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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回:暗度陈仓豪商装腔作势,瞒天过海侍卫李代桃僵

虽然嘉裕关关城南面的大广场上有间偌大的驿馆,但只接纳少数途经此地的官吏、公人留宿,而绝大多数无权在驿馆中留宿的过客、行商,则只能到关城内的‘聚福客栈’落脚。

‘聚福客栈’是城内唯一的客栈,也是十余年的老字号了,金字招牌有口皆碑。据说,掌柜的还是守备关城的游击将军的远亲,是以,从没有人敢在客栈里闹事。

这日黄昏,黄芩、韩若壁护着一行车马进入‘嘉裕关’,来到这家客栈打尖住宿。

此时,年关刚过没几月,年前返家的行商、旅客还未及到来,所以,客栈里人很少,空置的客房很多。

江紫台头前开路,两名侍卫搀扶着冯承钦紧随其后,黄芩和韩若壁落在最后,一行六人去往前堂,打算叫些吃食填饱肚子。

才行至前堂入口处,江紫台突兀地缓下了脚步。

韩、黄二人入前瞧看,只见前堂里冷冷清清,只有两桌食客:一桌是几个临时搭伙的陌生旅人,另一桌则是一男一女对面而坐。那女的一身白袄,美艳而冷漠,正是梅初。那男的腰间挂剑,鼻直口方,乃是‘无影剑’顾鼎松。

江紫台迷惑且惊诧地望向梅初,显是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她。

梅初也瞧见了他,眼神交汇之际,淡然一笑,无限宛然。随即,她将目光转至韩、黄二人身上,又是一笑,却是狐媚轻佻之极。

韩若壁心道:又遇上这贼婆娘了,当真晦气。

黄芩瞧见梅初,略感惊疑,心想:她在这里出现,是要入关,还是别有企图?

‘大树沟’时,他曾见梅初与沈琼楼、柴恒混迹一处,而后来那二贼又参与了沙飞虎在‘老山墩’打劫冯承钦的勾当,是以,黄芩无法确定梅初与此事有无关系,暗里便存了几分戒心。

目光扫过顾鼎松,黄芩又暗想:那是何人?莫非是后来的?

韩若壁瞧出了他的疑惑,俯在他耳边轻声道:“在高邮时,我曾见那人跟在‘小天师’赵元节身侧,想来必是宁王的爪牙无疑。”

原来,由于宁王的劫船案,‘无影剑’顾鼎松和‘小天师’赵元节曾一同去过高邮,被韩若壁瞧见过。当时,黄芩人在京城,是以未能与这二人谋面,待他自京城回转后,又只休息了一二日就转奔扬州了,而等他从扬州再度回转高邮时,赵元节和顾鼎松已押着从‘钱家庄’抄来的银子、宝贝,打道回府往南昌去了。因此,从头至尾,黄芩也没能与这二人见上一面,当然就不可能认识其中之一的顾鼎松了。

双方各怀心思的互相扫视了一阵,俱没有主动搭话。之后,梅初、顾鼎松继续低头吃食,另一边的黄芩、韩若壁、江紫台等则唤了伙计前来招呼。

眼下是客栈的淡季,住店的人极少,前堂里为着方便,早把大桌换成了小桌,一桌只容四人,可江紫台偏要一行六人全坐在一张桌子上,伙计争辩不过,只得费力拆下两张小桌,换了张红木圆桌上来。

圆桌的位置离梅初、顾鼎松的那张四方小桌不远。

六人围桌落座,冯承钦被夹在当中,左边是江紫台,右边是黄芩。黄芩的身边坐着韩若壁,接下来是那两名侍卫。

等着吃食端上桌的功夫,冯承钦老拿眼睛去瞟梅初那桌,没隔一会儿就瞟了不下十余次。

黄芩忍不住警告他道:“管好你的眼珠子,放老实些。”

瞅了他一眼,冯承钦索性不再偷偷摸摸地瞧,而是睁大眼睛,痛痛快快的直盯着邻桌上的梅初,口中大声道:“我又不喜欢男人,遇上这么个标致的女人,岂能不多瞧两眼?!”

