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盘哇小说>古代言情>玉阙秋>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这年入冬较往年早了一些,吹到身上的风从沁冷变得刺骨之后便下了第一场雪,足足下了三天三夜,给万物裹上一层银妆。

「哈哈哈,抓不到~你抓不到我~」

庭院里豆豆和严安在玩雪,豆豆穿的一多就显得手短脚短好像跑不快一样,但依然灵活,在枝叶间钻来钻去,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小小的脚印,严安被他弄得团团转,自己手上的雪球一个都没丢中,反而被豆豆丢了一头一脸的碎雪,最后脚底一滑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见到那副情状,向来不苟言笑的严玉阙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听闻这幢宅子给了连玉楼,严府的下人担心那位当年在这里受尽欺负的二少爷一回来便拿他们这些人开刀,于是都选择了拿银子各谋出路。

爹年纪已大,耳朵有些聋,眼睛也不怎么看得清楚,自从二娘死后就一直精神萎靡,近几年更是连意识都开始不清醒,时常认错人,总把他当成连玉楼。

「玉楼啊,一转眼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玉楼啊,爹瞧着你和你的玉阙哥哥长得真像,不仔细瞧,你爹我都分不出来……」

他知道其实爹心里一直很愧疚,因为他总是在外忙碌,对连玉楼和他母亲疏于照顾,这才使他们时常受自己和娘亲的欺压,而爹那个时候放火烧缂丝楼,也是为了挽救整个严家,万一那幅有错误的「锦绣河山」被呈给圣上,给严家带来的,绝不是什么荣耀而是诛灭九族的罪状,只是爹没想到那个时候二娘正在缂丝楼里,正想尽方法弥补画上的那个错误……

爹以为见不到连玉楼,心里的痛就会少一些,但实际却恰恰相反,越是见不到,心里便越是放不下,然后又要强迫自己不去想,久而久之,就成了那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

不过对于爹来说,也许活在这浑浑噩噩里,对他才是最好的,在他的世界里,二娘或许根本没有死,依然每天坐在织机前,伴着「哢哢」的机杼声,哼着温婉的小调。而他的二儿子一点点长大,和老大越来越像,两个人站在一起几乎分不清楚彼此,兄弟和睦,相亲相爱……

只可惜,那只在爹爹糊涂的脑袋里存在。

他将老人送去了乡下老宅,让几个一直服侍服他的下人跟着一起去,让爹在那里继续活在他的浑噩之中,安度晚年。

娘亲还是那副脾气,在知道突然冒出了一个孙子之后是如何都不相信,又得知自己为了接回豆豆,将家产都给了连玉楼,绫锦院的职务也辞了,并且还打算离开繁华的京城,更是哭闹不休,甚至以性命威胁。

小时候不懂事,父亲如天,而脾气暴戾的母亲更是说的每一句必须记在脑中,以致她说二娘是狐狸精,连玉楼是野种,他们是来夺走自己的爹,夺走严家的家业的,自己也都全部相信,丝毫没有怀疑,并且一直防着连玉楼,用尽各种卑劣的手段。

他知道因为母亲娘家家世极好,才养成母亲这样跋扈的性格,但她并没有错,她只是想留住爹的心,只是希望自己儿子的地位不会被取代,但这个念头太过执着了,以致将自己和别人都逼上了绝路……

娘亲哭闹了一阵知道再无挽回的余地,便就此收声跟着爹一起去了乡下老宅。

原本觉得这宅子很大,住在这里很冷很寂寞,现在人都走光了,反而不这么觉得了,也许是自己的心境不同的关系。

这样想着,严玉阙看向在庭院里玩的豆豆,嘴角露出溺爱的笑意。  豆豆从树叶间钻了出来,见到严玉阙站在走廊上,也不管还坐在地上的严安,叫着「爹——」便踏踏踏地跑了过来,张开手臂扑到了严玉阙的身上,抬头,用着一双明亮的鹿眼望着严玉阙,「爹也一起陪豆豆玩雪~」显然刚才已经玩疯了,两侧脸颊红扑扑的,气息还有些喘,镶在颈脖和袖口那里白白的绒毛被融化的雪水沾得湿湿的。

严玉阙伸手将豆豆脑袋上沾到的雪片给撚去后,用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玩得一身汗,进去换身衣服准备用晚膳,吃完饭给我乖乖练字去。」严玉阙还不知道要如何当一个父亲,只能依稀按照那时候在琉琦那里学到的依样画葫芦照搬过来,但言辞里却依然掩不住有些生硬。

