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夫人说完，也不由钟灵幼分说，径直进屋内换衣服去了。
贴身丫鬟玉辇依照她的吩咐，将一件贵气非常的缠金丝花绸对襟衫拿出来，服侍她穿上时脸上的表情凝重中带着两分担忧。
“奶奶，这事本跟我们干系不大，您何苦要主动揽过来呢。”
戚夫人不慌不忙地套着衣服，“你懂什么，贵妃娘娘叫我认这个干女儿的意思就是让我帮着点儿，我自然是要上心的，我瞧着，贵妃有撮合五皇子和宝安县主的意思，若此事真成了，你该知道，我这个干女儿日后该有何等耀眼的前程。”
玉辇知道她的意思，五皇子若是继承大统，宝安县主没准儿就能成为皇后……
“可咱们将军老爷出事之前，不是叮嘱过您，低调行事，不要同贵妃娘娘走得太近……”
戚夫人秀眉一拧，“好啊，连你这个当奴才都学会拿死人压我了。”
“奴婢不敢。”玉辇赶紧跪在地上，“奴婢也是替奶奶担心，现在京城私底下都在传一个隐秘的消息……”
“什么消息？”
“说是……先皇后当年腹中孩子并没有跟她一起葬身火海，而是活了下来，寄生于普通农家十八年，健康平安，还……还是个男孩。”
“荒唐！哪里传来的谣言？”
玉辇头埋得更低了，“是前院的一个丫头说的，她表妹在宫里当差，说这个消息，宫里私下都传遍了，也就是皇上和贵妃娘娘刻意阻止了，外头才没有什么人敢讨论。”
“我知道了，你起来吧。”戚夫人停下整理华服的手，若有所思地坐在塌边。
玉辇小心翼翼地起身，“那奶奶，今日这件事，咱们还揽吗？”
“当然要，为个空穴来风的事开罪贵妃娘娘可不值当，那个孩子活没活着还是没影的事，别说他根本不可能还活在世上，就算他健康活着，拿什么跟五皇子争啊，生在民间这么些年，他学问如何？可懂半分为君之道？在朝堂上又有多少自己的势力？”
“可即便如此，贵妃娘娘也不是好相与的……”
“她不就是想借着护国将军府的名势给钟灵幼撑撑腰，她想借就借好了，我不巴结着她又能巴结谁呢？横竖你家大爷是靠不住的，一个个姨娘往家里抬，光是庶子就生了七八个，我膝下又没个子女，若是得个成器的干女儿，等老了也不必看庶子脸色过活。”
“您是当家主母，有谁敢顶着不孝的给您脸色看呀。”
“不敢？哼，且看着吧，他们当中没有一个是成器，识大体的。”
戚夫人不再同她分说，径直出门挽起钟灵幼的胳膊上了马车。
玉辇跟在后头，心中仍是忐忑。
老将军还在的时候，严厉管教着，大奶奶整日低调简朴，也几乎不参与争斗，如此便也相安无事，没惹出什么乱子。
可老将军一走，大奶奶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完全放飞自我，一改从前的风格，打扮得越来越华贵夸张，行事也越来越张扬武断，听不进去劝，从前老将军不让她做什么，她现在偏要一一补回来。
玉辇有预感，再这么下去，迟早要出事……
独角胡同。
今日阳光甚好，九爷爷在外头晃了一圈，正要回家的时候，被对门的徐爷爷逮个正着，九爷爷眼神躲闪着就想跑，却被人一把抓住。
“老九，终于让我逮着你了。”
“干什么，放开我！”
“你这几日怎么不来跟我下棋了，整天扎老太太堆儿里头有什么意思？男人就应当同男人待在一块儿！”
“放开我！就你那臭棋篓子！”
“我怎么了？嘿你好好说说我怎么了！”
“你先放开我，你背后有人来了！”
“又想用这招，我这次不会让你跑的。”
“真有人来了，你看那马车。”
徐爷爷转过身，果见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朝这边驶了过来。
“哟，还真有个马车，这怕不是个官家的吧？怎瞧着这般气派。”
九爷爷也同他感慨着，“的确气派，也不知道是谁家……”
他话说到一半，猛然看见马车上的标识——护国将军府的金徽。
靠！自己家的！
“要说话就说完，怎么还学别人话说到一半呢？”
徐爷爷不满地回过头，刚才还在他旁边的九爷爷不知何时又溜没影了。
“啧，又上当了，跑得可真快。算了，别处看看去吧。”
他说完就背着手往别的胡同溜达去了，而刚和他拉扯的九爷爷，此刻已经心神不宁地逃回了家。
完了，完了，铁定是岳麓山那厮把他没死的消息给透出去了，他那傻儿听说了就巴巴找过来了。
他特么才不想回去呢！
九爷爷在两进的宅院里如猴子般上蹿下跳，找了好几个地方躲进去都觉得不安全。
沈驭安只觉得外头房子都快被他拆了，无奈地拉开房门，“躲进来吧，我只说你不在。”
“你……”
九爷爷一时不知到说什么好，安小子一直都是个聪明的，不知道何时看出来他已经恢复记忆了，却一直没拆穿。
“你……你可知道我是谁？”
“知道。”沈驭安淡淡答道，仿佛九爷爷无论是何身份对他来说都一样。
“那你为何……”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嘈杂的说话声，九爷爷来不及说完话，一头扎进了房间中躲了起来。
戚夫人的马车停在独角胡同的胡同口。
玉辇和璧月纷纷将戚夫人和钟灵幼扶下了马车。
“就是这儿？”
戚夫人嫌弃地捂住口鼻，总觉得这种住户密集的地方，空气中时刻散发着异味儿。
她对于自己家公戚继昂——也就是九爷爷也住在这儿的事一无所知，她这次来，是专门冲着胡同最里头的赵家。
“打听到的，就是这儿，干娘，咱们得略往里走走。”
钟灵幼扶着戚夫人往胡同的深处走去，路过仲九辩家的时候，刻意放缓了脚步。
“干娘，这就是我那个妹妹现在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