因为他声音很大,原本没注意到他的梅初、顾鼎松都偏过头来,往他那里瞧看。

这时,伙计把羊腿端上了桌。

冯承钦立刻用仅有的左手,从怀里掏出那枚精致的匕首,‘啪’的一声放在了桌上。

这时,顾鼎松的眼睛似乎亮了一瞬,更加专注地瞧向冯承钦这边。

见冯承钦有所异动,江紫台一把刁住他的左手,瞪视他道:“做什么?!”

吃痛的哼了几声,冯承钦一边试图甩开江紫台的控制,一边气极败坏地嚷道:“我只有一只手,哪里撕得动羊腿?!难道用匕首割下肉来抓着吃,这样也不行?!想饿死我不成?”

江紫台松开手,道:“总之,你小心些,别想玩什么花样。”

冯承钦怪叫了一声,道:“你们都是武功高手,我一个不懂武功的商人,能在你们面前玩什么花样?”

黄芩低声喝斥道:“要割羊肉吃就快割,罗嗦那许多作甚。”

冯承钦哈哈笑了两声,猛的站立而起,愤然对黄芩道:“一只手都被你砍了,莫非还要再缝住我一张嘴不成?”

从羊腿上撕了块羊肉丢至他面前的食碗里,黄芩冷声道:“若再不老实,真缝了你那张嘴。不过我手法不熟,待要缝时,还需你挺住,莫要讨饶才好。”

正在这时,顾鼎松撇下梅初,从座位上站立而起,缓步来到他们桌旁,一声清咳后,恭谦抱拳道:“又是砍手,又是不许人说话的,这商人怎的得罪了几位,要如此薄待于他?”

黄芩看也不看他,只道:“要得无事,休管闲事。”

顾鼎松笑而不语,垂下眼睑,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落在桌面上的那枚匕首上。

这一次,他瞧得极清楚。

他慢悠悠道:“谁叫我生就一副热心肠,管不管的不好说,问个明白却是一定的。”

“顾大侠,人家可是公人,这官家的闲事还是少管为妙。”

是梅初的声音。

一眨眼间,她已飘然而至顾鼎松身侧,手指黄芩,道:“若我瞧得不错,这位定是高邮的总捕头黄芩。”

眼光掠过江紫台,她又含笑道:“早先还道江公子和我等一样,是混口饭吃的江湖人,现下看来,怕是没那么简单吧?”

江紫台低下头,不愿答话。

他感觉心情烦躁。

顾鼎松做出思索的样子,冲黄芩道:“这么说,你是捕快。捕快抓人......莫非那商人犯了什么罪?”

黄芩根本不搭理他。

一直旁若无人,专心吃肉的韩若壁抬头笑道:“何只犯了罪,还黑了心呐。”

冯承钦一跺脚,一咬牙道:“不错,我是犯了罪,黑了心,既然被抓,便认栽了。俗话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抓我回去治罪什么的,我本无话可说。”喘了口气,他又道:“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抓我回去,却并非为了治我的罪,而是想把别人牵连进来。”

听他这般多话,本就心情不好的江紫台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阻止道:“闭嘴!到了京城公堂之上,自有你说话的时候。”

瞬时间,冯承钦的半边脸肿得老高,痛得‘嗷嗷’直叫。

眼见江紫台一巴掌下去,顾鼎松并没有制止。稍后,他只是摇了摇头,惋惜道:“纵是公门中人也不该如此滥用私刑吧。”

吃痛地叫了几声后,冯承钦居然一改途中稍稍挨打,就彻底蔫巴了的脓包样 ,一手捂着肿起的腮帮子,另一手乱挥乱舞,状如疯魔般大声咋呼道:“你们抓我回去,不外乎想知道这桩买卖是谁在背后撑的腰。好!今个儿,爷就告诉你们!现在,爷就成全你们!”