豆豆「呜」了一声,将脑袋贴着严玉阙的衣袍下摆一阵乱蹭,像是撒娇一样,但严玉阙丝毫不为所动,于是泄气般地垂下肩膀,「好嘛……谁叫爹爹和师父关系这么好,如果不听爹爹的话,估计爹爹今后要学师父用戒尺了。」

严玉阙心里「咯磴」了一下,从把豆豆接回来之后他和琉琦便再没了联系,此刻豆豆突然提起,他藏在心里的念头也冒了上来。

不知道琉琦现在在做什么……

轻轻摇了摇头,挥掉脑中的念头,板下脸来摆出严父的模样,一把拎起豆豆的后领,将他提了起来,「看样子你自从离开你师父后,不挨板子了,皮也痒了,我这就让你好好回味一下那滋味。」

「嗯……不要……呜呜呜……我不敢了……爹你饶了我,都说童言无忌,您大人大量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豆豆扭着身子,两脚乱蹬,但还是像小鸡一样被提着挣脱不了,那模样可爱极了,严玉阙心里忍不住发笑,但面上还得竭力板着,听到豆豆那样求饶,将他往肩上一扛,转身往屋里去。

「那好,罚你多抄十遍书。」

「呜,那豆豆还是宁愿挨板子……」

「抄书比挨板子还痛苦吗?」

「板子闭着眼睛一下就过去了,抄书抄抄抄,手酸头晕也不一定能抄完。」

严安坐在地上,歪着脑袋看着那一大一小往屋里走的身影,满脸的疑惑,「嘿,真是奇了怪了,怎么爷感觉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用过晚膳,又磨叽了一会儿,豆豆才拖拖拉拉地坐到桌边开始练字,但整个过程里眼睛直往严玉阙手里那些帐本瞄,仿佛帐本的吸引力更大。

严玉阙正在清算除去房契地契遣散家仆之后,自己身边还能有多少剩余,够不够他们几个先找个地方落脚然后过上一段安逸的日子,以前不觉得银两好用,如今却感受到了什么叫捉襟见肘。

剩下的这些银子除了日常的开销之外不知道还够不够盘一个小铺子,不如看看还有什么值钱的都一起换成现银算了……

严玉阙抬头,看到豆豆身前那纸上字没写几个,眼睛倒是布登布登地只瞅着自己手里的帐本,便将手里的帐本放到桌上,道:「这么喜欢学做生意?」

豆豆用力点点头,「爹爹,我以后可以跟着你学做生意吗?我们还会开铺子吗?开的还是布庄吗?如果不是布庄也行,但最好是布庄,豆豆就认识那些布料……」烛火下,眼里点点星火闪烁耀眼。

严玉阙觉得他兴趣这么大并不是坏事,但也不能因此疏忽了其他的,「你先把字都写像样了,爹才教你做生意。」

「你和师父一样,每次都是这句话……」豆豆噘起嘴趴在了桌上,一脸的不开心,「大人最狡猾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兑现承诺,说不定到时候就又换了一个说法……」

严玉阙蹙了眉头,琉琦都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给他?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这种念头?得赶紧把他纠正回来。

「你什么时候见到你爹我说话不算话?大丈夫一言既出四马难追,爹说以后让你学做生意,以后就让你学。」

但豆豆依然没高兴起来,继续鼓着嘴巴噘地高高的,「你说会让我见师父的,但是来了这么久,都没见到你去找师父……」

这一句话确实把严玉阙给堵住了,严玉阙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想到了什么,敛下表情道:「原本爹可以给你一个富裕的生活,衣食无忧,下人伺候,你喜欢布料还能时常去绫锦院学习,但是现在这一切因为你师父和连玉楼都没了,你难道不会因此讨厌你师父吗?说不定出了这京城,我们再也穿不上这么好的布料做的衣服,再也吃不到山珍海味,要像其他普通人家那样担心温饱的问题,你原本可以当一个少爷,结果最后却成了普通人家的孩子,你心里不难过吗?」

这番话对于豆豆来说或许过于难以理解,又或者在这么小的孩子心里,仇恨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他皱着眉头想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懊恼地抓了抓脑袋,「我为什么要讨厌师父,师父帮豆豆找到了爹,豆豆感谢师父还来不及呢……」

是啊……

自己不也这么回答过琉琦?

