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这价叫到了最后，只剩下两个人在争。
其中一个自然是沈五爷，他气定神闲地加着价，面上一副定要把《急就章》拿到手的姿态，另一个……是第一排最右坐着的玄衣男子。
“八万五千两。”
“就万两。”
“九万五千两。”
两人一对一句地争着，谁也不肯相让。
两人的面色都稳如泰山，从容不迫，皆是无认输低头的意思。
所谓皇上不急太监急，沈五爷那边倒是气定神闲了，旁边站着的胡公公急得火急火燎的，照这么加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台上的老者也是冒了满头的薄汗，生怕那沈五爷一个发怒不要《急就章》了，主子砸自己手上，他可是急得开场前自家主子爷的嘱咐——
“那沈五爷将《急就章》视作囊中之物，届时必定会开出高价，到时候我就假意与他相争，好让九公子多赚些。”
九公子九公子！主子爷就知道九公子！
打从一开始他就觉得不对劲，主子爷处处为那个九公子打算，莫非是真看上他了不成……
那九公子脸虽被蒙住了，但从露出来的部分看，倒真有几分姿色，比勾栏里头最好看的小倌儿还要清瘦些……不对，自己又没去过勾栏，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还是很纯洁的！
“十万两！”
“十一万两！”
仲九辩有些头疼，这两人有完没完了！
“十二……”
“这位公子可先别十二了！”仲九辩抿了口茶水，突然出言打断右侧那位玄衣男子的加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吕庆云竟然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委屈。
“老先生。”仲九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所谓树大招风，谁都不想成为靶子，我钟九自然也不想，所以一直行事低调，可这《急就章》的价格再这么涨下去，就到了离谱的程度，我恐怕再也不能低调做人了。”
“噢噢。”台上的老者急忙应和，“那九公子的意思是……”
“若是价格再这么涨下去，我就要叫停竞拍，收回我送来的东西。”
仲九辩的话如一记惊雷，在周围人的心中炸开。
一时间，几个人面色各异，煞是好看。
“他莫不是傻了？有钱不赚。”
“要是我，他们争得越凶我越高兴。”
“所以说你们坐不到第一排，没有大局观！”
台下的观众看得津津有味。
“罢了，不加了，没银子了。”右侧的男子漫不经心地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丝绸黑袍滑动，他邪气地摆摆手就往门外走去，黑色的衣服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台上的老者怔忪了一会儿，很快又反应了过来，“十一万两一次，十一万两两次，十一万两三次，成！这份黄象大师的《急就章》是这位沈五爷的了！”
老者面上喜气洋洋，“咱们沈五爷也算是心想事成，以后福分必定越来越深，事事如意！”
他说着喜庆的话，想讨个彩头。
“赏！”
沈五爷大手一挥，面上噙着淡淡的笑容。
究竟是大历权利最高的男人，喜怒控制得宜。
胡公公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钱，分赏给展台上的几位。
沈五爷虽然面上不显，但现在心情是实打实的好，几十年来细细钻研的黄象书法，识字以来就奉为神刊的《急就章》就这么被他拿到手了，他如何能不兴奋！
“九兄弟，可有时间去我那儿坐坐？”
东西能拿到手，里头有钟九的功劳，他可明明白白地记着呢。
若不是他肯让这《急就章》的真迹在市面上露脸，自己也没处去寻，更何况刚刚若不是九兄弟帮衬着压价，他指不定要出多少血呢。
“不必了，小弟还有别的事情，就先行告辞了。”仲九辩推诿着。
“诶，跟我客气什么，我是诚心相邀，义卖会前我可是答应过九兄弟，结束后让秦道长给你看看面相，总不好失信则个。”沈五爷坚持要邀她做客。
他本就欣赏钟九坦率的为人，又为他的眼光能力所折服，经过这一晚，沈五爷是真想认下他这个江湖兄弟。
仲九辩见推辞不过，就看向了秦道长。
这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诶，九兄弟你放心，秦道长他热情好心，定然不会拒绝，是吧秦道长？”沈五爷看出他的意思，替秦道长回答着。
秦道长脸上牵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点了点头，他是看不上面前这个少年和那劳什子的吕掌柜的，可圣上的话，他没资格反驳。
事情说定，仲九辩正要带着吕庆云离开，却听到身后有人喊她。
“九公子！”
她回过头，方才那台上的老者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跟前。
“老先生，还有何事？”仲九辩狐疑问道。
那老先生没回答，却叫身后的小厮递过来一个木匣子。
“九公子，这是我们主子爷还给您的。”
小厮打开匣子，里头躺着白花花的雪花纹银，足足有六百两。
“我们主子爷说了，他看您第一眼就觉得十分面善，放在在义卖会上跟你争那铜镜，是同你开一个小玩笑，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嚯，这是要把那铜镜白送我的意思啊？”
仲九辩赶紧叫吕庆云将银子收起来，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我能问一句，他平白无故的，开这种玩笑作甚？既然看不上那铜镜，为何还要同我争呢？”
有钱也不能这么玩吧？
老者噎住了，同样的问题他之前方才也问过主子爷，可是人家怎么回答的——
“我看他同那小掌柜在会场上挨得太近，不顺眼，就想呛他一下。”
他总不能实话实说吧，这还不如直接告诉九公子，我们爷看上你啦！看见你跟别的男人走得太近不爽，跟个小孩子似的耍脾气呢。
想归想，大历民风虽开放，但也不至于在大街上说这……断袖之事。
“我们主子爷喜怒无常，有时候上一刻喜欢的东西下一刻就厌弃了，今日在义卖会上想必也是如此。”
一旁的沈五爷等得有些不耐烦，“九兄弟，事情解决了就快随五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