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而已,国公爷何必当真,三人成虎,万一圣上真信了,反倒空欢喜一场。”
“可这传闻若是真的,岳大人又将如何应待呢?”
“若是真的,那自然是普天同庆的事,先皇后所出的嫡子若能回归,也是大历幸事,唯一可惜的就是他还活着,也差不多到了及冠之年,这时候再辅以经史子集,国策谋略之导未免晚了些,只能做个闲散王爷了。”
习不讳点了点头,对于自己这次试探的结果甚为满意。
那个孩子存不存在都构成不了太大的威胁,既然岳麓山都没有帮扶他的心思,那他就掀不起多大的浪,怕就怕有些看不惯国公府久居高位,想推别人上位对抗康王殿下。
“皇上驾到!”
殿前来了个太监高唱着,新年的第一次早朝就这样开始了。
“国公爷请。”
“岳大人请。”
两位重臣走在人流的最前面,皆是面带笑容,融洽友善,可二人各自心中在想些什么,
就不是旁人可以窥探知晓的了。
永和宫。
习贵妃斜倚在贵妃榻上,焦躁地煽动着手中的团扇,下首的沈长琉坐姿挺拔板正,骨节分明的手自墨绿的丝绸长袍中伸出来,不紧不慢地端起一杯香茶吹了一口,神秘的墨绿将他原本苍白的肤色衬得更淡了。
京中百姓对康王沈长琉的名号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朝中的大臣对于他的印象不一,但总脱不了八个字——
“强大冷静,优雅自持。”
他渴望权利,眼中写满了野心,却不冒进,他擅长审时度势,永远利益至上,在必要的时候选择明哲保身,抛开弃子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旁人很少有机会能抓到他的错处,当然,沈长琉即使走错了步子也不会后悔,只会迅速而冷静地调整,拿出最利于自己的补救举措。
这样沉静的他和榻上焦躁不安的习贵妃形成了鲜明对比。
“母妃何故如此不安?”
习贵妃猛煽了两下,将团扇重重拍在榻上,“长琉啊,母妃不着急能行吗?那个谣言传得满宫都是,年后你父皇也迟迟不到永乐宫来,也不好探他的口风和态度……还有,娘不是说过了吗,私下里你只管称呼我为娘亲就行了,母妃,是在外人面前叫的。”
“宫里规矩还是要守的。”沈长琉将茶杯轻放在桌子上,不咸不淡地说道,“外祖父还朝的事,是母妃让的?”
“正是。”
“这是为何?”
“你外祖还不都是为了你,先皇后嫡子幸存的消息满宫都是,朝堂上看不惯国公府的人蠢蠢欲动,叫你外祖父重新回到朝堂上,也好压一压他们的鬼心思。”
“若母妃真是为孩儿好,今日过后就叫外祖父告病休养,继续待在家中。树大招风,父皇也不希望国公府的权势过大。”
“你这孩子,会不会过于小心谨慎了,你父皇几次邀人去国公府请你外祖还朝,又是派遣御医,又是赐药的,哪里就如你说的那般,忌惮习家了?”
沈长琉眼中闪着如蛇般的深邃,“父皇的心思哪里会如表面彰显的那般简单,而且他叫御医到国公府给外祖诊病,也是为了探至外祖身体情况,有些事情上,母妃还是听儿臣一句劝吧。”
贵妃摆了摆手,“好了,这件事你外祖自有考量,过段时间就是护国将军的忌日,大不了到时候再借哀思过度,身体抱恙的借口退下去,这件事倒没有什么要紧的,现在最关键的是你的婚事,先前本是看上了广平侯家的那个钟灵幼,可她实在是不争气。”
这倒是个可行的借口。
世人都知道外祖与戚老将军交好,当年正是外祖救下戚将军一命,他才能活下来,建立起后来的功勋与地位。
护国将军可以说是国公府的一张王牌,两家互相成就,有戚家军在后面撑着,国公府才能在人前如此硬气,有国公府相助,戚继昂才会步步高升。
两个人之前情同兄弟,外祖若是以这样的借口再退朝政,倒也说得过去。
“儿臣可不是没提醒过您,这样也好,正好断了母妃的心思。”沈长琉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懒得抬一下,他从未将钟灵幼放在眼里过。
贵妃懊恼地扶着额头,“本想着皇上摆明了要重用的冯家,她刚好有层关系在,且她自己也有几分本事,没成想老天爷送到她手边的好舅舅她都把握不住,如今还闹出这等事情来……罢了罢了,她估计也知道没脸,现下在闭门不出。”
“戚夫人那边,还请母妃敲打着点儿,莫要再生事端。”
“母妃现在想起她头都是疼的,怪不得戚老将军生前不许她多出门,如此蠢钝的一个人,母妃是不会再见她了,横竖护国将军府现在已经不值得帮扶了,她再闹出什么事情,也同本宫毫无干系。”
沈长琉敛着眸没再接话,国公府如今有了新的盟友——车骑大将军,戚继昂死后,戚家军大部分支队都由车骑将军暂时掌管,戚家,弃了也无妨。
“母妃,若无其他事,儿臣先告退了,今日初七,父皇应当会给群臣赐下‘人胜’,儿臣先回康王府接赏。”
“去吧。”
护国将军府。
戚夫人起了个大早,带着玉辇乘上马车往孙家的方向疾驰。
玉辇身上背着不小的包裹,因着刚发生了不大光彩的事,戚夫人也不敢在外头多露头面,专等着天不亮人正少的时候出发,以免碰到熟人。
她本是打算在两家住上一阵,没想到孙家如今的环境条件并不比她在戚家堪比禁足的待遇强上多少。
刚一到孙府,戚夫人心里竟咯噔了一下。
大门处无比萧条,连个守卫和小厮都没有。
院子里这会儿本也该有奴才起来忙碌走动了,可现在却空无一人。
从前孙家的日子虽然称不上是穷富极贵,但父亲好歹在京任职,家里也还称得上是富足,怎么这才几天不见,就困难成这副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