「那么大人呢?会不会记得有这么一个人,让大人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不会……我只会记得有那么一个人,唤回了我那被埋葬了许久的良心……」

其实每一场仇恨都有相对立的一面,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人,永远都看不见而已。  豆豆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如果豆豆和师父做了让爹生气的事情,爹会原谅我们吗?」

严玉阙回过神来,奇怪他怎么会冒出这个疑问,不过小孩子鬼点子多,说不定受了琉琦的影响偶尔会使使坏,但只要无伤大雅就不算严重,「只要别太过分,我就不予计较。」

「真的吗?」豆豆眼睛闪闪亮的,一扫因为不肯练字而呈现在脸上的阴霾。

见他这副样子,怜爱这余严玉阙再次摆出严父的姿态,用手指扣了扣桌子,「赶紧写完去睡,明早我们就要出发了。」

「是!」

晚上的时候,严玉阙梦到了自己又回到绫锦院里,不知不觉间又走回到了琉琦编结花本的那间屋子前,推开房门,坐在挑花绷子前的是那个温文优雅、亲和恬然的青年,总要将手里这个纹样做完才会抬起头来,而后笑意如春,轻唤一声……

「大人……」

梦里的严玉阙看着那个人,蓦地心里一动,箭步上前,拽住琉琦的手臂,「琉琦,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这话甫一出口,严玉阙自己吓了一跳,惊讶得不敢相信。

而面前的琉琦却没有丝毫的讶异,依然还是那副平静淡然的模样,嘴角的笑意如春风一般暖暖和煦,但脱口而出的话,却冷若冰寒,「可惜小人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大人呢……」

严玉阙只觉腹部这里被什么撞了一下,低头,只看到露在外头的匕首刀柄,嫣红的液体滴滴答答落在青古板地面上,严玉阙后退了两步,颤颤出声,「琉琦你……?」

琉琦依然那样温和浅笑,有风捋起他的发丝,露出左脸上的伤痕,衬着那笑意,却蓦地让人毛骨悚然。

「大人,一路走好……」

「……别、走!」

严玉阙伸长了手臂要去抓那渐渐消散的人影,周围却突然沉入一片黑暗,再次睁开眼来的时候,看到是熟悉的床帐顶部。

严玉阙躺在那里愣了良久,始终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外头天已经蒙蒙亮,听到门外传来严安和豆豆的声音。

「小少爷,怎么可以不洗脸呢?」

「我不要,我不要!」

「不洗脸多脏啊,难道要小的给你抓只猫来舔舔?」

「就是不要!」

严玉阙觉得额角隐隐作痛,豆豆虽然可爱,但有些时候脾气很拗,不知道是不是这一点也是跟自己一样的,因此养成的一些坏习惯怎么都改不过来。

起身打开门,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人在庭院里绕着山石你躲我捉,自从让严安去照顾豆豆,他多数时间都扑在豆豆身上,自己这边都照顾不到了。

因为做了噩梦,又这么早被吵醒,严玉阙的脸色不太好看,皱着眉头对院子里唤了一声,「豆豆!」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严厉。

豆豆的脚步嘎地一下止住,这一止就被严安逮了个正着,抱起他往严玉阙这里走,「看,谁叫你不听话,让你爹好好训训你!」

「放开我……放开我……」

严安将豆豆往严玉阙向前一放,抬手抹额头上的汗,「爷,你看他,让他洗个脸好像猫捉耗子一样,前几日也是如此。」

严玉阙板下脸来,「为什么不肯洗脸?多脏啊?」

豆豆被他语气这么严厉地质问,吓得往严安身后一躲,只探了个脑袋出来,眼睛布登布登地眨了两下,声音怯怯的,「真的一定要洗吗?」

严玉阙奇怪了,不就是洗个脸怎么和让他喝毒药一样,「你这习惯难道是你师父教你养成的?」

豆豆摇了摇头,「不是师父教的,但是师父说过……师父有说……」后面的话支支吾吾的就是不敢说,眼神闪烁着不住偷瞄严玉阙。  严玉阙有些不耐烦了,「你师父说了什么?快说!」