他的反常举动,三分做作,七分癫狂,象极了压抑过久,精神上被迫到极限,终于忍无可忍全力爆发的人。

动静如此之大,使得另一桌上几个陌生旅人都忍不住调头偷偷瞧看。

没想到硬受了一耳光的冯承钦还敢这般嚣张,江紫台等人一时间都愣住了。

冯承钦嘶声吼道:“‘钱’!‘钱’!是‘钱’!酒能红人面,‘钱’--能黑人心!这些都是因为‘钱’啊!哈哈哈哈,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们哪个能斗得过‘钱’?......”不知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肿了的脸影响到了说话,每说到‘钱’字时,他的语调都很特别,也很怪异。

话是冲着黄芩等人说的,可冯承钦那双因为充血而红彤彤的眼睛,却紧紧盯着顾鼎松。

不知为何,黄芩心里闪过一丝疑虑。

冯承钦狞笑起来,神秘兮兮道:“你们是武功高手,都很会杀人,可你们并不知道,杀人最方便的并不是武功,更不是刀、剑,而是‘钱’!是‘钱’!””

韩若壁目光怪异地飘向黄芩,轻声道:“用‘钱’杀人,嘿嘿,你可谓深蕴此道了吧?”

其中的隐意,自是不宣而明。

黄芩一伸左手,强压住冯承钦的肩,硬是把人摁回座位里,口中道:“有的吃就吃,再说一个字,饿你三天,看你还有力气叽哇乱叫!”

因为压在肩上的力道无比强悍,冯承钦没能再吭声。

黄芩又一伸右手,‘叭’的一声,把刀压上桌面,眼光如芒如刺,直扎向顾鼎松,凶戾道:“这闲事,你还管吗?”

顾鼎松挑了挑眉毛,反身回到自己桌边,心平气和道:“唉,管闲事,落不是。既然这商人自己承认黑了心肠,犯下大罪,我还有甚可管的?”

说着,他坐下来,挑了口菜放进嘴里,若有所思地嚼了起来。

这时候,另一桌的几个旅人都已吃喝完毕,陆续回客房休息去了。

梅初也回座坐下,伸手替顾鼎松满上一碗酒,笑道:“此番居然劳动顾大侠前来接应,小女子实在受宠若惊啊。”

她这话并非客套,因为按计划,她需押着那十来个妞儿在嘉裕关等着‘赵元节’派人来接应,再送到指定的地方去,而顾鼎松在宁王麾下的地位,虽不及赵元节受宠,但也不至于沦落到随便受其支使,是以,才会感觉惊讶。

顾鼎松笑了笑,呡一口酒,道:“绵薄之力,何足挂齿。”

其实,最近宁王那里颇不安生,不但大肆招募盗匪,还拜了一个叫刘养正的举人为先生,留居幕府,待如军师,不知想做什么大事。顾鼎松厌其热闹,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主动向宁王讨了这趟闲差,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避一避,躲个清静。

梅初叫过伙计,寻问道:“屋里姑娘们今天的吃食、饮水可曾送过去?”

伙计点头道:“已经送过去了。不过那些姑娘们虎狼似的,吃得可多,估计还要送一趟。”

梅初道:“让她们吃饱喝足,如果不够,再多送几趟也成,银钱到时一并结算。”

伙计道了声‘好’,退了下去。

梅初又对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顾鼎松道:“我们何时上路?”

顾鼎松象是没听见一般。

梅初见他不理不睬只管想自己的心事,提醒道:“顾大侠?”

突然,顾鼎松探过身,压低嗓音道:“你跟我去房里。”说罢,转身上楼,往他的客房去了。

梅初怔了怔,随后跟了上去。

一进到房内,顾鼎松便关门关窗。二人刚才坐定,他就道:“我有事,必须先行一步。”

被他突兀的决定惊了一下,梅初愣愣道:“那些姑娘须得分送好几个州府,我一人如何应付得过来?否则,又何苦在这里等你许多天?”

顾鼎松摇了摇头,起身来到已经关上的门窗边又瞧了瞧,却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干脆俯于梅初耳侧,嘀嘀咕咕了一阵,不知说了些什么。

梅初闻言,面色当即变得凝重起来,道:“你瞧清楚了?果真如此?”

顾鼎松点了点头,道:“眼下事关重大,那些姑娘你也别送了,先带她们回南昌,就照我说的回禀王爷,王爷必能识得轻重,其余的,待我回去再说不迟。”

梅初犹豫道:“王爷若是怪罪下来......”

