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这日,广平侯府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事发生在上午,钟侯爷那年仅两岁的小千金不甚掉落到自家池塘里,幸而被她那从小被抱错的亲姐姐及时救了起来,否则再多过一会儿,就要被冻成小冰人儿了。
这第二件事也是发生在侯府的小姐身上,不过这次是二房的小姐,钟怀民的独女钟月格。
她不知道怎么,跑到了下人住的西下房院子,还掉到了院里那口蓄水的大水缸里,水缸里的水虽然不多,但也淹过了她腰间,大缸内四壁光滑,人在里头是绝对别想自己能爬出去,往外看只看得见天空,完全是一个小型水牢。
大白日里丫鬟奴才们都在外头做活计,院子里一个活人都没有,钟月格在水缸里头泡了足足一个时辰都没人来救她,最后还是钱婆子回来拿针线听见了里头有声音,叫人拿梯子把她救了上来。
这两件事一发生,外面的人都在猜测这广平侯府是不是今年犯水煞,府里两位姑娘遭难都跟这“水”有关。
偏院里,府医将手从钟月格脉搏上拿开,满脸愁色。
小余氏在一旁缴着帕子,“大夫,我女儿究竟如何?”
府医摇了摇头,“夫人,月小姐这个情况比主院那个二小姐要严重多了。”
“怎么会?池水都结冰了,我月格跌进去的那个缸里头又没结冰!”
“呃……虽是如此,但二小姐没在湖中待多久就被就起来了,月小姐却是足足在水中泡了一个时辰的,这么冷的天儿,就是神仙也遭不住啊。”
“你便直说,月格现在身体如何,我们要怎么做?”
“二小姐所受的寒气只侵入了皮肤表层,月小姐所受的寒气却深入到了腹宫,落下了病根儿,以后每逢小日子恐怕都会疼痛难忍,若是调养不过来,怕是对将来生育有所影响。”
小余氏听后大惊,“这可如何是好,月格还没说亲事呢,这要是传了出去,如何还说得了好人家!”
“夫人放心。”府医拱了拱手,“这等事情,老夫自是不会到处乱说,这祛除寒气并非一蹴,老夫先开个方子让月小姐喝着,把风寒给治好,以后再慢慢调养身体。”
府医提笔写了个方子,就出去找人抓药了,房间里只剩下小余氏和钟月格母女二人。
钟月格睁着没有焦距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纱帐顶,方才府医说的话她全都听见了,无论能不能生育,她都要嫁给奕郡王,只有奕郡王才配娶她。
小余氏擦着眼泪握着她的手,“我儿,究竟是谁要害你,你怎么就是不肯说出来!”
钟月格仍是不肯回答她,右手紧紧地攥着一枚玉兔,另一枚已经被仲九辩抢走了。
她不敢说,什么都不敢说。
是自己先不小心将钟桃推下水的,那仲九辩将自己丢进水缸里也不过是以牙还牙,只要她不把自己做过的事说出去,怎么着都成。
“娘,外头有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吗?”
“能有什么不好的消息,最不好的消息就是你掉水里去了。”小余氏语气嗔怨。
“桃桃妹妹醒来后可有说过什么吗?她是怎么掉进河里的?”
“她又不会说话,如何能把当时的情况告诉大家,主院现在已经乱成一团了,你就别管了,好好休息吧。”
小余氏替她掖好被子,要她靠着睡一会儿。
钟月格听她如此说,放心地闭上眼睛。
广平侯府的另一边,主院确实如小余氏所说,已经乱成了一团。
钟觉浅原本被王凤娇锁在书房背书,丝毫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一切,等他的亲信小厮得以进屋的时候,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桃桃被救了起来,仲九辩也已经离开了侯府。
那小厮平日里只听钟觉浅的话,这会儿钟觉浅叫他把方才发生的事的所有细节都说出来,他自然不敢隐瞒。
一五一十地将仲姑娘如何在门口要求进府,老夫人和夫人如何阻拦,侍卫的刀剑如何不长眼睛地往她身上招呼,钟灵幼如何挑拨离间都说了出来。
钟觉浅听得火都要喷了出来。
怒发冲冠地冲进桃桃房间,确认她没事了之后,就闷头回到房间收拾行李,扬言要搬去仲九辩家居住,永远不再回到侯府。
王凤娇以为他只是做出一番样子,不敢真离开侯府,就斥责他不懂事。
没想到钟觉浅是来真的,几个丫鬟婆子都拦不住他,手上拎着一把长刀,谁拦他他就发了疯似的往谁身上砍。
王凤娇听了下面禀报,心急火燎地就跑出来。
“钟觉浅!你发什么疯!还不快给我把东西回去!”
“明明是娘你做错了事,一个‘孝’字悬在头上,儿子说不得你,只好用行动抗议。”钟觉浅瞪着眼睛。
王凤娇看着他这副倔强的眼神,突然想起早上那个青衣的少女,她要求进府看一眼桃桃的时候,眼神也是如此。
“这件事是娘错了,娘改日一定登门去道歉,你身为侯府世子,肩负着责任,行事不能任性草率,快把东西放回去!”
“我不是任性!我也没有草率,搬出去是我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你们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每次都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侯府的利益,强迫着别人做不喜欢的事,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我生活在侯府根本不快乐!”
听着钟觉浅的控诉,王凤娇有些手足无措,她向后面的丫鬟使了个眼神,要她去大门口蹲守钟侯爷,好让钟侯爷回来劝劝他。
“你们做事情,从来都是想怎样就怎么样,别人的意见在你们眼里根本不重要,早上你们要是肯听上一句半句我姐说的话,桃桃又怎么会掉进水里?你们不信她便罢了,还叫侍卫对她下死手,她也是爹爹的孩子啊,若是那些密密麻麻的刀剑对准的人是我,是桃桃,你还会如此轻松随意吗?你会因为发出号令的人登门道歉就原谅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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