被严玉阙这么一凶,豆豆一张小脸皱了起来,感觉快要哭出来一样,吞吞吐吐着道:「师父说……师父说……洗多了,脸会掉……」

严安在豆豆脑袋上轻拍了一下,「什么鬼话?脸会掉?脸怎么可能会掉?」

但是严玉阙却觉得心口一闷,接着吸进胸腔的气息都冷至冰点,瞬间沿着血脉一路霜冻过去,直至末梢,于是手脚背脊一阵冰寒,汗毛「哗」的一下都竖了起来。

严安听不懂,因为他不曾亲眼见过,但是严玉阙却知道这话里的意思。

脸会掉下来……脸会掉下来……

那是因为……

严玉阙走到豆豆跟前,伸手过去,豆豆想躲,严玉阙朝着严安使了个眼色,严安立马压住豆豆的肩膀不让他躲闪,严玉阙的手停在豆豆的脸畔,果然如预料中的,摸到一些凹凸不平的皱褶,接着捏住那皱起的皮肤用力一撕。

「哇!好痛!」豆豆痛叫一声,捂住脸蹲了下来。

严玉阙看着手里那张薄薄的半透明的宛如皮肤一样的东西,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接着一把抓住豆豆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在看清楚豆豆的容貌之后,眼睛蓦地睁大了一下,就连严安也惊讶出声。

「爷,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小少爷他,他的脸……」

那张人皮面具底下的脸才是豆豆原本的面貌,虽然俊俏可爱不输易容之后的那张脸,但眉眼口鼻却没有一丝和自己想像的……

严玉阙的身子像是风中飘零的落叶那样晃了一晃,站不稳一般,抓着豆豆的胳膊缓缓松了开来,然后一步一步往后退,「不……竟然不是的……不……怎么会这样?」没有留意到身后的门槛,差点被绊倒要摔在地上,幸而双手抓住门框才得以稳住,然后视线又落在手里的那张人皮面具上,手指打着颤,那面具一抖一抖的,仿佛一张扭曲了的面容,而这张面孔此刻正咧着嘴在嘲笑自己。

「不!」严玉阙吼出了声,将那人皮面具往地上一掷,脚狠狠踩了上去,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张人皮面具顷刻变做了辨不出原本模样的一团东西。

他竟然没有想到,他真的没有想到……

豆豆见到严玉阙这模样,吓得身子簌簌发抖,怯怯地唤了一声「爹……」,却换来严玉阙的怒吼,「我不是你爹!」

于是豆豆「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师父说过的,脸要是掉了爹就不会认我了,所以豆豆才一直这么小心,不想让他掉下来……爹你不要不认豆豆……不要……」

严玉阙侧过头看向他,眼睛狠狠一瞪,眼里血丝遍布,露出几分凶光,「谁是你爹?!不准乱叫!」

这一下,豆豆哭得格外凄厉,上去抓住严玉阙的衣摆,「呜呜呜……爹你不要不认豆豆……呜……」

却被严玉阙很是嫌恶地将衣摆从他手里一抽,动作有些粗暴,豆豆被他一推往后踉跄了两步,雪地湿滑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去,让严安也措手不及。

豆豆滚了一身的泥水,爬起来的时候鼻子和额头都磕出了血,坐在那里无助又伤心地「呜呜呜」地哭,「爹你不要不认豆豆……」

但严玉阙只是冷眼看着他,过了片刻,像是见了什么肮脏不堪的东西一般,面带厌恶地转身进屋将门甩上,「严安,将他赶出去,这个野种根本不是我儿子!」

严安一时没摸清眼前发生了什么,看看那紧闭的房门,又看看豆豆,却是抱起了豆豆,「不哭,我先带你去上药。」

「呜……」

进到房里,严玉阙手扶着桌沿,有种脚软几欲站不稳的感觉。

豆豆的哭声越来越远,而他脑中也已乱成一片。

骗局……这竟然又是一个骗局。

他以为自己和琉琦之间,乃至和连玉楼之间都已经到此为止两不相欠,却没想到自己放弃了所有的一切,换来的还是一场骗局。

或许这才是他们费尽心机花了这么多年所布下的棋局的最后一招……

「我听学堂里其他孩子说小时候都有爹陪着睡,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豆豆没有爹,豆豆就只有师父……」

「我娘走的时候就还是个小孩子,他们都说我是我们家爷的孩子,因为我和他长得很像,但是我们家爷说不是,他根本没有孩子……」

「其实大人和我们家爷也长得很像……」

不愧是琉琦教出来的孩子,这么小的年纪,那么纯澈的眼神,却演绎了一场那么真实的欺骗,将自己骗得团团转。

什么秦淮河边的歌妓,他应该相信严安那个时候派人调查的结果,既然几大布商都说没有这样的女子出现,自己就应该想到那是一场骗局。

而在和琉琦提出要认豆豆的时候,琉琦表现出来的犹豫,以及昨晚豆豆问自己的问题,都说明这一切不是真的,而自己却顾自沉浸在里头,沉浸在自己意外获得这么一个可爱聪明的儿子的惊喜之中,沉浸在自己寻回了良知并且要和儿子团聚的兴奋里。