顾鼎松道:“我非走不可,你也拦不住,是以,若有怪罪,尽管推到我一人身上便好。”

转而,他笑着宽慰道:“放心,我担保不但没有怪罪,还另有封赏。毕竟,王爷对那条线看得极重,若有错漏,这些年的用心就白废了。”

梅初茫然地点了点头,道:“你有把握?”

顾鼎松道:“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梅初道:“打算何时出发?”

顾鼎松道:“就现在。余下的,你自己料理吧。”

梅初道:“可现在天已经黑透了。”

顾鼎松道:“兵贵神速,掩其不意。”

接下来,他草草收拾了一个包裹背上,就推门出去了。

梅初留在原地,一脸思索的样子。

吃食中的黄芩,眼见顾鼎松匆忙出了客栈,接着就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远,渐渐消失。由此,他心里生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但到底怎样,却也说不清楚。

江紫台疑道:“那人分明和梅姑娘一路,为何突然先行离开?”

他这问题,没有人能回答。

黄芩觉得整件事古怪就古怪在那枚匕首上,于是低声道:“姓冯的,你那匕首从何而来?”

冯承钦装作没听

见,仍拿左手紧握匕首,小心地割着面前的羊肉。

黄芩冷笑道:“你是瞧我不敢杀你吗?”

冯承钦眼珠转了两转。

这时,江紫台忙道:“黄捕头息怒,这人确是杀不得。”

见有人撑腰,冯承钦更是不在乎了。

不经意地,韩若壁起身绕过桌子,来到冯承钦身后,骤然出手抢下了他手中正在切割着羊肉的匕首。

拿在手里把玩了片刻后,韩若壁又以手指抹了把匕首上沾着的羊油,放进嘴里咗了一下,道:“这宝贝确是好东西,不像有钱就能买得到的。敢问冯大财主是从哪儿得来的?”

冯承钦紧绷着一张狼狈、冷然的脸,道:“不记得了。”

韩若壁一把拎过冯承钦的衣领,将他提溜起来,手中的匕首在他的左腿、右腿处比划了几下,道:“缺了只手都没能长点记性,兴许再缺一两条腿,就能长点记性了。”

冯承钦在心里不停地诅咒着韩若壁,表面上只管死撑,紧闭着嘴不说话。

韩若壁笑道:“好!够硬气!我喜欢!”

说着,他又将匕首移到冯承钦的两腿中间,调笑着在他的裆处轻轻拍了两下。

顿时,冯承钦面如土灰,吓的声音都走了调,道:“你想......做什么!”

韩若壁面色阴冷,道:“左腿、右腿你都不稀罕,我想瞧瞧这条‘中腿’,你可是也不稀罕的。”

冯承钦慌忙以双手护住裆部,不住声地喊道:“我记起来了,记起来了,记起来了......”

韩若壁侧头一笑,道:“黄捕头,他说他记起来了,你信不信?不信,我就下了他这条‘中腿’。”

这一笑的杀气极重,以至于江紫台瞧在眼里,几乎以为他就要动真格的了,急忙站起,几步窜将上来,阻止道:“韩大侠,千万别!”

他是担心冯承钦之前被砍去了一只右手,已是元气大伤,现□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万一韩若壁手下失了轻重,单是去了冯承钦的势,倒不是什么大麻烦,麻烦的是又多了处重伤,性命堪忧。

冯承钦战战兢兢道:“那匕首,那匕首,是锦衣卫指挥使大人......赏我的。”

听他说完话,韩若壁松开手,任冯承钦瘫软在地。

江紫台一面吩咐两名侍卫架了他先去客房休息,一面暗喜,心道:看来义父料的不错,冯承钦此人必与钱宁脱不了干系。”

黄芩脑中回想了一阵,疑道:“锦衣卫指挥使......可是姓钱名宁?”

江紫台道:“不错,正是钱宁。”

紧接着,他‘啊’了声,一拍大腿,蓦然惊醒般道:“钱宁......‘钱’......是‘钱’!糟了,冯承钦定是把被抓住的消息传去京城了。”

见他如此焦急,韩若壁反觉有趣,笑问道:“他人在这里,如何把消息传去京城?”

