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庆云用衣服隔着,探了探她的额头。
“这脑门儿也不烫啊,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是梦到了什么吗?”
仲九辩目视前方,眼中一片迷茫之色,“我好像……梦到了我师父……”
她看了看日头,若这真的是梦,她估摸着自己也就趴在桌子上睡了不到一炷香,一炷香的时间经历了这么多,黄粱一梦,似有还无。
“九姑娘,你还有师父啊,怎么从前都没听你提起过。”
“罢了,既然只是梦,就不用管了,开张吧。”
“好嘞。”
仲九辩伸了个懒腰,不打算继续细想了。
“九姑娘,你手腕上啥时候多了个黄绸子,是衣裳哪儿破了吗?让缊衣阁的绣娘给你补补吧。”
吕庆云出声提醒,她才注意自己腕间绑了条橘色的绸缎,看这凹凸不齐的缺口,俨然就是自己梦中从虞美人身上撕下来的布条。
她皱起好看的眉毛,深深地看着腕间系着的绸缎,“这不是红色,是橘色。”
“管他什么颜色呢,我们库里有各色丝线,绣娘总该用得上。”
仲九辩将绸缎从手腕上取下来,随手塞到腰间,“不用了,这是别人的东西,进去吧,今天就清算缊衣阁的帐本。”
“那外头的算命摊子不摆了?”
“今天就先不摆了。”
她说着抬脚就要往缊衣阁走,吕庆云跟在她后头。
“请问,这里是仲九辩小神婆的住处吗?”一个大婶儿站在缊衣阁的门口问道。
吕庆云兴奋地回过头,“是是是,九姑娘,外间终于又来生意了。”
“抱歉,今日我不算命,大娘您若是不着急,可以明天再过来,若是觉得明日来不及,可去别家看看。”仲九辩微微颔首,今日她着实没有心情再给旁人卜算了。
吕庆云纳闷地挠了挠头,平日盼着生意来都没人上门,今日有生意来了,她反而不做了。
他虽然不知道为何,还是替仲九辩送着客,“大娘,我们姑娘今日杂事缠身,您还是改日过来吧。”
眼见着仲九辩就要踏进缊衣阁里,那大婶儿突然扑通一声直接双膝跪地。
“求小神婆救救我家孙儿!”
仲九辩回过身,赶紧将她扶起来。
亲娘嘞,被年长的人跪可是要折寿的。
“大娘,你坐下好好说,既是救人命的事,我自然不会置之不理,方才说的不出摊是针对卜算运势上的事。”
大婶儿扶着她的胳膊坐到凳子上,“多谢小神婆,多谢小神婆。”
“叫我小九就成。”仲九辩挨着她坐下,“大娘的孙儿是遭遇了什么事?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了?”
“大娘我嫁入老黄家几些年,旁人都叫我黄大娘,我出事的那个小孙儿现今刚满十岁,正是调皮的时候,我们村子在在京郊最偏的地界,几十年来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若是若是谁在村子里提及一个名字,那个生前名叫这个名字的鬼便会一直跟着那人,直到下一个人叫它……”
仲九辩边安抚她边问,“所以您的孙儿提及了此人的名讳?”
“他不懂事的小孽障,提及那人的名字也九罢了,他跟村间的几个孩子打赌输了,半夜子时里偷偷跑出家门,跟别人跑到村外的乱葬岗去,连喊了三声……”
黄大娘灰败的脸色闪现着恐惧,说到那人,她不自觉压低了声音。
“我怀疑……那个东西跟着他到我们家来了。”
仲九辩还没怎么样,吕庆云倒是被她诡异的语气吓得直打冷颤。
“所以……大娘,那个名字到底是什么。”
黄大娘缩着脖子四下看了看,摊开一张纸条——
“昝韫聿。”
吕庆云也跟着压低了声音,“大娘,不在你们村子里头提这个名字,也会出事么?”
“招致阴邪的玩意儿,还是小心些为好。”
“九姑娘,这件事……我们管不管?”
仲九辩没着急答应,想再问黄大娘一些问题。
“大娘,我这铺子平日里连个算命测字的人都没有,旁人都嫌我年纪小恐不擅此道,宁愿多花些银子去到道观找人,也不愿来我这儿,你是如何得知我这不起眼的算命小铺子的呢?”
黄大娘指了指对街,“是普照老师父让我过来的,我原本是想找他帮忙救救我孙儿,可是他最近却没空,说是捉弄了一个本事过人的老朋友的徒弟,正在被那老朋友四处追杀,不方便再多露面,就给我指了姑娘这儿,说你能解决我眼下的困境。”
仲九辩听到普照的名字,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今日经历的果然不是单纯的梦境。
吕庆云注意到她脸色的难看,“要不这件事,我们……”
“这件事要管。”仲九辩笃定地说道,“大娘,你细说说,为什么会感觉,那个‘鬼’跟着您孙儿到你家了呢?”
黄大娘低头沉思片刻,似乎是在回想今日家里的异况,“我最近经常看到自己房子窗户外头,有白色的人影闪过……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自己年纪大了,看错了,可是后面愈来愈多次看见那东西……”
“除了白色的人影,你们家还有什么怪事吗?”
“有。”黄大娘满面愁容,“这人影不单是我看见过,我家孙儿还有我男人都看见过,除此之外,我好几次半夜起来,看见我孙儿的房门开了一条缝,我本想着帮他关紧门,不料查看的时候,发现从房间门口直到他床边,有一排湿漉漉的脚印。”
仲九辩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那脚印只有去的,没有出的……我怀疑那个东西,它就在我孙儿的床边看着我,可是我却什么都看不见,眼瞅着旺儿的身体最近越来越差,找了同村跳大神的人来都摆手说管不来哦,我没办法,照着农村的土法子,弄了些牛眼泪来,夜来守在家里,想看看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您看见了吗?”吕庆云问道。
黄大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