「你想过后果吗?你真的愿意放弃所有的一切来换豆豆?你甚至连豆豆的身世都没有查清楚。」

「如果你真的想要豆豆……不是没有别的方法。」

「如果豆豆和师父做了让爹生气的事情,爹会原谅我们吗?」

只能怪自己太大意,或者说被那张和自己极其相似的脸,以及那天真的举止蒙蔽了双眼,其实只要做一次滴血认亲,琉琦这场骗局就会被完全揭露,但自己却是那样迫不及待地要将这个孩子领回来。

因为他的纯真与善良,因为他那么像自己,又那么像小时候的连玉楼,让他这些年以来一直空虚寂寞暗藏着愧疚的内心,有了几分慰藉。

那是自己的良心……

「去他的良心……」严玉阙低声咒骂了一句之后,低低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肩膀耸动得好似停不下来,而那笑声里带着疯狂与凄厉。

「哈哈哈……呵呵呵……啊哈哈哈……」笑到最后却是张大了嘴发不出声音,严玉阙微微低下身子,脸贴上冰冷的黄花梨木八仙桌的桌面,脸上的五官扭曲着,似喜似悲,似怒似哀,攒紧了拳头一下一下捶着桌子。

他觉得胸口里很痛,仿佛被什么抽干了一样地那种空落落的痛,但与之相反的是先前琉琦和他相处时的片段在脑海里闪现。

在琉琦承认自己愿意花这么长久的时间来布一个局,就算心里满满藏着对自己的恨,却依然能表现出对自己无限的恋慕,甚至可以婉转于仇人身下,与仇人一起共赴云雨。

自己也承认了,琉琦这些年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自己确实除了他以外再无法对其他女子动情,过去曾经羞辱过他的话也全部返还到了自己身上,于是便以为琉琦既已报复得逞,对自己也不会再有什么隐瞒……却不知,那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然后他想起了昨晚做的那个梦……

只是越发好笑。

他们两人就该是这样,他是连玉楼的棋子,本身就对自己怀着恨意,他设下局,又潜伏到自己的身边,将自己变成现在这样,这本该就是要嘛你死要嘛我亡的立场,但自己在那些缠绵与温存的日子里,竟然忘得一干二净。

不行……

严玉阙脸上扭曲的表情蓦然定住,接着缓缓沉凝下来。

自己应该去找琉琦……

严玉阙怎么可以如此被人耍弄!?

而这么耍弄自己的人,势必要付出代价!!!

上一页目录+书签下一页

推荐小说

  1. [古代言情] 规则怪谈:撒娇男人最好命【完结番外】
  2. [古代言情] 辨心怪人[刑侦]【完结】
  3. [古代言情] 星间旋转[星际]【完结】
  4. [古代言情] 听说丞相要篡位【完结番外】
  5. [古代言情] 纨绔雄虫今天也在直播做饭[虫族]【完结番外】
  6. [古代言情] 王爷家的小兔子又被欺负哭了【完结】
  7. [古代言情] 庭有武陵色【完结番外】
  8. [古代言情] 兔子精的种田养崽日常【完结番外】
  9. [古代言情] 总有人刷我好感度【完结】
  10. [古代言情] 捡到克苏鲁后我成了外神预备役【完结】
  11. [古代言情] 阳关道【完结番外】
  12. [古代言情] 祂不是魔神【完结】
  13. [古代言情] 邪神装成救世主【完结番外】
  14. [古代言情] 大师兄坠崖以后【完结】
  15. [古代言情] 唯一现实玩家【完结番外】
  16. [古代言情] 绿茶攻末世生存守则【完结】
  17. [古代言情] 碰瓷元帅后,小天使被养了【完结番外】
  18. [古代言情] 启禀仙尊,魔尊他又哭了【完结】
  19. [古代言情] 漂亮小鲛人才不是吉祥物【完结番外】
  20. [古代言情] 人鱼繁衍计划【完结】
  21. [古代言情] 上将今天也不想离婚【完结】
  22. [古代言情] 帝国上将【完结番外】
  23. [古代言情] 洗冤辑之归来辞
  24. [古代言情] 变成幼崽在龙族当团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