江紫台瞧了眼黑暗的客栈门外,无比懊恼道:“那姓顾的八成是赶去京城报信了。”

这一刻,他但觉百爪挠心,当即对黄、韩二人道:“这趟押解不好走了,你们随我去客房,我们须得好生计划一番。”

二人稍微迟疑了一瞬,便随江紫台去到楼上,进了客房。

客房里,三人仔细商讨起来。

韩若壁仍觉江紫台的判断过于轻率,于是道:“我瞧那姓顾的不太象认识冯承钦的样子,怎会为他的事跑去京城传信?若真为传信,又要传给何人?”

江紫台本想说什么,却忍住了,道:“我没想太多,只是担心此次押解入京会多生事端,是以总要商量出个万全之策。”

他不想韩若壁知道太多,所以笼统言之,并不挑明。

沉思了很久的黄芩忽然道:“姓顾的认不认识冯承钦,我不能确定,但至少他认识冯承钦的那枚匕首。而冯承钦,八成是认识姓顾的。一开始,我本以为他注意的人是梅初,没想到,竟是那个姓顾的。”

转脸,他问江紫台道:“倒卖军器的幕后黑手可是钱宁?”

如被他一语击中要害,江紫台支吾道:“......滋事体大,哪能乱说。”

黄芩淡淡道:“不说也无妨。”

转而,他瞧了眼韩若壁道:“那姓顾的真是宁王的人?”

韩若壁极其肯定道:“绝错不了。”

黄芩念头几转,想起前次在将军府的‘观鱼阁’里,江彬曾说宁王每年派人进京厚贿、拉拢钱宁,足见宁王与钱宁的关系颇深,大有息息相关之势。那么,如果假设,宁王手下的那个姓顾的并非寻常角色,其实这一点,从梅初对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敬重已可见一斑,而那个姓顾的碰巧见到了冯承钦故意展示出的,钱宁送给他的那枚匕首,同时也听到了冯承钦暗藏玄机的一番言语。具体怎样无法得知,但他极可能因此瞧出某件大事会牵扯上钱宁,并进而影响到宁王在京城的势力,是以才审时度势,当机立断的临时决定起程,把这消息传去京城钱宁处,以备不测。

想到这里,黄芩道:“若为传消息出去,那姓顾的一路上定是马不停蹄。”

韩若壁道:“我们有人和货要押运,论脚力当然比不得姓顾的单人单骑。若他真为传递消息而去,消息定比我们先到京城。”

江紫台道:“如此,对方必然不会束手以待了。”

韩若壁道:“你觉得对方会有什么动作?”

江紫台苦想了一阵,道:“这......真是猜不透。”

沉思片刻后,黄芩道:“定罪不过凭两样,人证和物证。不过,光有人证,似乎稍嫌份量不足,而光有物证,犯人也可多方推诿狡辩。是以,我若是对方,要做的当然是把作为人证的冯承钦劫走,或者干脆就地杀了,同时,也把作为物证的箭簇抢去销毁。”

话锋一转,他又道:“倘若二者无法兼顾,那至少顾全其一。”

听他这么一说,江紫台立刻有了想法,道:“那幕后之人狡诈无比,绝不会经手箭簇,是以,作为证据,箭簇只能指向冯承钦一伙。而唯一能把幕后之人牵扯进倒买军器一案的,就只有冯承钦这个人了。由此可见,对于那幕后之人而言,冯承钦实在要比箭簇重要一百倍。这样看来,还是把冯承钦劫走或杀了的可能性较大。另外,箭簇数量大,目标也大,处理起来很是不便,还容易留下痕迹,想来敌手不必在这方面多费心思。”

随即,他目光闪动道:“干脆想办法追上那个姓顾的,阻止他传消息进京。”

韩若壁道:“这恐怕难以办到。其一,你现在去追,九成是追不上的。其二,就算没有这个姓顾的,冯承钦栽了的消息,也可能会通过其他渠道,传到关心此事的人耳朵里。”

江紫台愕然道:“怎么讲?”

