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天字号包厢,三大一小四个脑袋叠罗汉一样堆叠在门框边上,正是仲九辩几人。
钟灵幼面带愠怒。
这几个人怎么阴魂不散的?什么事都要过来凑一手热闹,待会儿可别冲撞了岳先生搅扰了她的拜师进程才好。
“你们出来干什么?还不快进去。”
狗蛋对她吐着舌头,“你让我们进去我们就进去啊,这个酒馆又不是你家开的。”
岳麓山摸着胡子,突然看着狗蛋爽朗笑出声。
这个应该就是伯虔说的和毛豆关系很好的那个小娃娃吧?
钟侯爷上前拦住岳麓山,“大人还是先进去上座吧,这些人是小女养父家的亲戚,不甚重要。”
“哦?你们还认识?”
救了毛豆的九丫头居然还跟钟大小姐是亲戚?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钟灵幼心里咯噔了一下。
岳大人这什么意思,他也认识仲九辩?莫不是这小疯子之前行事无状,得罪过岳大人?
“认识……但不是很熟悉,灵幼小时候被抱错了,养在乡下,她是我在乡下养父家的堂妹,是个疯子,若是之前言语无状冲撞过您,我替她向您道歉。”
“岳大人你可千万别把她跟灵幼姐姐混为一谈,这个仲九辩欺负过灵幼姐姐多次,还品行不端,家里一穷二白,却不知在哪勾得个富商,替她订了这乘鹤归云馆天字号房。”郑玲珑慌忙补充。
岳麓山听了这句话,脸色立刻就黑了下来。
钟灵幼察觉到了他的面色变化,慌忙转移话题,“先不管这些,大人先进去参加宴席,灵幼又写了一首诗……”
“不必了。”岳麓山冷着脸,“老夫不是来参加钟侯爷宴会的,也不必进去了。”
此话一出,各位官员及家眷都议论纷纷。
“岳大人不来参加宴会做什么?”
“难道这大过节的还有什么其他事?”
“若不是来参加宴会的,那钟大小姐拜师的事……”
钟侯爷斟酌着开口,“那岳大人可是找我有什么要事?”
两人同为朝廷要员,若是朝中突然有什么急事,岳大人顾不上过节找过来也正常。
“没什么事,老夫今日也在次宴请旁人,今日就不和各位各位同席,改日我们再相聚。”
“既然岳大人另有打算,钟某也不好强求,不知岳大人要宴请谁呢?也在归云馆?我等可认识,也好去打个招呼。”
“就在此处,你们确实认识,不过,打招呼就不必了。”
钟灵幼心里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目光僵硬地转向了旁边的仲九辩一行人。
果然。
“天字号房是老夫订的,老夫要宴请的贵客正是那一穷二白的仲九辩。”
刚还热闹无比的包厢一下子静下来了。
什么意思?刚刚那个他们狠狠嘲笑了一通的仲九辩是岳大人要宴请的贵客?
郑玲珑现在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她刚刚都说了什么?她竟然当着岳大人的面编排他和仲九辩!
她父亲不过是个州通判,岳大人可是内阁首辅,动动嘴唇子就能让她父亲致仕还乡!
郑玲珑眼下肠子都悔青了,若是她知道仲九辩与岳大人相熟,她怎么着也不会为了讨好钟灵幼去踩仲九辩。
仲九辩一个农家丫头怎么会和岳大人扯上关系?
钟灵幼脸色发白,如今明晃晃地得罪了岳大人,拜师的事情她是不敢想了。
“九丫头,等饿了吧,岳爷爷让事情给耽误了,这就让人上菜。”
岳麓山一转脸,面色由铁青转为和煦,笑眯眯地把人都牵进去,天字号包厢的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一众人在门口面面相觑。
叫钟灵幼钟大小姐,叫仲九辩九丫头。
在钟灵幼面前自称老夫,在仲九辩面前自称岳爷爷。
亲疏立见。
郑通判摇了摇头,通过这两次观察他可看出来了,钟大小姐那个叫仲九辩的小堂妹可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生得出众,虽穿着普通,但周身的气质绝不普通。
又会破案,又与当朝首辅交好。
这广平侯府也是奇怪,有这么一位藏得如此深的能人亲戚,他们不想着拉拢交好,反倒次次打压。
郑通判将目光投向了正努力控制住场面的钟侯爷。
他有预感,钟侯爷有天一定会为自己的做法后悔的!
钟侯爷维持着笑脸,招呼着众人。
“诸位,这中秋盛宴刚进行到一半,岳大人今日有事暂时无法参加,我们回到席上继续我们的。”
众人又呼啦啦地回到了座上。
可惜,宴席已没了刚才的热闹气氛。
男席那边,几个冲着岳麓山来的大人自罚了杯酒就要告辞,钟侯爷不好强留,就让他们走了。酒席瞬间就空了一半,酒令也行不起来了,剩下几位大人也没了方才的行知,沉默地喝着酒。
女席这边,钟灵幼仍是坐在主位上。
主位是最受关注的位置,钟灵幼以前素来喜欢坐在这儿,可现在,她像剥光了衣服被人盯着一样,如坐针毡。
“不是说岳大人打算收她为女弟子吗?怎么岳大人连过来吃个饭都不愿?”
“你听她说呢,岳大人都走到门口了都不愿进来,肯定根本没收她为徒的打算。”
“我也觉得,不然怎么着也会卖自己徒弟一个面子。”
“那岳大人要收她为徒的消息是她自己吹出去的喽?她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谎啊……”
钟灵幼手中的帕子快被揉碎了,她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
“爹,我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好,周管家,送大小姐回去。”
钟灵幼提着裙子,慌忙逃离了人群。
钟侯爷看大家都兴致不太高,匆匆散去了宴席,自己也回去了。
隔壁的宴席散了,仲九辩这边吃得正欢。
她和狗蛋都摸了摸吃得圆滚滚的肚子,齐齐仰躺在椅子背上。
沈驭安和傅说就惨了,边吃饭还要边听来自先生的训话。
岳麓山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本该食不言,但面对这两个学生自己总忍不住唠叨,想把该嘱咐的话都说到位了,生怕两个这么优秀的苗子走上了歪路。
“明年八月的时候三年一次的秋闱,你注意着别错过了,过了乡试,来年就可以去京城参加会试,到时候我们就能再见面。”
沈驭安放下筷子。
“我们还不是秀才,还不能参加秋闱。”
此话一出,岳先生瞪圆了眼睛。