钧霆脸上，半晌没说话，迎着清晨微冷的风走过去，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什么意思？”
顾钧霆没说话，先把她看了一遍，然后不紧不慢地递过去一份文件，一本正经地开口，“陪我吃顿早饭，就和你讲清楚。”
那是昨晚上自杀案的卷宗，唐云柠翻了翻，眼底的疑惑更深了，这才一个晚上，怎么自家工地上就出了命案，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别那么警惕地看着我，不是我做的。”
顾钧霆忽然开口，吸引了唐云柠的目光，她这才发现顾钧霆并不如平时有精神，眉眼间似乎掩着不易察觉的疲惫，再看旁边的刘助理，也是一样。
她心思一转，泄了一口气说，“走吧，顾总带路。”
说完转身朝门口走去。
顾钧霆终于觉得心情好些了，嘴角含着轻笑，跟在她身后慢慢走着。
白星被落在最后，心里有一肚子的疑问开不了口，刘助理在前边拉了他一把，在他耳边低声交代，“你快去，把先生送到了别跟着进去，自己找个地方解决早饭。”
白星佯装乖巧地点头，小跑到上车的功夫，已经将编辑好的短信发了出去。
车里的空间再宽敞，也是有限的，唐云柠心里千回百转，没顾得上计较和顾钧霆之间的距离，反倒是顾钧霆自己，要控制着眼神不往那里转，心思不往那里伸，多少有点为难自己。
等到了吃饭的地方，他拳头已经捏得微微泛白。
唐云柠看着面前的小巷，侧头去看顾钧霆，拿不准他什么意思，这条小巷里人声鼎沸，清晨的烟火气都在这里了，怎么看怎么和顾钧霆不搭。
“跟我来。”
顾钧霆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带着她穿过人群，两个人扎眼的容貌在周围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唐云柠目不斜视，极力忽略那些目光，跟着顾钧霆七拐八拐，到了尽头处的一幢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