韩若壁道:“当日老山墩一役,活着出来的并非只有我们,还有‘威武行’的姬家夫妇。他二人自然是知晓的,至于会不会把消息传出去,那便不得而知了。”

黄芩道:“莫忘了,除了他们,‘神光堡’不少人也知晓此事,没有不透风的墙。”

江紫台泄气一般道:“这么说,难道是防不胜防了?一路上,我们在明,敌手在暗,如何是好。”

三人各自默想。

少顷,黄芩道:“消息传得再快也需要时间,是以,至少很长一段路途中,我们仍可无忧,应对的法子可以慢慢想。”

他站起身,打了个哈欠,又道:“明日一早还要上路,我睡去了。”

韩若壁随即也起身告辞道:“我也困了。”

那二人象是啥事也没有一样离开了,可坐在桌后的江紫台却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去客房的路上,韩若壁一手勾住黄芩的脖子,神秘道:“你能如此冷静,是否已想到了应对的法子?”

丢给他一个暧昧的笑容,黄芩道:“没有,不过是不甚在意罢了。冯承钦少了只手,倒卖军器的瓦剌人也死光了,我要的交待其实早已有了。”

看来,他对路上可能遇上的危机并不在乎。

说罢,他抬手把压在脖子上的胳膊扯了下来。

韩若壁没再多问,也没有过多纠缠,松开手,也回房里睡了。

次日大早,一行车马通过嘉裕关,往关内而去。

一路风平浪静,离京城还有百余里地时,黄芩忽然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就好像被什么人暗里跟踪、监视了一样。马背上,他侧身向四周看了看,大路上偶有人马车辆,但并没什么值得怀疑的,于是,他没有理会这种感觉,继续护着车马行路。

晚间,一行人在道边的小客栈住下了。

半夜时分,依照江紫台的安排,几人暗里操作,让一名护卫穿上了冯承钦的衣物,把貂皮帽压得极低,狐裘巾围得几乎挡住脸,再裹上那件极惹眼的羊毛皮袄,令侍卫把右手揣进怀里,装作受伤的样子,一番打扮下来,乍看之下,竟也和冯承钦没甚两样。而冯承钦则被套上那名侍卫的衣服,堵上嘴巴,捆结实了,扔进了黑洞洞的车厢里。

完事后,黄芩问道:“这是什么路数?”

江紫台道:“这便是我冥思苦想出的应对之策。”

黄芩道:“你这么做,可是想以假扮冯承钦的人吸引敌手的注意?”

江紫台点头。

黄芩道:“为何选那名侍卫?”

江紫台道:“若我料得不错,我们一行早已曝露在敌手的监视之下,我、你和韩大侠以及赶车的那名侍卫,敌人已然见到,也容易分辨。”他手指那扮成冯承钦的侍卫道:“只有他,一路在车厢里看护冯承钦,不常在敌人的监视之下。是以,也只有他最适合扮成冯承钦。况且,外面的四人中少了任何一人,都不免引起敌人的警惕,而他若是不见了,敌人只当他还在车厢里看护冯承钦。”

想起之前自己奇异的感觉,黄芩觉得他的话并非没有道理,进而道:“你想怎样?”

面对他,江紫台郑重道:“黄捕头,有件事我须得求你。”

黄芩道:“何事?”

江紫台道:“越是靠近京城,那幕后之人的势力就越大,我知道你和韩大侠俱是武艺高绝,手段特别之人,但仅以我们几人,想要抵挡那幕后之人的爪牙,实在犹如蚍蜉撼树,是以不可强敌,只能智取。”

韩若壁插上来道:“江公子未免有些夸大了吧,若这般没有信心,何不叫你义父多派些人手前来增援?”

江紫台苦笑道:“你以为我不想?唉,实在是远水难熄近火啊。”

黄芩道:“所以,你求我?”

江紫台道:“不错。我想求你单独押送假扮的冯承钦上路,替我们引开敌人的视线。”

黄芩道:“你的意思是兵分两路,我这一路带着假扮的冯承钦,你们那一路押着箭簇和真的冯承钦?”

江紫台道:“正是。不过,从表面上看,我们这一路只押着箭簇,至于被动弹不得地绑在车厢里的冯承钦,没有人会发现。”

黄芩道:“你不怕敌人就想打箭簇的主意吗?”

江紫台道:“这一点,之前我已然分析过了,对于敌人而言,冯承钦才是至关重要的。何况,敌人若想打箭簇的主意,早在几百里前就该动手了,那样才好栽赃给沿途的盗匪。现下距京城不足百里,天子脚下,不便生大事,连盗匪都甚少出没,更不容易嫁祸。是以,敌人想是已经放弃了销毁物证的打算。”顿一顿,他继续道:“如无意外,我们这一路当可安全抵京,只是黄捕头那一路,却要波折多舛了。”

笑了笑,他微有得色道:“这便是我的声东击西之计。”

深思熟虑了好几日,他才想出了这条计策,因而心生些许得意,倒也在情理之中。

韩若壁冷声道:“什么声东击西,分明是割肉伺鹰,而且割的还是别人的肉。”

被他一句话讽到了点子上,江紫台俊面泛红,道:“黄捕头艺高人胆大,想要自保,理应无碍。”

韩若壁斜睨着他,道:“我瞧你功夫也不差,不如和黄捕头换一路好了?”话外之音即是说江紫台贪生怕死不敢换。

江紫台当然不敢换。

不过,他不敢换,倒并非由于贪生怕死,而是知道,如果由黄芩押着两辆马车进京,铁定会直接把车上的冯承钦和箭簇交到刑部归案。但是,江彬给他的指示是必须先把人带到江彬面前,是以马车上的冯承钦一定要由他亲自押送。

江紫台装作没听见,对黄芩道:“黄捕头,我的请求,你肯答应吗?”

细想了想,黄芩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江紫台含糊道:“不得已时,总要赌上一赌。”

黄芩打了哈哈,道:“这是招险棋,如果你坚持,可以一试,我是无所谓的。”

扪心自问,要他做主的话,根本不必兵分两路,只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罢,若是真挡不住时,也不用等敌人下手,他就先一刀杀了冯承钦,然后想法脱身即

可。但毕竟,江紫台此来是受江彬所指,其中奥妙,他没法也不想费心猜测,是以,在无甚特别重大的影响时,全照江紫台说的办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江紫台拱手道:“多谢。”

听出了这件事的极其危险,那名假扮冯承钦的侍卫忍不住摘下皮帽,上前一步,道:“大王只让我二人听从江公子差遣,安全护送公子回京,并把他对江将军的敬意代为传达至江将军面前,然后就可以返回哈密了......这种事,我们不想掺和。”

江紫台面色一沉道:“忠顺王可是叫你们听我的?”

那名侍卫望了眼一边的同伴,道:“的确。”

江紫台厉声道:“那你还废话什么?!我若不让你活,无论是忠顺王那头,还是我义父那头,你都活不成!”口气微软,他又道:“当然,我不会这么做。”

那名侍卫知趣地退了回去,道:“怪我一时糊涂,还请江公子恕罪。”

江紫台轻啐一声,道:“做侍卫做成你这样贪生怕死,真是给忠顺王丢脸。”

黄芩来到那名侍卫身边,不声不响地替他把皮帽戴好,而后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侍卫回答道:“叶晋源。”

黄芩点点头道:“叶晋源,想活没有错,只是有些事,一旦遇上了,是死是活都逃不掉。既然如此,那就尽力而为,听天由命吧。”

之后,江紫台等三人离开了房间,为明日上路做准备去了。

屋里,只剩下黄芩和韩若壁。

黄芩道:“我知道你有话要说。”

一直沉默着的韩若壁终于开口道:“你是不是希望我同姓江的那小子一路?”

黄芩望向他道:“有你一路的话,他那边真有意外,也无大碍。”

韩若壁笑得很诡秘,走到他身前,距离不过一步之遥时才停下脚步。

黄芩没有退。

韩若壁又上前一步,二人几乎要脸贴上脸了。他道:“你的伤怎样了?”

黄芩一动不动道:“早好了。”

韩若壁点一点头,道:“那就好。不过,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黄芩疑道:“何事?”

韩若壁道:“我不是捕快。”嘿嘿一笑,他又道:“因为担心你,我才一路随行,姓江的小子、冯承钦是死是活,我根本毫不关心。至于那批箭簇,我没起心思抢下,你就该偷笑了,还指望我帮着押送?”

黄芩皱眉道:“这么说,你要走?”

韩若壁转至一边稍远处,道:“你伤已痊愈,想来无论碰到多大的阵仗,自保是足够了,我还有件当务之急的事等着去做,就不再多留了。”

他那当务之急的事,是通过北斗会信得过的暗庄,把手上的银钱和金珠换成银票。

谁受得了整天没事带着两百余斤重的银子在身边到处晃荡?

黄芩问道:“明日就走?”

韩若壁肯定道:“明日。”

黄芩道:“也好。”

其实,他该做的、能做的已经做了,江紫台那边真要出事,他也不会有甚反应。

韩若壁问道:“完事后,我还有半月空闲日子可以在京里晃荡。你能留多久?”

黄芩道:“说不准,不过等向刑部交了差,就可以回高邮了。”

感觉很扫兴,韩若壁拉下脸道:“若你先回去了,我们便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见他一脸失望,黄芩心里也有些不好过,刚欲出言安抚,却见韩若壁已一扬手,大咧咧笑道:“此地小别,还望黄捕头多自珍重。它日山水有相逢,再容我来向你讨个亲近。”

他的笑容那么坦荡,眼神那么真诚,黄芩一阵心潮涌动,脱口而出道:“我若要找你,该去何处?”

韩若壁愣了一瞬,紧接着脸上笑开成一湖荡漾的春水,道:“哈,你终于想到主动找我了?”

转眼间,几乎足不沾地的,他又贴至黄芩身侧,还没等黄芩有所反应,瞬间如小鸡啄米般,冷不防一口亲在了黄芩的左脸颊上。

惊了一瞬,猛一眨眼,黄芩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被亲的地方。

望着怔在原地的黄芩,韩若壁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黄芩擦了下面颊,皱了皱眉。

韩若壁收了笑,摇头道:“虽然我很想告诉你我的所在,但是不可以。”

黄芩道:“为何?”

韩若壁笑道:“我这一腔热血当可卖给黄捕头你,但北斗会一众兄弟的却不成,所以,那去处实在不便透露给你。”

知他忌惮自己现在的捕快身份,是以不敢把北斗会的联络地点说与自己知道,黄芩并不介意,道:“那便算了,来日方长,总有再见的时候。”

说完,他转身出屋。

门刚被打开,韩若壁叫住他,问道:“若是没了再见的时候,你会怎样?”

没有回头,无声地驻足了片刻后,黄芩肯定道:“我会去找你。”

韩若壁头一歪,又问道:“若是找不见呢?”

黄芩仍旧没有回头,道:“慢慢找,总会找见的。”

之后,他迈步走了出去。

翌日一早,江紫台和侍卫各驾了一辆马车出发了。

韩若壁也骑了马,干脆的带着银子走了。

晌午过后,黄芩押着假扮冯承钦的叶晋源上了马,一道起程。

经过了半日的奔波,眼见已是日暮时分,黄芩等二人一边驾马慢行,一边四下张望,想找寻歇息之地。等行出几里路后,望见不远处有炊烟隐约升起,二人知道必有宿地,于是催马前往。

到了地头,但见这地界是个偏僻村落,除了本地住户,就只有几家简陋的小店铺。

来到一家小食店门前,二人甩鞍撂蹬,黄芩嘱咐叶晋源只管低着头,尽量少说话。

进到里间,点上两碗大肉面后,黄芩便问掌柜道:“掌柜的贵姓?”

掌柜的是个廋小的中年人。他答道:“免贵,小姓高。”

黄芩又问道:“高掌柜,请问此地可有客栈?”

高掌柜摇头道:“我们这个小村落,平时少有旅客,是以没有客栈。”

黄芩又问道:“村里可有地方容我二人歇上一晚?”

高掌柜沉吟着只是不答。

黄芩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取出几串钱来摆放桌上,道:“住宿自然少不了宿资,我们只住一晚,明早就走。”

高掌柜拿起钱,笑道:“客官不像弃就住我家里好了,腾腾挪挪的总能空出间客房来。”

黄芩微微点头,道:“门外的马匹,还请高掌柜悉心照顾,喂些上好草料,价钱明早算给你。”

抚了抚手中的几串钱,高掌柜笑道:“那就不用了,不过一点草料而已,这些钱就足够了。”

当夜,二人便于高掌柜家中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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